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
手背，多出一雙手，落到冷淚肩膀，蕭哲扳過冷淚，將冷淚的頭按進自己懷裏。
“不管冷毅會怎麽樣，我都會陪在你們身邊，我會幫你們。”看著冷毅被抬進急診室，在遠處看著冷毅被推進手術室，再看著冷銘澤對冷淚的話，蕭哲猜出什麽，心裏卻滿滿的都是對冷淚的心疼。
別人或許可以不了解，但他都知道，在冷天成的墓碑後麵，靜靜聽著冷淚的訴說，他什麽都知道。
“蕭哲……”原本就撕心裂肺的哭，此刻，在蕭哲懷裏，冷淚哭得天昏地暗，五年來，是她缺席冷毅的痛苦，是她沒能陪在他們身邊照顧他們，都是她的錯，都是她，讓他們受這麽多苦。
“我在！我一直都在，一直會在！”緊緊的，手中力道加大，蕭哲這一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借她一個可以任意哭泣的懷抱。
當冷淚的情緒發泄得差不多，冷淚這才起來，“冷銘澤一個人在手術門口，我要去陪他！”說著，不顧腳下碎石廢土，冷淚的腳一崴，身子直直倒在地上。
連忙扶起冷淚！看著冷淚的狼狽，蕭哲想說自己去陪冷銘澤！你回家收拾些冷毅的換洗衣服。
可話還沒說，冷淚便不顧腳快速朝手術室走去。
看著冷淚的背影，蕭哲跟上去，同時給蕭家人打了個電話，讓蕭家人安排最好的房間，給冷毅留著。
回到手術室門口，冷銘澤小小的身子筆挺站著，一動不動。
剛走過去，手術門打開，醫生走出來，“這一次病情是穩定住了，可冷先生的病太過稀少，我們還要開會討論冷先生的治療方案。”雖然這次手術成功了，可醫生都知道這隻是這一次，冷毅的病根本沒把握治愈。
看著醫生疲憊的離開，再看著冷毅依舊緊緊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冷淚壓著一切，一步步陪在冷毅旁邊。
有了冷淚，冷銘澤照顧起冷毅來還算順手。
當兩人和護士將冷毅的病房安排妥當，冷毅這才睜開眼睛。
“情況怎麽樣？”不同任何時候的中氣十足，冷毅此刻的聲音虛弱，說話聲音很小。
看到冷毅醒過來，數個小時裏，現在是最開心的時候，過去握起冷毅的手，冷淚眸子閃動，“情況控製住了，你剛醒，別說太多話，好好休息。”
看到冷淚也在，眉頭不自覺輕蹙，冷毅沉聲，“你怎麽在這裏？”
“你生病了，妻子自然要來照顧丈夫。”表情一滯，繼而展顏一笑，冷淚說，“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一直重複這三個字，冷淚眸子裏麵閃動的淚水啪嗒落下，滑進冷毅手心裏。
“冷毅，我錯了……”
灼灼盯著冷淚，冷毅勾唇，“因為又見到了我的可憐，你又憐憫了我，所以，你才站到了這裏？”
生病了，躺在床上一副站在地上的姿態，冷毅還是用高高在上的說話語調。
自朦朧裏看著冷毅，冷淚看著冷毅蹙眉，伸手，替冷毅撫平，冷淚笑，“如果你有一天會因為這個病失去性命，我一定來陪你！此生此世，我再也不會逃！我會追，上窮碧落下黃泉！”
眸子一怔，諷意消失，冷毅看著冷淚的眸子，看著冷淚眸子裏麵的自己，眉頭更深的蹙起來。
“口說無憑，如果這次還想要爹地相信你，那從今天開始，你要試當我媽咪，爹地的妻子。洗衣服，做飯，送飯，陪爹地去跑醫院，陪我玩，這些，你都能做到的話，我就相信你！”在一旁聽著冷淚的信誓旦旦，眸子璀璨，冷銘澤數著，一邊想著還有什麽沒加上去。
“不止，以後，媽咪還會陪你上學，接你放學，給你爹地準備午餐，晚餐，然後叫你爹地起床，伺候你爹地洗澡……”回想起冷毅曾經為她做的事，一聲一聲替冷銘澤補充著，冷淚眸中激動。
一直沒說話，看著他們娘兩的對話，冷毅隻動了動手，繼而，伸出手，冷毅睨眼冷銘澤。
撇撇嘴，放下手中的蘋果，冷銘澤走過去，將小手撘在冷毅手心。
“就這麽想拋下爹地？還是說，照顧爹地，其實你一直都很不情願？”將對待冷淚的那些招式全都用在冷銘澤身上，冷毅沒有注意到養老婆跟養兒子是要區別對待的。
嘿嘿一笑，露出八顆牙，冷銘澤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怎麽會呢？陪爹地是我人生的一大樂事！”
“那好，蘋果！”兩個字出聲，冷毅沒忘看漏冷銘澤準備給他削蘋果的。
滴滴答答跑回去，冷銘澤賣力削蘋果，小腦袋偏著，一副認真模樣。
“除了蘋果，你還想吃什麽？”看著冷毅，冷淚問。
“飯，你做的飯。”勾了勾唇，冷毅柔和了眸光說。
緊了緊冷毅的手，冷淚笑著回，“好！我現在回去給你做飯，你們等我。”收拾了一下，冷淚轉身。
卻在開門之際，看到門口拎著水果補品的蕭哲。
