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葬花吟

  蛻變成女漢子的曉桐,讓單霓有些訝異。


  “為了我的愛情,臉皮厚一點又怎樣?我不但沒有一點損失,還撿了個大大的寶貝呢?不主動點不就讓外人搶走了嗎?”


  “那倒也是,像我哥哥這樣的品貌,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在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呢?動作慢點真還沒準就不是你的了。”


  “是吧,所以我要先下手為強嘛。我聽竺劍說,你媽媽好像身體不太好,現在需要你照顧,要不要我去陪你呢?順便看看我未來的婆婆。”


  “這就要全麵進攻了?曉桐,還不用這麽心急吧,你還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吧,我未來的嫂子,小心我哥看你這麽怠工,把你炒了魷魚。”


  單霓沒想到曉桐還這麽上心,連討好婆婆這招也用上了,就打趣她。


  “他如果敢炒我魷魚,我非宰了他不可。”


  方曉桐話雖說的重,但語氣卻透著絲絲甜蜜,矯情而已。


  “這還沒有嫁呢,就要謀害親夫呀?你可夠狠的,我要告訴我哥,你這麽凶狠的女人千萬不能娶。”


  “別!別!別!單霓我說著玩的,你還聽不出來嗎?你可別當真呀?我愛他還愛不過來呢,怎麽舍得殺他呢?”


  被單霓嚇住是曉桐急忙求饒:


  “好單霓,多在你哥麵前美言我幾句好不好?我請你吃大餐,對了,要不就今天晚上吧?叫上竺劍,我們三一起去吃火鍋好不好?我們那麽長時間沒見了,我都想死你了,單霓。”


  “這,我得看看有沒有時間,我現在就想多點時間陪我媽媽,一分鍾也不想離開她。”


  單霓裝作猶豫的樣子。


  “單霓,你都陪了一整天了,就給我晚上一點時間還不行嗎?好單霓,就這麽說定了,我不管,反正不見不散,我給竺劍打電話,讓他回家接了你,我們飯店見,就這樣,再見,單霓。”


  生怕單霓再找借口拒絕,方曉桐說完,急急地掛了電話。


  單霓看著手中的電話,微微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看到已經忙完來到客廳沙發看電視的林姐,就叫了一聲姐。


  “林姐,你是自己一個人嗎?”


  “當然不是了,我結婚都十幾年了,我老公在建築工地當包工頭,孩子都在老家。”


  林姐看了眼單霓,說完又去瞅電視了。


  “你不止一個孩子呀?”


  “我仨呢,兩個閨女,一個小子,閨女是雙胞胎都在中學上初三,小子今年剛上小學。”


  正聊著,單淺溪走下樓來:

  “你是誰?我怎麽不認識你?”


  她愣愣的看著單霓問道。


  單霓走過去扶她來到沙發上坐下:


  “我是單霓呀,你的妹妹。”


  “哦,我有妹妹嗎?我不記得了,我要去衛生間。”


  她恍惚著站起來去了衛生間,出來後又上了樓,很快又傳來大提琴聲。


  “林姐,她總是這樣一會兒認識一會兒又不認識嗎?”


  單霓問林姐。


  “不好說,也沒什麽規律,反正我來這麽久,她還是不認識我,一直不知道我叫什麽,倒是你,她還知道你叫單霓,還能和你說說話,但是我,她好像沒和我說過幾句話。”


  “哦,那林姐我先上去陪她了。”


  單霓說著來到了樓上母親的臥室。


  母親坐在椅子上專注的彈著大提琴,眼睛盯著琴弦,一絲不苟,極其投入,好像完全超脫了這個現實的世界。


  而是全情於隻屬於她自己的空靈中,那裏應該沒有紛爭,沒有矛盾,更沒有悲傷痛苦。


  一曲奏罷,她抬眼看到單霓:

  “你是我妹妹,單霓,你和我同姓,那應該就是我的妹妹了,我彈的好聽嗎?你喜歡嗎?”


  “喜歡,非常好聽。”


  單霓由衷的讚歎著。


  “那我教你好不好,想學嗎?”


  她一邊問又蹙起眉頭:“可是,我不會教,我隻會自己彈,要不你看著我彈,你就學會了,對不對?”


  “對,我看著你彈,我喜歡聽你彈。”


  單霓附和著母親。


  “我累了,不彈了,我想聽戲曲,我們聽《黛玉葬花》好不好?你喜歡聽嗎?”


