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 他，隻是外人
一整天，她都在笑。
如果不是因為她太懂他，她真的會以為……他臉龐上那無暇的笑，是發自內心……
她，始終沒有拆穿他。看著他笑得疲倦。
她很配合，陪著他笑得很“開心”。
很多時候，他會深深的看著她，很久……很久……
仿佛，下一刻就要離開；仿佛，最後幾眼將她刻在心底。
她不安，恐慌。
一直緊緊的拖著他的手，一路上，沒有哪一刻鬆開過。
她害怕，隻要自己一放手……
他，就會掉入無底的深淵裏……粉身碎骨……
超市裏，他們手牽手逛過一排一排的貨架。
推車裏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好驚詫的看著彎著身子在淘寶的他，“你是要把整個超市搬回去嗎？……等等，等等……你搬10個鬧鍾是要做什麽？”
“我當然有我的用處。”他將擋在他跟前的她搬開，“哐啷”一聲，十個鬧鍾成功的丟進推車。
她翻白眼，好無語。
最後，離開超市時，滿滿幾袋子裏都是裝著奇奇怪怪的東西。
都是他一個人拎在手上。
她不忍心，要搶過幾袋過去，卻被他嚴詞拒絕。
“小呆瓜，我餓了！”等在地鐵站裏，準備回醫院，他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她的心，一陣緊縮。
不知是不是錯覺，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扣住她的手，就越來越緊。
好像，在努力抓住最後一點東西。
而他眼裏的憂傷，也越來越明顯……
他……是真的要離開了嗎？
“那我們回家，好不好？”她微笑，嗓音輕軟。將“家”字，咬得好重。
她想告訴他……
有她在的地方，就會是他的家。所以……希望他別遠離……
“好！”他咧嘴笑起來，恍然間，卻好似被一團濃濃的陰鬱籠罩著。
她眼眶發熱，垂下頭去，不敢深看。
生怕他看出什麽端倪……
晚飯後，時間不到八點。
他們坐在沙發上，看黃金時段電視連續劇。
她是個電視迷，但這一刻卻完全失神。
一旁以往從來不看偶像劇的他，倒似乎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和她搭兩句話。
劇情剛好演到大結局。
男主角捧著女主角的臉蛋，深情的表白。
我愛你，很簡單的三個字，演員卻把它們發揮得淋漓盡致。
隻可惜，甜蜜還沒開始，劇情已經大結局。這樣的愛，來得雖然不晚，但也有些遺憾。
她斜眼瞟到他，他看得很動容。
“小呆瓜。”他轉頭，撞上她的目光。
她蓉蓉一愣，他的眼，璀璨而晶瑩，仿佛漫天的星星都鑲嵌了進來。
是誰，摘下了整片天空送給了他嗎？
“我好像有句話從來沒有和你說過……”他握著她的手，手心有些染汗。
“嗯？”她的心，跳得很快，莫名的……
他抿抿唇，剛準備開口。
她的電話驀地響起。
兩人皆是一怔。
“接電話，白癡！”他率先回神，推推她。
“哦！”她連忙別開頭，有些別扭，手忙腳亂的接起電話。
不知為何，莫名的鬆口氣。
他要說的話，也許，她懂……
隻是，如果他真開口了，她又該如何回答？
“媽，是身體出問題了嗎？”看到來電是母親，她有些緊張。
“霏霏一直在這，我還能出什麽問題。”母親安撫她，然後，輕輕的歎了口氣，“剛剛藍淩把茸茸接走了，說是奶奶想茸茸了，今晚不回來了！怕你擔心，讓我跟你說一聲。”
她有些失神，很多失落……
藍淩……又去醫院了……
而他們，又一次擦肩而過。
“蒙蒙？”聽不到回答，母親輕喚了一聲。
“嗯，我知道了！”她急忙應一聲，有些心虛的轉頭瞥一眼沙發上仍舊津津有味看著電視的某人，迅速的斂去心悸。
“那我掛了，今晚晚了，你好好在家休息吧！”
“好！”
電話掛斷，她乖乖的在他身邊坐下。
彼此都沒再開口。
剛剛他要說的話，也沒再繼續。
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經忘記。
但是，她沒有……
隻是，她沒有刻意再提起。
很久……
“小呆瓜，很晚了……”抬頭看看時間，八點半了……
“我有東西要送你！”他跳起來，很活躍。
她訝然，隱隱有些不安。
幹嘛突然給她送禮物？
他拉著她，在桌前坐下，又將剛剛在超市堆的一大包東西，一一挪到桌上來。
“你又要玩什麽？為什麽給我禮物？”她撐著下巴，狐疑的盯著他。
