第六章:令人意外的結果
見梁正臣想起來,張運笑了笑,向老者介紹道:
“老師,這是我睢寧縣尉梁正臣,表字元康。”
“梁大人不必多禮。”
老者虛扶了一下梁正臣,笑著說道,不過他雖讓梁正臣不必多禮,但梁正臣卻不敢有絲毫怠慢。
陸儉在旁看著這一幕,心中微微吃驚,自己果然沒猜錯,這老者的來頭不小。
“對了老師,您怎麽會在這裏?”梁正臣的恭敬,似乎讓張運很滿意,同時也很高興,他連忙詢問老者。
“朝廷下詔命我回京,路過睢寧,我就正好來看看你。”老者說道。
這話他說得風輕雲淡,可在梁正臣聽來,卻著實嚇了一跳。
他知道此人的身份,當然也知道此人早年的遭遇,這些年來,此人一直輾轉在外地做官,如今突然被詔回京師,這其中的意味,可悠長得很呐!
梁正臣不由咽了口唾沫。
“原來是這樣。”聽了老者的話,張運眉宇間有些喜色,正欲再問,老者卻抬手製止了他。
“你這案子還沒審完呢。”看了眼跪在堂中的陸儉,老者說道。
“哦,是了!”
張運這才想起案子的事兒,一拍額頭。
“見到老師太過高興,我險些忘了!”
“老師先.……”
張運本想安排自己老師去內堂歇息,忽然心思一動,道:“要不老師您來審吧?”
“這如何使得?”
老者神色一肅,立即拒絕。
“老師曾擔任過開封知府,想來這審案一事處理起來必是得心應手才對。”張運道。
老者搖了搖頭,嚴肅的看著張運:
“你是這雎寧知縣,總.理一縣民政,審訊案件乃是你的本職,你怎麽能將自己的本職交與他人呢?
無論我以前擔任過什麽,但我畢竟不是雎寧知縣,沒得朝廷允許,如何有權代雎寧知縣行事?這不是越俎代庖麽?荒唐!”
老者的話看似在訓誡張運,實則意有所指。
梁正臣在一旁站著,臉色極為尷尬,但卻不敢做聲。
看了梁正臣一眼,張運的眼中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
“老師教訓的是,是弟子想岔了,那就請老師稍待,弟子審完案件之後,再為老師接風洗塵。”
張運說著,讓衙役搬來一條凳子給老者坐下,自己又走回位置。
“陸儉,你請求要見韓福屍體一事,本官允了!”
剛坐上位置,張運立刻就答應了陸儉的請求,這連陸儉都沒有想到。
太爽快了!
“元康,你覺得如何?”
見到老者之後,張運就像突然一下來了精神,或者說來了底氣更恰當一些,不但將梁正臣之前的話拋諸腦後,他還主動詢問。
不過在陸儉看來,這更像是赤果果的示威。
“大人的安排並無不妥,下官沒有異議。”
先前還陰陽怪氣的梁正臣此刻大氣都不敢出,麵對張運的話,他隻是點了點頭。
“大人!”
見到梁正臣竟然點頭,薛成大驚失色,著急喊道。
“閉嘴!”
他話還沒出口,就被梁正臣堵了回去。
梁正臣死死的瞪著他:“你對知縣大人的安排有什麽異議麽?”
這一句話看似是詢問,實則是封口。
果然,被梁正臣瞪了一眼,薛成身子一抖:“沒……沒有……”
“既然無人有異議,那本官現在就派人去義莊接回韓福的屍體。”
張運說著,開始安排人手去義莊運屍體。
“大人,證人的事兒?”
很快就可以見到屍體,陸儉很高興,但他還不忘提醒張運另一件事情。
“對了,證人也應該現在去找。”張運明白陸儉的意思,點了點頭,當即對堂下喊道:
“孫進,王海。”
兩個衙役應聲出列。
“你二人即刻去薛家村找尋五個證人,帶來問話。”
“是,大人。”兩個衙役領命而去。
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梁正臣臉上的陰霾又重了三分,這二人都是張運的親信,和他都多多少少有些怨隙。
他皺起眉頭,在心裏重重歎了口氣,這下事情是真的難辦了……
薛家村離縣城並不遠,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五個證人便被帶到。
“大人,這五人於昨日都目睹了陸儉和韓福爭執的經過,並且他們都說自己還記得當時的情境。”
帶人回來的衙役複命道。
“好。”
張運點了點頭,一一打量著五個證人,三男兩女,高矮胖瘦幾乎都占了。
“陸儉和韓福爭執的時候,你們都在場?”他問道。
“回……回大人,我們都在場。”
五人有些緊張,麵對張運問話,他們急忙點頭。
“本官等會兒會一一向你們問話,你們看到了什麽,如實說就行,不用說得特別準確,隻要和大概情形相差不多就沒問題,不過若是有人膽敢胡言亂語的話,那可是要吃板子的。”
張運對五人說道。
“知道.……我們都知道的,大人放心,我們不會亂說話。”
聽到打板子,五人有些發怵,趕忙道。
“各位!”