  她把琴放在一邊,就走到音響前翻找,單霓也走過去,幫她找到越劇《黛玉葬花》的光碟,放入唱盤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抔淨土掩流風。


  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汙淖陷渠溝。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後幾句單淺溪也與碟中人一同唱起,如泣如訴、如怨如哀的悲傷淒切之音,聽得人柔腸寸斷,期期艾艾。


  單淺溪盤腿坐在白色羊毛地毯上,手放在交叉的雙腿上,眼睛入神的看著旋轉的碟盤。


  一曲停罷,又重新播放,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整個臥室好像隻有她一個人,眼眶有瑩光閃動,她完全沉浸在樂曲聲中,渾然忘我。


  單霓因姥姥生前也喜歡聽越劇,什麽《梁祝》,《紅樓夢》,《碧玉簪》,《紅娘》等等,她也跟著耳濡目染,有所了解。


  但談不上喜歡,隻覺得曲調太柔麗婉約,胭脂味有點濃,比起其他戲劇,她更能接受的還是國粹京劇,姥爺的偏好。


  兩位老人平時在家的消遣,更多的就是看電視中的戲曲,但也從來不爭搶,因為姥姥一直都是順著姥爺的,對姥爺的崇拜顯而易見。


  現在看來母親更多的遺傳了姥姥的基因,喜歡越劇,古典與西洋樂器完美融洽的結合,締造了母親非比尋常的氣質和個性。


  不知道如果母親沒有生病,她會有什麽樣的成就呢?


  會成為一位大提琴家還是越劇演員。


  聽她的唱音一點也不遜於專業水平,隻可惜已經沒有了可能,母親已人到中年,就算是她的病好了,也失去了最佳的時機。


  但母親的病究竟能不能好呢?要不要再帶她去醫院診查治療呢?或許她這樣子才是最好的狀態。


  一旦治愈或許會成為同齡人的樣貌,或者會不能接受澹台軒已死的事實,而抑鬱自殺,有沒有可能呢?真的難以預料。


  視愛為生命的母親,一旦知道愛人被自己親手戕害,她能有勇氣繼續生存下去嗎?

  恐怕很難,以現在這樣的方式活著,對她,或許是個解脫,也是最好的選擇,治不治愈看來已經無關緊要了。


  正在胡思亂想著,竺劍走了進來。


  看到她們一個在音響前專注的聽曲,並小聲附和著。


  一個依床而坐望著紗窗專注的想事情。


  他用眼神手勢示意單霓隨他到樓下,單霓便悄悄下了樓。


  “哥,你怎麽這麽早回來了,爸沒有和你一起嗎?”


  單霓看著走在前麵已經下了樓梯的竺劍問道。


  “方曉桐不是說要請客吃火鍋嗎?我就提前回來接你,然後再接她,我們一起去酒店,咱爸還沒下班呢,你剛才在想什麽呢?那麽入神?”


  竺劍等單霓下了樓和她一起坐在了客廳沙發上。


  “哥,你說要不要帶媽媽去醫院診治診治看看,我覺得媽媽的病是有希望治愈的,你說呢?”


  單霓把自己剛才的想法說了出來。


  “你原來在想這個事呀,我問過爸爸,他說不太敢讓母親恢複記憶,怕她知道真相會受不了。這也是他一直未帶母親去醫院的主要原因。”


  “這個我也想過,但讓媽媽總是這樣半瘋不瘋,精神不正常也不太好吧?你說,她到現在都不認識我們,就好像根本沒有我們這兩個孩子一樣,對我們,對她是不是都不公平?”


  單霓雖然也有顧慮,但相比於讓她認可自己和竺劍是她的親生兒女,就算冒險嚐試一下也好呀。


  “單霓,我把你的想法和咱爸說說看,或許他也會改變主意,嚐試著帶母親去醫院先了解一下病情,其實,你也不用著急,說不定我們把‘秘密之吻’給她,會帶來意外的驚喜呢?”


  “嗯,也說不定,會讓她想起些什麽,我覺得應該會有點變化。”


  單霓也很認同竺劍的揣測。


  “不早了,你趕緊收拾一下,我們走吧,爸也快回來了,讓他陪媽媽就可以了,要不曉桐又要電話催我了。”


  竺劍站起來去和林姐交代一下,單霓答應一聲去樓上和媽媽道個別。


  單淺溪已經關了唱機,不在屋裏,涼台模糊有個人影,單霓走過去,看到母親在給花架上的綠植澆花,嘴裏好像還在哼唱著什麽:

  “牡丹謝,芍藥怕,海棠驚。楊柳帶愁,桃花含恨……”


  是《葬花吟》中的句子,她叫了一聲:

  “淺溪姐,我和哥哥出去吃飯,晚點回來再陪你。”


  單淺溪被嚇了一跳,抬起頭看到是她,很迷人的笑了笑:

  “嗯,去吧,早點回來。”


  她上前很輕柔的抱了抱母親,母親用沒有拿水壺的空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她恍然有種真實的母親就在眼前的感覺。


  鼻子就有些發酸,趕緊轉身下了樓,與竺劍出門上了他的汽車。


  倆人去‘星鑽坊’接方曉桐。


  車還沒到呢,曉桐的電話就來了:


  “單霓,你們到哪了?急死我了,還要多久才能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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