“今年你生日我給你送的禮物，你看起來不太喜歡。”至少她一次也沒帶過，“所以，趁著我心情好，全都給你補上。”
他邊說著，邊將袋子裏的東西掏出來。
她在一旁睜大眼看著。
首先，他拿出來的是占地最寬的十個好可愛的動物鬧鍾。
他仔仔細細將每一個鬧鍾，調到早晨八點。
“小呆瓜，生日快樂！”他將鬧鍾推到她麵前。
清淩的目光，深深的看著她，昏暗的燈光下，目光閃爍。
這些是，明年……送不到的祝福和帶不到的禮物。
她怔住，莫名的，心在緩緩碎裂。
她有些懂……
他似乎……真的打算……要離開她了……
“這裏，每一個鬧鍾，保質期都隻有6年，所以，我給你10個，你可以安安心心擺在床頭，用六十年！”以後，他再也不可以在八點時，充當她的鬧鍾，準時將她叫醒……
所以……
這十個小鬧鍾，將接下他每一天的任務。
“六十年後，說不定我都入土了……”她調皮的吐吐舌頭，很努力的打趣，心，卻一陣疼。
“傻話！”他懲罰式的彈她的額頭。
“我的小呆瓜，要活到一百歲！”
她吃痛的捂著額頭，他又從袋子裏掏出一件“禮物”來。
“小呆瓜，生日快樂！”他的嗓音，一點點變澀，唇角，卻蓉蓉彎著。
這是，後年，他給不了她的生日祝福和禮物。
她抖著手，拆開禮物。
一頂帥氣的鴨舌帽……
“隨身帶著，哪天下雨忘記打傘，就帶上它。”
以後……她的身邊，沒有他，隨時為她取下帽子……將酸雨擋住……
他會不安心，很不安……
“好！”
“生日快樂……”2011年的祝福。
“生日快樂……”2012年的祝福。
接下來，禮物一大堆。
手套……寬大的外套……熱水袋……什麽東西都有……
沒有貴重的東西，每一件卻都暖心暖胃。
最後一聲“小呆瓜，生日快樂！”他，說得好輕，好輕……
仿佛，身體的力氣一瞬間被抽空。
她已經不記得，他對她說了多少句祝福。
隻是呆呆的抱著，最後一件禮物，她淚流滿麵……
眼前的一切……都已模糊不堪……
心，好疼，好疼……
“歐陽……你真的……要走了，是嗎？”胸口好堵，哽咽得好難受。
他滿臉震驚。
但，很快恢複正常。
手，一點點溫柔的擦去她的淚水。她感受到，他的指骨僵硬和沁涼。
“不會真的離開……”至少，他的心，會永遠在這……
她，模糊的淚眼，控訴的瞪著他。
淚，落得越來越急。
騙子，騙子，歐陽大騙子！
“如果我們……結婚，你會不會……不走？”如果這樣可以不讓他墜入地獄，她願意……真的願意……
隻要他，別再這麽讓她心疼！
她的話，讓他徹底震住。很久，很久都不曾晃不過神來。
她……剛剛說了什麽？
是他聽錯了嗎？
“小……小呆瓜……”他的聲音，很沒出息的，在顫。
不知是激動，抑或是緊張……
“歐陽，我們……結婚，好不好？”她握住他的手，遲疑，最終如此選擇。
目光變得堅定。
淚，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灼得他好疼。
眸光，卻掃到門口處，另外一個……僵到不能再僵的身影……
藍淩，眸光死灰。
牽著茸茸，怔忡的站在門口。
“媽咪，叔叔……你們……”茸茸驚愕，一會看看門內的兩人，一會仰麵看著爹地。
靈動稚氣的瞳孔裏，寫滿了憂心和質疑。
連孩子，都看懂了他們三人的牽絆和糾纏。
“藍……藍淩……？”蒙蒙看到門口的他，一愣，站起身來，眼底的慌亂顯而易見。
剛剛他們話，他……都聽到了……是嗎？
“我……我送茸茸回來拿點東西……不知道你們在……”他很努力的扯動唇角，不在意的笑，眼底卻是一點零星的光，都找不到……
這一刻，她的心，變得一片混亂。
一會，她強製，壓下那些不該再有的淩亂。
前一刻，她還在和歐陽商量結婚的事。下一刻，怎麽可以再這麽不忠……
“茸茸，進去整理東西，爹地在這等你！”他語氣很平淡，一步也沒再踏進屋子半步。
這裏……以後，是屬於她和那個人……
他，隻是外人！
“好……”茸茸垂著頭，不安的進門。
“茸茸要整理什麽？媽咪幫你。”她，直覺想逃。
“我去吧！”一隻大掌拉住她。
歐陽微笑，很努力的。剛剛她的慌亂與不安，他都盡收了眼底。
所以……
證實了，他的離開，之於她，真的是……最好不過的抉擇……
恩情、友情、親情，堆在一起，卻阻了她的愛情……這不是他要的……
歐陽轉身，牽著茸茸進了孩子屋裏。
廳裏，一時隻剩下他……和她。
他，仍舊呆立在門口，如同化石，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