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廊庭往事

  單霓發現,竺劍驅車帶她來到的地方,竟然是本市內最有名的風景休閑區,梧桐林。


  這裏因為一排排整齊高大的法國梧桐而得此名,零星幾棟德式風格的別墅,曾經也是達官貴人的居所,現在已成為市民休閑觀景的最佳景區。


  因為已近初冬,遍布柏油馬路的枯黃落葉,散落鋪就了一片繽紛絡繹的蕭瑟景致,煞是美麗。


  因為已經劃片為景區,所以車輛一律不讓開進去,所以竺劍就把車停在了梧桐林外圍的停車場。


  停好車後,從後備箱搬下輪椅並打開,然後再把單霓抱到了輪椅上:

  “單霓,那場凶殺慘案就發生在離這不遠的地方,我們從這再往前走走就到了,你不會想到吧?那樣的一場血腥慘案竟會是在這樣一個幽靜而美麗的地方發生的?”


  “什麽?案發現場?在哪兒?你怎麽知道的?我聽澹台翼說,你的父親把他父親殺了,對嗎?但是為什麽你知道嗎?澹台翼說他並不清楚。”


  單霓吃驚的轉過頭看向竺劍,連珠炮似的問著竺劍。


  竺劍推著輪椅的把手,麵色有點凝重:


  “單霓,你知道我失蹤的那段時間去哪了嗎?”


  “去哪?你也一直沒有告訴我呀。”


  “是去接我父親了,他已經刑滿釋放,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之前我其實也都不知道,隻是聽奶奶說爸爸殺了人,被關在監獄裏。”


  竺劍停頓了一下,步履有些遲緩,隨著單霓的眼睛,看著灑滿林間的繽紛落葉及高大而茂密的梧桐樹:

  “因為爸爸特別聲明不讓我們去探監,所以這麽多年來,奶奶、爺爺包括我也都沒有去看過他,爺爺、奶奶甚至都不告訴我他被關在哪兒。”


  深深吸了一口樹林中清爽的空氣,竺劍又繼續道:


  “其實,因為爸爸的事,害得爺爺、奶奶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非常的難熬,因為這樣的醜聞,對於像我們這種有威望又有社會地位的家族來講,所受到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當時在整個業界也是鬧得沸沸洋洋,他們甚至打算把生意全部放下或轉讓,遠渡海外,不再回來。”


  竺劍輕輕歎了口氣:


  “可是這麽大的家業,就這麽輕易的放下,爺爺也是很不甘心,因為‘星鑽’是他從父輩傳承下來的,他不忍心讓其毀在自己的手裏,後來強打精神,重振旗鼓,才度過那段煎熬的日子,讓公司起死回生。”


  一陣冷風吹來,竺劍走到單霓麵前關愛的問道:

  “你冷不冷?我把我的衣服給你披著吧。”


  一邊說著就要把自己套在襯衫外麵的奶油色休閑西服脫下來給單霓。


  其實,他已經在單霓的膝蓋處蓋了一條放在他車上的絲綿毯,但還是擔心,怕單霓虛弱的身體抵不住這微寒的天。


  單霓急忙搖搖頭,讓他不要脫衣服,謝絕了他的好意:

  “我一點都不冷,竺劍,你繼續講吧。”


  已經被竺劍的家族故事深深吸引住,畢竟是與自己切身有關的,隻想讓他快點講。


  竺劍也就沒有再堅持,重新把衣服穿好,繼續推著她往前走:


  “後來,我學成歸來就進了公司幫爺爺,爺爺年齡大了也就逐漸退出董事會讓我來接管,但爺爺臨走之前說等爸爸刑滿釋放,還是要讓他回來掌管家業,爺爺是去年剛剛去世的,父親也沒能看上他最後一眼。”


  竺劍說到這兒,語氣有些哽咽。


  “ 你爺爺去世了嗎?你沒有和我說呀,我記得好像問過你?”


  單霓心裏也湧起一絲難過,雖然從沒有見過爺爺,但是畢竟是和自己血肉相連的親人,還以為能有機會見上一麵呢?


  “是嗎?我不太願意提這些讓人悲傷的事情,爺爺也是帶著遺憾走的,他雖然一直因為父親所犯的錯不肯原諒他,但畢竟還是自己的親骨肉,可能也是那種恨極而痛吧。”


  竺劍推著單霓拐過一棟古樸典雅的德式別墅,驀然看到一處庭廊。


  庭廊建造的非常別致,鬥拱飛簷,雕梁畫棟,三麵半封閉,隻有一麵是敞開式。


  麵對一條淺溪,溪水涓涓伴飄落的黃葉而戲,四周被茂密的樹林遮掩著,好一幅詩情畫意的浪漫景象。


  “哇,好美的地方呀。”


  單霓不覺驚歎道。


  “你知道嗎?單霓,這棟別墅曾經就是我的家,我也是在這兒度過的童年,已經有上百年曆史了,”


