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9 異常的平靜
所有的目光，都朝她投射而來。
她恍然的回神，目光還有些空茫。
掃一眼手機屏幕，是一串陌生的號碼。
“……”翻起手機蓋，她隻是默然不語。
“雲蘇嗎？我是雪姐姐。”一抹熟悉的聲音，穿透電波傳過來，很溫柔、很溫柔……
雪姐姐？
“雪姐姐，有事嗎？”強打起精神，回答對方。
雪姐姐，真的要和叔叔訂婚了嗎？她的確很美，很大方，很溫柔……
可是……
她，真的無法高興起來。
“今天是周末，到雪姐姐家裏來玩，怎麽樣？”殷雪盛情的邀約，還不忘拋出可口的誘餌，“我有讓人從國外帶最新的倒黴熊回來哦！已經請人配好了翻譯。”
倒黴熊……
放在以往，她會高興得跳起來。但是，今天，不一樣……
再好的東西，今天，也誘惑不了她。
隻是，奇怪的是，她也沒有拒絕殷雪的邀約。
她點頭後，那端顯得尤其高興。很快的收了線，馬上有人過來接雲蘇。
坐在車上，雲蘇靜靜的看著窗外。
天，漸漸的沉了下去，看起來要下暴雨的樣子。
漫天的烏雲籠罩著大地，仿佛壓在人的心頭，讓人喘不過氣。
車窗上，映射出她黑眼圈濃重的小臉，有幾分蒼白。
車，很快的到了殷家。
“雲蘇，趕緊進來。午飯差不多都已經準備好了，都是你喜歡的菜色。”一見到雲蘇的身影，殷雪立馬熱情的迎了上去，很熟絡的樣子。
有些冷感的雲蘇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她，隻是任她牽著自己冰冷的手，默然不語。
“對了！你和殷木不是好朋友嗎？我這就去叫他下來。”殷雪說著往樓上走。殷木在樓上睡覺。
雲蘇連頭都沒抬，隻是孤落落的坐在沙發上，兩手抱著傭人遞過來的茶杯。
手心裏，傳來暖暖的溫度，奇怪的卻是，這種溫暖，根本到達不了她的心……
今天，她為什麽會來這裏？換作以往，別人的邀約，她會毫不猶豫的拒絕……
可是，今天，她失常了。她想要一個答案。
樓上，殷雪的腳步，在殷木的房間頓了頓，卻沒有停下。而是徑自繞過他的房間，進了對麵一間小廳裏。
小廳裏，一個小傭人在為一位老婦人讀者輕輕的讀者故事。
婦人躺在沙發上麵無表情，呆滯的眼底，有幾分渾濁。
見殷雪進來，小女傭微微鞠了個躬，叫了一聲“大小姐”。
“你先出去。”殷雪揚了揚手，傭人退出房間，她一步步靠近沙發上的老婦人。
“媽，一個人在樓上悶壞了吧？我帶你下去玩玩。”她的聲音，透著一種疼惜的柔和。
“玩……玩……”見到女兒，老婦人不甚清明的眼，轉了個圈，終於有了焦距。
她喃喃著，被女兒牽著，往廳外走。
“雲蘇啊！殷木一會就下來了。來，雪姐姐給你介紹一下。”殷雪牽著母親站定到雲蘇跟前，眼底閃過一抹詭異的笑，速度之快，讓人無法察覺。
聽到聲音，雲蘇這才抬起頭來。一見到雲蘇的臉，老婦人嘴角抽搐起來，滿是皺紋的臉，瞬間被什麽陰鬱的東西籠罩住，變得扭曲不堪。
雲蘇剛要放下茶杯站起身來，卻不想……
“啪——”一聲脆響，一個氣勢懾人的巴掌，當麵扇來，她整張小臉被打偏了過去，耳邊，嗡嗡作響。
昏昏沉沉，瘦弱的身子搖搖欲墜。
響亮的一巴掌，眾人皆驚！
殷雪更是裝作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連阻止的動作仿佛都不記得了。
臉上透著火辣辣的感覺，雲蘇的心，卻冰涼冰涼……
平靜，異常的平靜……
挨打，在以前，不過是家常便飯。以後沒有了米蕭，她又該慢慢學會去適應以前的生活。
強撐著站起身來，空洞的目光上移，掠向殷雪。
還是那麽平靜……
“狐狸精，你這隻臭狐狸……還敢鬧騰到我家裏來！”她還來不及開口，老婦人忽然發了瘋，渾濁的瞳孔猛然一縮，枯槁如樹枝般的手掌，就那麽如狂風暴雨般瘋狂的朝她撲了過來。
歇斯底裏的婦人，手下的力道，完全不留情。
鋪天蓋地的捶在雲蘇的臉上，肩上，瘦小的胸膛上。
很快的，瘦小的身體，變得傷痕累累。
很痛……刺骨的痛……辣的痛……迅速的蔓延她細瘦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她卻隻是，冷冷的、一動也不動的站著，承接著這一切，不閃、也不躲。
好像，又回到了曾經那些挨揍的歲月。
沒什麽……
一個人的她，是沒什麽受不了的……
“媽，別這樣！”殷雪似乎終於後知後覺清醒，要去拉母親。從後抱著發了狂的老婦人，卻仿佛根本無力阻止。
老婦人，還在繼續扇著雲蘇。
