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4 多餘
她看起來，那麽的平靜，那麽堅定，而又，那麽憂傷……
他深深的凝望，而後，在她身旁躺下。探手，用力把她抱進了懷裏。
很緊，很緊，仿佛天荒、地老一般的擁緊……
真的是，最後的，擁抱……
懷裏的她，明顯僵了一下，卻沒有轉回身來回抱他，隻是依戀的朝他的懷抱裏，縮近了些。
月光，有些蒼白，打在他們身上。
再緊的擁抱，也暖不了彼此的心。
“以後……好好照顧自己……”他帖覆在她頸間呢喃著，他的嗓音，那麽壓抑，那麽哽咽，而又……那麽憂傷……
纖細的脖間，傳來沁涼的感覺，似乎是……淚……
她顫抖著閉眼，眼角，還是濕了……
第二天，午夜，三人一起從殷宅出發。
因為伊莎貝爾研究院的隱秘性，所以殷雪也隨同一起。
太晚的緣故，偌大的機場大廳，空蕩蕩的，顯得有些寂寥。
沒有人送行，也就……不用回頭……不用尋找……
“雲蘇，明晚我有個很重要的應酬，就不送你了。”
“好。”
“記得好好對自己……”
“好。”
“以後……忘記我吧……”
“好。”
“0點五分飛往華盛頓的A536的乘客請登機……”廣播裏，傳來機場人員動人的聲音。
“走吧。”殷木牽起她檢票。
“嗯。”堅決的點頭，沒有猶豫，起身，跟著殷木和殷雪，離開。
再見了，中國！
別無所戀的，家鄉……
候機室石柱後麵，一抹挺拔的身影，一直僵直、僵直。
機場，傳來飛機的轟鳴聲，A536班機，飛上了雲霄。
隻剩下，他一個人，孤獨的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再見了，簡雲蘇！
上了飛機，找到位置坐下，她都木然。
直到，飛機漸漸的在軌道上滑翔，起飛。
黑沉沉的天色，讓她喘不過氣。
終於忍不住，羽睫一直顫抖……
一件厚重的外套，輕輕覆在她肩頭，“丫頭，總會回來的。”
他的聲音，那麽堅定，安定人心……
她徹底的哭倒在他懷裏。
戒毒的程序，很複雜，過程更是一種非人的煎熬，常人根本無法忍受。
第一課，是心理輔導程序。
導師是殷雪在美國最信賴的朋友。
“我先進去打個招呼，你們一會再進來。”殷雪率先推門進去。
門外，殷木看起來比雲蘇還緊張，始終拖著她的手，不斷鼓勵她，“不要怕，放輕鬆點，其實你也隻是個普通病人，是人都會有生病的時刻。”
雲蘇知道，這一切，不過都是在安撫她。
她是生病了，但是情況近乎駭人的癌症一般，前途未卜……
心理輔導室裏。
“你是打算稍微變動她的記憶還是徹底移植記憶？”導師ALEX問坐在沙發上的殷雪。
殷雪略微思索了下，“小幅度的變動就好，這是需要改變的資料。”
“好。”ALEX仔細掃了下資料，“用她來當試驗品，你確定沒有問題？”伊莎貝爾研究院的新研發，正需要第一人來嚐試。
“有問題我會一律承擔，你隻需要施行。”
ALEX點點頭，和殷雪握手，“那行，請簡小姐進來吧。”
戒毒的痛苦過程，折磨著雲蘇，也折磨著殷木。
好幾次，看著她口吐白沫，昏厥在地板上，殷木想要就此放棄，不過隻是毒品而已，他殷木供養得起！
好在，緊要關頭，他能找回自己的理智。
連小丫頭都不說放棄，他有什麽資格先說？
一切的痛苦，不過是為抹去她這塊人生的汙點而已……
中國。
又是一個孤獨的秋季。
已經一個人獨自過了一年……轉眼，小家夥，快17了……
米蕭摩挲著手機上一個刻著“蕭”字，一個寫著“舒”字的粉紅吊墜。
丟失的物品，找了回來。可是，丟掉的人，丟掉的心，丟掉的幸福……卻早已擦肩而過……
“先生，和CRISE先生約好的時間到了。”張佟敲門進來，和米蕭匯報。
米蕭這才回神，記起這個重要的行程，“馬上備車。”他邊吩咐，邊收拾文件，準備離開公司。
“落羽新城’奢華包廂裏，一名絕色男子慵懶的仰靠在沙發上。身後，訓練有素的立著一排黑衣人，大家微斂著眉，神色恭謹。
“CRISE，好久不見。”米蕭進去，直接和他抱個滿懷。
“最近怎麽樣？”CRISE倒了杯酒，和米蕭碰杯，豪爽的一口飲盡。
“還不錯。”這一年，米蕭習慣了輕描淡寫，其實，冬天飲水，冷暖自知。
“我過得可就難受了，心愛的寵物不見了。”CRISE是調笑的語氣，心愛的寵物，米蕭料想說的該是離賢。
“以後會找到更適合你的。”愛，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與你撞個滿懷……
“哈哈！好兄弟，上回你救我一次，這次我幫你把離賢手上的艾滋病毒換了，就算是救了你一命。來，為我們這種患難的情分幹一杯。”CRISE舉杯率先喝光。