  竺劍指著那棟德式建築告訴單霓。


  “什麽?這是你以前的家,你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那麽,你父親就是在這棟別墅裏殺的澹台軒了。”


  單霓驚問道,沒想到曾經作為一名遊客進去參觀過的名勝古跡,竟然曾經是自己的家族產業,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這棟別墅現在已經被政府收購了,作為文化遺產被政府保護起來,我父親不是在別墅裏殺的澹台軒,而是在這座庭廊裏,其實更正確的說法是,父親親眼看著我的母親槍殺了她的情人,也就是澹台翼的父親。”


  竺劍口氣略帶悲傷的說完,慢慢舒出了一口氣,就好像因為把鬱結在內心的痛苦傾瀉出來,而費了一番努力。


  “什麽?你是說,殺澹台軒的不是你的父親而是你的母親?怎麽會這樣?你的母親怎麽會是澹台軒的情人呢?既然是她的情人,那她為何要殺了他呢?難道是你父親逼著她殺的嗎?”


  還沒等竺劍回答,單霓又徑自問下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既然不是你父親親手殺的澹台軒,那他為何要頂替你母親去坐牢呢?好奇怪呀?”


  又突然提高聲調問道:

  “對了,你母親現在和你住在一起嗎?她沒有和你說實情嗎?我是越聽越糊塗,你快點告訴我,竺劍,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怎麽還這麽錯綜複雜呢?”


  單霓像被竺劍罩了一頭霧水,越來越不明白,如果竺劍所說的他的媽媽也就是自己的母親單淺溪,那麽

  母親怎麽會勾搭上澹台翼的父親澹台軒呢?怎麽會做她的情人呢?

  她怎麽會是這麽一個寡廉鮮恥的女人呢?

  如果她不是,那麽自己的母親又在哪呢?她又知不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呢?她是竺可楓明媒正娶的女人呢?還是父親竺可楓的情人?


  單霓輕輕甩甩頭,想盡力拋掉這個在自己腦海中形成的母親是竺可楓情人的假設,當然,她也不願意自己的母親會是澹台翼的父親,澹台軒的情人。


  總之,自己的母親應該是聖潔的,高貴的,是品性與美貌並存的偉大女人,但願是吧?


  還是集中精力且聽竺劍一一揭開此中的謎團吧。


  認識那麽久,從沒有聽竺劍談起過自己的父母親,隻是聽澹台翼說過,竺劍的爸爸因為殺了澹台軒而被關進監獄。


  但竺劍的母親,他從未說起過,所以,單霓不知道關於他母親的任何情況。


  “單霓,這個秘密是爸爸被釋放以後,才揭曉的,而他也隻是告訴了我,至今奶奶和其他親友都還被蒙在鼓裏,父親也不打算告訴他們,至於我的媽媽,剛剛我去接了她回來,就在我離開的那段時間。”


  “接回來?從哪接回來?你母親沒有和你們在一起嗎?為什麽?”


  “媽媽是父親出來後告訴我,她還活著,而之前,父親和家人說他殺了澹台軒後,媽媽就跳海自殺了,其實,是父親把她藏到了國外,找了一個人來照顧她,因為媽媽已經瘋了。”


  竺劍扶著單霓走到庭廊裏,兩人在廊庭中間的木質凳子上坐下,望著溪流及稍遠處的別墅。


  “瘋了?也就是說你的母親現在並不正常,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你父親才替她坐牢,那為什麽不把她送到她的父母那兒呢?或者讓她回你們家,找人看護,而要把她帶到國外呢?”


  單霓更加迷惑。


  “這不是一句兩句話可以說清楚的,我還是從頭說起吧,聽完我說的這個故事你或許也就明白了。”


  於是,在一個深秋近冬初的上午,在梧桐林小溪邊的廊庭裏,竺劍給單霓講述了一段近三十年前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C大新生入學不久的某一天,我的父親,一名大四財經係的高才生。


  在校食堂剛剛買好午餐,由於轉頭有點快,又在思考著事情,所以也沒注意,不小心餐盤碰到了緊隨後麵排隊的,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


  餐盤失手碰到了女孩的鼓起的前胸上,然後‘咣當’脆亮的一聲響,餐盤連同裏麵盛的菜一同傾灑在白灰色瓷磚地麵上。


  他未及看清女孩的麵容,就氣急敗壞的斥責起來:


  “你怎麽搞得?沒看到我端著飯嗎?往前靠的那麽近幹什麽?”


  那個時候的父親因為出身富貴家庭,又是獨子,很受全家人的寵溺,嬌慣,所以比較驕奢蠻橫,又因為在校的學習成績也不錯,便恃才傲物,有些飛揚跋扈,目中無人。


  女孩本來以為對方因為菜湯撒到了自己衣服上,而且還撞到了自己的胸,會很歉疚的道歉,沒想到卻被倒打一耙,也上了火:


  “你怎麽這麽不講道理?明明是你灑了我全身,卻還埋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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