殷雪的“阻止’根本不起半點作用。
“媽，她不是狐狸精，她隻是個孩子！媽，您清醒點，清醒點……”殷雪努力的要讓母親清醒，連聲音都變得嘶啞了。
演戲，她向來是一流……
瘦小的雲蘇，身子踉蹌了下。狼狽的被撲倒在沙發上。
“SHIT！”一道憤怒的暴吼，陡然傳來，震耳欲聾。瘋狂的老婦人，被人倏然從後用力的扭住手臂，發了瘋般甩了開來。
老婦人，踉蹌了一步，砰一聲重重的倒在地上。
“你他媽的瘋了！”殷木的眼裏，冒出熊熊大火。第一次，忍無可忍的爆粗口。
凝一眼癱軟在沙發上，滿身是傷的雲蘇，心底一時又似針紮，又似火燒。
理智遊走在崩潰的邊緣……
“你這瘋婆子，到底要瘋到什麽時候！”拳頭捏得死緊，呼之欲出。
第一次，他如此不敬的對白夫人，以往不管對方如何的奚落、嘲諷，甚至惡毒的咒罵，他也從未真正生過一回氣。
但，今天……
一切都失控了。
“殷木，你瘋了嗎！她是老人！”殷雪心疼的去扶跌在地上的母親。
他是瘋了！氣瘋了！
他麵色陰沉的瞪向殷雪，“還有你，殷雪！你他媽的不會阻止嗎？她還隻是個孩子！”他暴吼著，雙眼暴突，發紅得有些恐怖。
廳裏的傭人，皆用驚懼的神色看著他，大氣都不敢出。
第一次，看到一貫好脾氣的少爺，發這麽大的火。好嚇人！
殷雪沒有再接殷木的話，仔細查看了下母親，確認她沒受傷，才放心的把母親交到一旁傭人的手上。
她走到雲蘇身邊，蹲下身來，看住她，眼底滿滿的都是愧疚、不安、甚至於懇求。
“雲蘇，對不起，對不起……”連連道歉，滿是誠意，甚至於她嗓音沙啞，“都是雪姐姐的錯，姐姐帶你去敷藥，姐姐給你賠罪……”
“滾開！收起你的假惺惺！”殷木用力把她往後拽去，心疼的把雲蘇扶起來。
“丫頭，疼不疼？”他問的是什麽白癡問題？滿臉都是傷了，能不疼嗎？
她倔強的搖頭。
他手指顫了顫，“我……我帶你去上藥。”
牽著她，準備往樓上走。
她的腳步，卻死死定在地上，一動不動。眸子，隻是直勾勾的看著一旁的殷雪。
她想要個答案。
“雪姐姐，你和叔叔要訂婚了，是嗎？”
殷木、殷雪，齊齊愣了愣。
“丫頭，先去上藥！”殷木拉著她就走。突然，害怕她受傷。
手，卻被用力的掙開。她，倔強的待在原地，等待答案。
“嗯，是米蕭告訴你的嗎？”殷雪毫不掩飾的點頭，看到雲蘇眼底破碎的傷，心下有幾分暗喜。
如果自己和米蕭訂婚，或者結婚，那麽殷木不就有機會了嗎？
殷木，最好不要辜負了她這番苦心的犧牲！
聽到答案，雲蘇冷冷的扯了扯唇。
原來是真的……
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這麽真實聽到，她的心，還是被刺痛了下。
有什麽東西，在心裏，漸漸的破碎……
很痛，比身體傳來的痛意，更讓她覺得窒息。
難怪，不管如何，米蕭也不要自己；難怪，米蕭總說大人的世界，她不懂；難怪，在她對米蕭表白時，他會那麽的不開心；雪姐姐，很端莊，很有氣質，很……配他……
而自己，正如離賢說的那樣，不過是隻醜小鴨而已。
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東西。醜小鴨，根本變不成天鵝……
米蕭，也是騙人的。
他會結婚，會有自己的妻子，孩子，家庭，一個容不下她的家……
她沒辦法，賴上他一輩子……
“丫頭！”殷木擔憂的喚她。
她呆滯的樣子，讓他心疼不已。
她卻仿佛什麽也聽不到，空洞的目光，隻是茫然的望著屋外。
外麵，真的開始下雨了……
雨點淅淅瀝瀝的落著，透明的雨絲，宛如天空的眼淚，很蕭瑟。
她麵無表情的把書包背在背上，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緩步走進了雨簾。
身子，有些搖搖晃晃。
雨點打在身上，有點痛。
冰涼冰涼的溫度，讓她原本就滿是傷痕的身子，更多了幾分辣的刺痛。
此刻……
她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
哪裏，都不是她的家……她，是個流浪的孤兒……
“KAO！死丫頭，你瘋了！”殷木咒罵了一聲，毫不猶豫，跟著衝進了雨裏。
“回去！”殷木伸手拉住她，憤然的命令。
雨越下越大，淋得兩個人都很狼狽。
雨幕重重，連視線都幾乎模糊了。
仿佛聽不到他的話，雲蘇木然的，冷然的，一點一點抽回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