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2 竟是葉霖琛的奶奶
於森的電話。
“喂。”徐靜盡量使聲音平靜。
電話那頭沒有講話，隻是傳來熟悉的呼吸聲，這使徐靜感覺有些緊張和鬱悶。
“於森嗎？講話。”
“我回來了。”於森說，聲音還是溫柔得像是戀人的耳語。他的聲線一直很好聽，跟誰講話都是清澈溫柔的調子，徐靜一時間有點恍惚。
“我知道。”
“我回過老宅子，張奶奶身體不太好。”於森繼續說，徐靜沉默。於森半晌又問：“……那你呢？你好嗎？”
這些年，你好嗎。
徐靜一愣，轉而撥開額前的劉海，抬頭看了看夕陽，有點刺眼，轉而拉出一個燦爛的笑：“我，很好啊。”
於森那邊便又沉默了，不是沒話說，而是不知從何說起。一股難以言明的氣氛圍繞在二人之間，徐靜一時間想起很多事，卻也遲遲沒有開口。
於森曾經笑著跟她講過一個故事，一個很短的故事：
多年之後，他和她重新相遇。
他問她：你好嗎？她回答，我很好。
她問他：你好嗎？他回答，我很好。
他又問她：他好嗎？她說，他很好。
她接著問他：那她好嗎？他回答，她剛剛告訴我她很好。
這個故事當時都快把徐靜哭瞎了，她記得自己當時窩在於森的懷裏一張一張紙一張紙地擤鼻涕，說這個男人簡直太堅貞。
於森就笑著說，一個人的堅貞是得不到美滿結局的，所以，徐靜小姐，你必須要和我一起堅貞。她說好，以後要是我們也像這樣重新遇到，一定也要像這樣開場對白。
於森捏她的鼻子說，笨蛋，我們根本就不會分開。
徐靜有些失笑，可自己兩人還是分開了。
現在再次相遇，於森也用了這樣的對白……可惜，他沒有勇氣照著原來約定的那樣，問出下麵那句：“他好嗎”。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徐靜咬了咬嘴唇，依舊笑著：“大家都很想念你，我也很想念你。”一句大家都很想念你，聲音裏便已經隻剩下朋友間的客氣，過去了好幾年，果然，該淡的還是淡了。
“嗯。”於森淺淺應了聲，“有空我會去找你。”
“不用找我，大家聚會的時候，不總是要見的嗎？到時候敘舊也不遲。”徐靜一聽，急忙推辭。她想起自己現在身在何方，絕對不是能被隨便找到的時期啊。
再者，她覺得，和於森已經，沒有單獨見麵的必要了。
徐靜快速的回絕讓於森再次沉默了片刻，接著他說了一聲：“好。”
於是電話就這樣掛斷了。
於森看著躺在手心繁雜的紋理線中的手機，指腹輕輕無意識地輕輕摩擦著機蓋，微微愣神了。
而徐靜，仰起頭看已經沉下去的夕陽，臉上的笑意漸漸變成了澀澀的笑，帶著幾分灑脫和無奈。
相遇再美，也隻是落山的夕陽，其實早就結束了，不是嗎？
夕陽西下，徐靜突然看見看見一位佝僂的身影在不遠處的花壇邊擺弄著，吃力地拿著剪刀修剪那片矮小的花樹。
這人是誰，葉家宅子裏的長工嗎？
徐靜隻知道葉家宅子很大，大到她現在都還不能每一棟房子認清，這一整塊地，包括這片偌大的花園，全部都是葉霖琛的，所以裏麵出現不少工人或是傭人的臉，她一點也不驚訝。
“奶奶，我來幫你。”徐靜眼見來奶奶行動並不是很靈活，很快便跑過去熱情地扶住她。
老奶奶身體顫顫巍巍的不是很穩，徐靜便攙扶著她一步步慢慢移動，老奶奶還想走上台階去，徐靜連忙說，“奶奶，我來吧。”
奶奶滿臉慈祥，臉上一道道溝壑也盛滿了夕陽，看起來安逸而自在，她棕褐色的眼睛看起來很知性，也很睿智。她轉過頭，疑惑地問道：“你會嗎？”
徐靜不覺笑了：“放心吧奶奶，我之前有在花店幫過忙照顧花草，這個並不陌生的。”她瞅了一眼花壇裏的花，“這個，好像是很名貴的花兒呢，原本生長在海邊沿岸地帶的，如果栽到這邊，也是很需要水的吧？”
她認得這種花，是很名貴的黑色鬱金香。想不到在葉霖琛的宅子裏，竟然像種野草一樣種滿了整個花壇！土豪啊土豪，她內心無比咂舌，也隻有像葉霖琛這樣的人，才能如此大手筆地暴殄天物吧？
不過……葉霖琛會喜歡這種花，倒是挺讓她意外。
徐靜既然表現出認得這種花，老奶奶便放心地將水槍交給了她，徐靜點點頭，小心翼翼地上了花壇，站到邊沿一株一株地細心地澆灌。
“奶奶，這種花現在正是開放的時節，要好好照料才是呢。”徐靜看著黑鬱金香頭上飽滿的花骨朵，深紫色的花瓣像是盛著紅酒的高腳杯，透出一股濃烈的高貴妖嬈的紅色，它的葉邊有些微微花黃，徐靜撫摸著本該青翠欲滴的葉片邊緣，心疼道。