米蕭愣愣的怔在當場。
“你說……艾滋病毒被你換過了？”
“嗯，換成了水，聽寒生說你被注射了。”
“你確定？”
“我CRISE做事，從來沒有不確定的時候。”
“抱歉，我先失陪。”米蕭已經匆匆起了身。
“喂，你去哪？”
“醫院。”
“醫院？你不會到現在也沒去做過身體檢查吧？”
CRISE的話，被他拋在了腦後。現在……他必須知道，上次的檢查，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殷雪，給我雲蘇在美國的地址。”從醫院出來，米蕭直接掛電話給殷雪。
“怎麽突然要找她了？”這一年來，第一次，米蕭來追問簡雲蘇的下落。
“今天我在醫院拿了身體檢測報告，你能不能猜到是什麽結果？”顧左右而言他，米蕭說得很淡，又似別有深意。
“什麽結果？”殷雪深呼吸了下，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心虛。米蕭……知道那次她動過手腳了？
“HIV陰性。”他簡單的闡述，卻突然轉移話題，語氣很客氣，“麻煩你給我雲蘇在華盛頓的地址。”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她，整整一年的思念像小蟲一般，侵入他的血液、骨髓，一寸一寸的啃蝕著他。
他有太多的事，要和他解釋。太多的歉意，要和她表達……
“你想去挽回曾經的感情？”聽到他轉移了話題，殷雪暗自鬆口氣。看來……他沒有懷疑到她……
米蕭沉吟了下，“也許。”
殷雪淡笑，“我給你發份郵件，你看過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去挽回。我隻能說，不一定會得到你所想要的結局。”
米蕭並沒有多說，隻是淡淡的開口，“我已經開電腦了，發郵件的時候，順便附上地址。”也就是說，不管郵件裏是什麽……他都要去！
郵箱裏，已經安靜的躺著一封信。毫無疑問，是殷雪發來的。
點開郵箱，郵箱裏一張張照片躍上屏幕。
一張張看下去，米蕭的眸色越漸越黯。
照片的主角，一男一女。男子英俊迷人，女孩依舊青澀，卻笑得甜美，那雙清澈的眼眸，幾乎能膩出蜜糖來……
每一張照片裏，男子和女子都親密無間。他們或額碰額，或手挽手，或當街擁吻……
明明看起來那麽幸福的照片，在米蕭看來，卻是那麽的刺眼，刺到他眼眶發紅……
照片下，有一行字。
“他們過得很幸福，你的參與，也許已經成了多餘。”
多餘！
好諷刺的兩個字……
“啪’一聲直接關上電腦，手指竟然輕微的顫抖。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他無力的後仰在椅子上。
一室陷進淒冷的黑暗裏，月光下，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
美國，華盛頓。
今天，下著厚厚的雪。雲蘇裹著厚重的棉襖，和一群同學一起從學校裏出來。
“木木。”遠遠的，看到一個帥氣的男人，立在車旁等著她。她興奮的朝他招手。
“簡，有這麽好的男朋友，每天接送，還這麽帥，真是羨慕死了。”和她關係比較好的同學貝拉打趣她。
雲蘇甜甜的笑，和同學們告別，往那抹身影的方向衝去。
手臂，緊緊環住他的腰肢，她調皮的笑，“今天又有男生約我哦！殷先生，怎麽辦呢？即使你天天來接我，你女朋友的行情還是不減呢！”
“沒關係，這剛好證明我有眼光。”殷木捏了捏她凍得通紅的小鼻頭，把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圍住她的脖子。很寵溺。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的關係，變成了現在這樣……男女朋友……
從心理谘詢室出來，她開始親昵的叫他木木；開始喜歡賴他，抱他，喜歡說愛他；她開始變得愛笑，愛和人打交道；她開始決口不提米蕭那兩個字，好像生命裏從來沒有這個人存在的痕跡。
他以為，也許是曾經的記憶太過傷心，所以……她試圖去讓過去成為一片空白。
於是，他也不敢提起，怕勾起她太痛徹心扉的回憶。
曾經試問過，“丫頭，你還記得自己的學校嗎？”她會完整的回答出學校地址，學校生活，學校裏還很陌生的同學……
她的答案，一字不差，唯獨沒有……某個身影的痕跡……
“木木，我們在一起，好不好？”有一天，她向他提出這樣的要求。他震驚，不可思議的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