陸淑婉忽然出聲,她轉頭看向這五人。
“各位鄉鄰,陸淑婉攜幼子搬到薛家村,迄今已有十六載,我自認沒有任何對不住各位的地方,今日之事事關我兒生死,陸氏不求各位都幫我兒子說話,隻求各位將看到的實情說出,這就是大恩德,陸氏在此給各位磕頭了。”
陸氏說著,重重的朝五人磕下頭去。
“娘!”
陸儉一把抓住陸淑婉的胳膊,卻沒能把她拉起來,他麵色凝重的看著眼前為了自己的安危而給人叩頭的女子,心中有種難言的情感。
“好了,你們四人先下去,薛貴留下。”
陸淑婉磕頭完畢,張運便留住一人,讓衙役將另外四人給帶下去,開始問話。
“薛貴,你說說昨天的場景,陸儉和韓福的爭執是怎麽樣的?”
“回大人,陸儉當時本來想去抓薛成的,被韓福一把扭住就往外拖,他瘦胳膊瘦腿怎麽是韓福的對手,輕輕一下就被扔了出去.……”
……
“打了他幾拳?沒記清,可能是兩三拳吧,也可能是四五拳……”
“扭打?嘿喲我的大人,您可別說笑了,韓福足足比陸家小子高出一個頭呢,他哪有資格和人扭打?他那是純粹的挨揍……”
“韓福把他扔出去疼得他嗷嗷直叫喚,韓福倒是沒看出來有什麽事兒.……”
“我記得清楚,攏共就打了他三拳,那還是跳著腳打的,不跳腳他夠不著啊.……”
很快,張運就審完了五人,每人的供詞都被記錄下來。
聽到這五人所說的話,陸儉大鬆了口氣,總算沒有出現什麽狗血的橋段。
陸淑婉母子在薛家村住了十幾年,對鄉鄰一直都很友好,這也算是善報了。
“謝謝,多謝你們.……”
陸淑婉一個勁兒的對作證的人說謝謝,不停的對他們作揖。
將這些證人的話聽在耳朵裏,薛成嚇得冷汗直冒,他咽了口唾沫,偷偷的看向梁正臣,本來以為可以得到什麽提示,可是他發現梁正臣根本就沒看他。
他還不知道,梁正臣早已將他當了棄子,他現在想的,是怎麽把自己摘幹淨!
“大人!韓福的屍體已經送到了!”
證人的事情已經讓陸儉覺得翻身有望,現在聽說屍體送來,他更是驚喜。
看來正義這次沒缺席,也沒遲到。
“把屍體搬到堂上來。”
張運的吩咐聲傳下去,沒一會兒,兩個衙役就抬著一個擔架走上堂來,後麵還跟著一個老叟,是仵作。
擔架上躺著的應該就是韓福了。
陸儉瞥了一眼。
此刻的他被一塊白布蓋著。
韓福的屍體從旁邊抬過,陸儉看到薛成和杜氏對視了一眼,神情有些慌張,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
“杜氏,先前說到你丈夫的時候,你都哭天搶地的,如今你丈夫的屍體躺在你麵前,怎麽無動於衷了?”
陸儉出言問道。
“我……我.……”
杜氏看了眼陸儉,神色有些閃躲,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你們先前都一致認為陸儉並未毆打韓福,頂多也就打中他兩三拳,而且事後韓福並未有異樣,是麽?”
屍體被抬上來之後,張運沒有忙著讓人揭開白布,而是再次確認五人所說的證詞。
“回大人,是的。”
五人都點頭。
“仵作。”張運又看向那老叟。
“你查過韓福的屍體,他是怎麽死的?”
老者聞言拱手:“回大人,經小人檢驗,韓福是被亂拳打死的!”
陸儉眉頭一挑,不明白這老頭怎麽在這種情況下還敢亂說。
就連一旁坐著的老者也睜開了眼睛,顯得有些意外。
“你確定麽?”張運皺著眉頭,再次問道。
“回大人,小人做仵作四十餘載,判斷從未有誤,韓福,就是死於亂拳之下!”
仵作很肯定,不管是語氣還是表情。
陸儉笑了笑,看來這老頭收的錢不少啊,還不改口。
“那好,那我們就都看看,韓福到底是怎麽死的!”
張運的語氣有些惱怒,他也覺得仵作在說謊,話音落下,他便讓一名衙役上前。
衙役走到韓福的屍體前,蹲下身子,確保自己沒有擋到任何人的視線之後,他一下子將白布掀開。
“什麽!”
韓福的屍體顯露出來,公堂上,包括陸儉和張運在內的很多人,都大吃一驚。
“大人您看,韓福是不是被亂拳打死的?”
仵作指著韓福的屍體,對還發愣的張運問道,他對張運的質疑,頗有怨氣。
“這.……”
張運嘴巴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他能說不是麽?
這就是啊!
不僅張運覺得是,就連陸儉也覺得是,因為他不瞎。
隻要不是瞎子,誰都能看出來韓福是被亂拳打死的,他的臉被打得稀爛,幾乎喪失了辨識度,胸膛凹陷,胸前的衣服沾滿血跡,甚是駭人。
“嘔……爺爺……”
先前救起陸儉的那少女心理承受能力不足,打了個幹嘔,趕忙捂住眼睛,一頭紮進老者的懷中。
“怎麽會這樣?”
陸儉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