奶奶看著徐靜清瘦背影在花間尋覓，眼裏升起一股讚許之情，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可憐這些花兒了，難得有個人照顧，每次護理這些花兒的時候，也沒見著一個像姑娘你這麽盡心的——開的好看也沒人欣賞。”
徐靜笑笑，“如果奶奶不嫌棄，我今後可以幫你照顧這些花兒哦，我會用心照料的。”
老奶奶盯著她，問：“為什麽呢？”
如果徐靜此時回頭，一定會發現奶奶那睿智的眼睛裏，有著她見過的某個人眼裏類似的神色。
“為什麽？……”徐靜明顯對這個問題感到詫異，接著微微頷首，食指點著下巴，為這個她覺得不是問題的問題想了一下。
“我有個奶奶，和您差不多的年紀。”徐靜突然笑起來，“她很愛照顧東西，也很愛照顧人，我就是被她照顧大的。我感覺……人隻能展現出自己自己得到過的情感，我得到過溫暖，所以可以用自己得到過的溫暖好好照顧其他生命其他的人，這是我感覺最幸福和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理由。”
她有些疑惑地抬起澄淨的眸子看著老奶奶：“難道……不應該是這樣嗎？”
她覺得，她住在這座宅子裏，遇見了這些花，照顧這些花，根本不需要理由。
奶奶盯了她好一會兒，慈祥的眼睛眯起，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讚許地點點頭。“是應該這樣。姑娘，你叫什麽名兒？”
“我叫徐靜，奶奶叫我靜靜就好。”徐靜笑眯眯地回答。
老人點點頭，“不錯。”
徐靜不好意思地笑了，“名字我覺得，挺普通的，小時候養我的那位奶奶說，名字取奇怪了不好養活，嗬嗬。”
她不知道，奶奶說的不錯，根本就不是指她的名字。
兩個人開始愉快地交談起來，好一會兒徐靜才澆水完畢，站在花壇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終於搞完啦！奶奶我也該回去了，您也早點回自己的屋子知道嗎？等一下天黑了，會不好看路，容易摔跤的。”她的聲音裏充滿了真誠的關切。
“真的會幫我照顧這些花嗎？”老太太像個執拗的孩子般問道。
“會的。”徐靜堅定地點點頭，“我答應過就一定不會食言。呃……不過，我隻能幫您照顧三個月。”
徐靜走後，葉霖琛從不遠處的小路那邊走了過來。
那邊有一些上了歲數的龍爪槐，他剛剛就站在那裏。原版那隻是他上班出門的必經之路，他下班回家無意中看見徐靜，便站在那邊駐足聆聽了一會兒。
“霖琛，你什麽時候回來的？”老人抬起依舊清明的眸子，突然問道，她的口氣裏，全然是對小輩的稱呼。
葉霖琛一身西裝走過來，握住坐著的老人幹枯的手指，蹲下身來，冰冷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少有的溫度，語氣裏還帶著一分尊敬：“奶奶。”
原來這位老人，竟是葉霖琛的奶奶！
“什麽時候，霖琛你也學會偷聽了？”老人聰明的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有些調皮地問道。
她這個孫子，什麽時候為偷聽這種事情停住過腳？他又不是葉子逸。
“奶奶說的哪裏話，我隻是，碰巧路過看見您，便站住看了一眼。”葉霖琛笑笑，暖著老人的手。
“是看那個姑娘吧？”老人笑道，“她是誰？之前我怎麽沒見過？”
那個女人？葉霖琛表情微微僵了僵，有些猶疑，然後慢吞吞說道：“一個暫時寄住在我們家的女人。”他沒有直接對老人說出徐靜和葉子逸的關係，葉子逸在外麵亂搞，但是葉霖琛卻不想因為這種事情讓老人操心。
老人敲了下他的頭，“很少見你和子逸帶女孩子回家。這姑娘不錯，我挺喜歡……”
“奶奶，您這是寂寞了，趕明我給你找找人陪你聊天，再找人給您照顧這些花草，您就不要自己動這些東西了。”葉霖琛說，她肯定是誤會了。
老人又敲了一下他的頭，這次是重重的。“你這兔崽子，再給我找些老頭子來給我應付我饒不了你！這花，我也不要無心的人來照料，哪怕是園藝師，也是照料不出來的。你爺爺走得早，就這些，是他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了。……像那個姑娘講的，心裏沒有溫暖的人，怎麽去愛溫暖別人?我喜歡她，看起來很實誠幹淨，也不像你一樣，每次跟我講話還是像完成任務一樣匆匆忙忙，怎麽你不親自給我照料照料？哼，我喜歡那個姑娘，讓她長住。”
葉霖琛看著突然爆發的奶奶，突然一陣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