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素席
第37章：素席
老夫人複又展開信紙，隻見上麵赫然寫道：“致貴府老夫人：見字如唔。有道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望老夫人多積福德，方保府中各人身體康健，福壽延綿。妙臨敬上。”
老夫人念完白紙上的字，驚訝地看著淩若悠，遲疑地問道：“你……後來又見到妙臨法師了？”
淩若悠點點頭，說道：“其實，祖母，錦畫隻知道，我那個將軍舅舅送過丫鬟來給我，卻不知道，舅舅隻送了一個，而另一個，則是被歹徒搶劫，流落到白雲寺的。那小丫頭父母雙亡，舉目無親，眼見就要失了性命。我礙於府規，在沒有跟祖母稟明情況之前，不敢擅自做主收留她，可此時，妙臨法師竟出現了。他老人家勸說悠兒收留那個女孩，並給了悠兒這封信……”
淩若悠嘴上很鎮定地說著，但她心裏其實很不好意思。對不起了，妙臨法師。當時和你打賭，讓你寫下那張紙，就是為了能在今日用的，沒跟你說明原因實在很抱歉，願我佛慈悲，原諒我的小小惡作劇。等以後有機會，我絕對會帶著大把的香燭和貢品去拜謝佛祖和妙臨法師你的。
“能得妙臨法師關照肯定是有大福報的人，那人在哪？叫出來讓我看看……”老夫人的目光在眾人之中搜尋著，神情很激動。
淩若悠這時充滿歉意地說：“祖母，那丫頭還在府外呢，因為她掛念未能入葬的雙親，我就給了她一些盤纏，讓她回家先將父母安葬了……她和我約定，一個月後就會遵守諾言，來府裏給我當丫鬟……”
諸神保佑，我不會弄巧成拙吧？萬一老夫人要求讓那個丫頭去鬆柏院，她該怎麽辦？淩若悠現在說這些，其實是在為素芝一個月後能順利進相府而做的準備，可一不小心說得太過，竟讓老夫人上了心，這是她始料未及的。看來，她還真是低估了妙臨法師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
淩若曦在一旁，皺著眉頭，看著老夫人那一臉被淩若悠牽著鼻子走的神情，她不禁開口說道：“祖母，出家人一向慈悲為懷，妙臨法師也是看那小丫頭可憐，為免悠兒擅自留她而被祖母責罰，這才有了那封信的，您就當為悠兒積個福報，同意悠兒將那小丫頭帶在身邊就是。等她來了府裏，以後無論您哪時想見她，讓人去傳喚一聲不就行了？”
不管淩若曦說這話是不是在為自己解圍，淩若悠真的打從心裏感謝她所說的這番話。素芝那個人，她出現得很莫名其妙，這麽不明身份的人，她真的不敢讓她在府裏自由走動。
所以，隻要能成功將老夫人的視線轉移，於她，便是最好的幫忙。
老夫人被淩若曦這麽一說，頓時冷靜下來，點頭道：“嗯，還是曦兒說得對，就等那個丫鬟進了府，再見也不遲。話說，妙臨法師慈悲為懷，實是我等效仿的典範，你們今後出了府，也要以善為名，行善事，積功德，知道嗎？”
看著眾人齊齊點頭，老夫人顯得很滿意。隨後，她就讓邱媽媽去看看丞相和老太爺如何了，晚宴是否可以開始？
片刻之後，邱媽媽回稟，宴席可以開始，眾人便陸續走到正堂大廳，準備入席。
今天的晚宴，其實是為雲遊而歸的老太爺接風洗塵的，恰逢淩若悠回府，府中有些下人為了調侃淩若悠，就刻意說成是為她辦的晚宴。明白真相的淩若悠，情緒並沒有太大波動，若不是發現有人要陷害林氏，她甚至都打算稱病不來參加這個宴席了。
淩若悠和錦碧在小丫鬟的帶領下，來到了眾姐妹小輩們所在的酒席邊。當她正準備入座的時候，旁邊卻走出來另外一個小丫鬟，攔住了她。
淩若悠也不詢問，隻靜靜看著那個小丫鬟，等著她說明緣由。
那小丫鬟卻揚著鼻子，冷冷說道：“七小姐，老夫人說了，您剛從白雲寺誦經回來，理應不該太快沾了葷腥，請您入座另外的素席。”
淩若悠神情寡淡，隨著小丫鬟來到了所謂的素席。
看著偌大的桌子上，隻零落擺放著五六盤冷掉了的素菜，而且，有的葉子還發黃，甚至上麵還有淩若悠從小到大最討厭吃的八角香料。整張桌子，看著就讓人食不下咽。
“簡直欺人太甚！”錦碧生氣地說道，正想轉身，卻被淩若悠抓住了手臂，“幹什麽去？宴席都快開始了，你這樣成何體統？今後還想不想好好地跟在我身邊了？”
“小姐——”錦碧被淩若悠一嗬斥，頓時委屈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難得祖母在這個時候還能為我著想，幫我準備了這麽一桌子素席，我真該感激涕零啊……回去告訴祖母：悠兒謝謝她的賞賜，一定會好好對待這些‘精心準備’的菜色的！”
淩若悠也不管錦碧，轉身溫和地對那個小丫鬟說道。
那小丫鬟看到淩若悠這樣的表現，心裏不禁暗怒：這七小姐是傻的吧？這樣的一桌飯菜，別說是她，就連她自己，看著都忍不住想要吐了，她怎麽還能那麽溫和地說出那番話？
在小丫鬟詭異的目光中，淩若悠神色正常地入了座。而原本哭泣的錦碧，此時早已擦幹臉上的淚水，靜靜地站在淩若悠身後。
看著小丫鬟消失的背影，錦碧生氣地小聲說道：“小姐，你可是堂堂的相府嫡小姐，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生氣，任她們這樣作踐嗎？”
“冷靜，激動歸激動，小心隔牆有耳，今晚我們還有得忙呢，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惹是生非，節外生枝。”
淩若悠輕聲提醒錦碧，有時候，她真的很擔心，以錦碧的個性，想要在這個淩府安全生活下去，實在是件很冒險的事。也不知道當初錦碧的雙親怎麽會同意將她賣身進府當丫鬟的？唉……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分寸的，也不知道綠絛那邊準備得怎麽樣了……”錦碧擔憂地問道。
“放心吧，事情好了的時候，綠絛會通知我們的。”淩若悠看著前方，輕聲說道。
前方，花氏帶著兩個女兒，正要從淩若悠所在的地方經過，這時，淩若冰則走出來，衝著淩若悠喊道：“從剛才在祖母那我就想對你說了，以後，不準你穿藍色的裙子，否則，我就命人把你的裙子都撕了！”那副盛氣淩人的樣子，讓人看了就生厭。
淩若悠這才注意到，今天淩若冰穿的是天藍色的流仙袖，如果她安靜地站在那裏，在晚風徐徐的吹拂下，衣袂飄飛，簡直就是個清麗脫俗的小仙女。可惜，在她說話的時候，那快要仰到天邊的鼻孔，活生生地將這一份溫婉脫俗的氣質破壞得幹幹淨淨。
淩若悠閉著眼睛，極力安撫自己的情緒。但忍了許久，她還是覺得心中有股鬱結的氣悶得她難受，所以，她也就不準備忍了，隻見她斜睨著淩若冰一眼，說道：“你是什麽身份？敢在我麵前這般說話？我勸你，最好乖乖地跟在花姨娘身後，否則，如果一不小心惹了事，你那腦子可是救不了你的！”
淩若悠說話的時候，將“花姨娘”三個字咬得很重，任誰都聽得出她的不屑。花夫人聽到，臉色微微一變，在無人看到的衣袖下，她那染了蔻紅的指尖正狠狠地掐進自己的掌心，久久沒有言語。
淩若雪察覺到花氏的不對勁，這才將淩若冰扯了過來，低聲喝道：“在祖母麵前，你不知收斂，惹得祖母差點對母親不滿，現在，還偏要湊上前去招惹那個災星，是想氣死母親不成！”
淩若冰不忿，來到花氏麵前委屈地說道：“娘，我不要看到她和我穿一樣顏色的衣服，不然，等下別人誤以為我是她怎麽辦？災星就算沒了麻子，也還是災星啊……”
花氏此時心裏因淩若悠的話氣炸了，但對於小女兒的委屈，她還是硬扯出了一抹笑容，安撫她說道：“冰兒乖，別和你七妹計較，你若不喜歡，明兒個，我們就不穿藍色的衣服了，你要其他別的什麽顏色，娘都讓他們給你有多漂亮就弄多漂亮，不比現在的藍色差！”
“我不要，憑什麽因為她穿藍色，我就不能穿藍色了？要不穿，也應該是她，娘，你現在不是在管家嗎？讓人把她的藍色裙子都撕了不就成了？”淩若冰憤憤不平，瞪著淩若悠說道。
她不管不顧的聲音，顯得有些吵，一時間，竟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過來。
花氏這時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她盯著淩若冰，沉聲說道：“冰兒，你父親和祖父就要來了，你莫非真要在這裏和她吵得不可收拾，讓娘下不了台？”那眼睛裏帶著濃濃的警告，直逼得淩若冰呆愣不語。
這時，淩若雪走過來，對淩若冰說道：“冰兒，剛剛你所說的那些話，不過是和七妹開的小小玩笑，你這個做姐姐的，理應先讓一步，時候不早了，去和七妹道個歉吧。”淩若雪伸手搭在淩若冰的肩上，手上使力，借此給淩若冰不容拒絕的壓迫感。
淩若冰知道自己剛剛確實是衝動了，她看了看淩若雪，又看了看花氏，最後，隻能妥協。
她頹然走到淩若悠身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七妹，剛剛我和你開玩笑呢，這藍色穿在你身上，簡直比天仙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