“嗨，爹地的男朋友，你來了？”很開心在這個時候看到蕭哲，放下蘋果跑到蕭哲麵前！冷銘澤眸子異樣的明亮。
“我來看看你們。”痞氣一笑，蕭哲揉了把冷銘澤頭發，側身走進病房。
“小家夥！怎麽樣？今天是不是很累？”問冷銘澤，蕭哲打開水果，一一擺出來。
“不累，最累的是你跟爹地。”繼續笑，冷銘澤見冷淚怔怔的，拿出手機，看似無意其實故意翻開相冊，“你看，你們大戰一場這麽酣暢淋漓……”
順著冷銘澤手機看過去，相片裏的兩人動作，呃，曖昧，眼神，嗯，迷離，看上去，怎麽看怎麽基。
注意到冷銘澤偷偷觀察自己的餘光，雙眸一眯，冷淚一把奪過手，“冷銘澤，相片修得不錯啊，我兒子真是全才！”
說著，一栗子落到冷銘澤腦門。
沒料到冷淚竟然當著最寵他的冷毅麵前打他！頓時，哭泣著跑到冷毅麵前，冷銘澤索安慰。
“爹地，媽咪打我……”哭調。
“冷毅，你看看你兒子幹的好事，他該不該打？”將手機扔到冷毅被單上，冷淚也逼問。
“爹地……”哭調更嗲。
“冷毅……”
看著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蕭哲覺得好像沒有自己插足的地方。
自很久開始，冷毅的表情便是一片深沉，現在看著刻意給他營造溫馨氣氛的冷銘澤和冷淚，冷毅還是沒有多大的表情。
“淚，我有點餓。”重逢第一次，冷毅叫著冷淚的名。
“……”看著冷毅，冷淚心裏替冷毅著急，替冷毅擔心，但是麵上她是一丁點都不想讓冷毅看出來，勾唇笑了笑，再威脅了一把冷銘澤，冷淚回家給冷毅做飯。
待冷淚離開，冷毅的眸子依舊的幽黑，“蕭哲，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剛剛跟他在體育館分開，轉身有在醫院碰到，冷毅篤定，蕭哲一定是跟著冷淚才找到他這裏。
“冷毅，我想，我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會陰魂不散了。”不怕冷毅，直直對著冷毅，蕭哲勾唇。
結果，抬手的動作碰到拉傷的肌肉，蕭哲蹙眉。
“蕭哲，你改變策略了嗎？追求冷淚，將主意打到我身上，我看上去這麽像個死人？對你就沒一點威脅？”如果不是現在躺在床上，他絕對想下去將蕭哲拎出去。
“冷總，你脾氣似乎隨著病情越來越暴躁！”一句話堵住冷毅的話，蕭哲繼續，“很巧，五年來，多多少少，你進的醫院有些在蕭家名下，對於你的病情，我知道得比你多！”
“蕭哲，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想幫她。”剛才，看著冷淚知道一切後哭成撕心裂肺的模樣，他發現，隻要讓冷淚恢複成最初的模樣，他做什麽都可以。
“而幫她，就要幫你。”勉強的笑著，蕭哲也覺得自己很悲哀。為了討好自己喜歡的人，他竟然幫自己的情敵！
沒說話，深深看著蕭哲，斂起一切對蕭哲的敵視，冷毅撇開視線，對上自己的吊水管子。
“蕭哲，如果你想幫她，先幫我。”下了決定，冷毅在側回頭看蕭哲的時候，冷毅堅定，“幫我轉院！”
聽到冷毅要轉院，玩自己遊戲的冷銘澤眸子一綻，不可思議的望著冷毅。
……………………
當冷淚做好飯菜送到醫院，一手提著冷毅的飯，一手拎著冷銘澤的飯，想到他們兩個人會幸福的吃完她做的飯菜，想到一家三口終於可以完美的在一起吃頓飯，冷淚不自覺加快步伐。
盡管，冷毅的病情還很嚴重，可至少，現在她可以騙騙自己不需要想太多。
回到病房，幹淨整潔得像沒有人進來住過，冷淚看著空蕩蕩的病房，退出一步，看了看病房號，見自己沒進錯地方，這才再走進去。
看著依然四麵空白的牆壁，想到什麽，心裏一亂，冷淚跑去護士台，問了幾遍都得到一個“出院了”的答案，頓時傻笑起來。
冷毅，你這是要將你受到的痛苦還給自己嗎？
曾經是她逃，如今，終於成了你？
隻是，不過，我說過，我發誓過，餘生，我將必須伴著你。
想到她離開前蕭哲也在辦公室，冷淚翻遍手機，卻發現，昔日的號碼早就被她刪掉，如今，她根本找不到蕭哲。
回想最近突然看到蕭哲的地點，恍恍惚惚想起五年來似乎也見過蕭哲，以前沒注意，以為隻是長得像，如今看來，蕭哲這五年根本就沒離開過她身邊。
說不出是感動還是激動，冷淚朝四周大喊蕭哲的名字，她以為，既然蕭哲一直從未離開過那麽這時候就該出現。
可是，直到她被醫院的人友好的請出去，她依舊沒見到蕭哲現身。
往事一幕幕回放，以前不在意的細節被逼著拉出來，冷淚驚喜的發現另一個不合常理的規律。
瘋狂的衝到商場去找江揚，冷淚氣喘籲籲，“蕭哲在哪裏？”
“蕭哲是誰？我不認識。”笑著否認一切，這是他跟蕭哲約定好的。
“江揚，我知道這五年都是蕭哲在後麵將我的行蹤告訴你，求求你，我現在需要找到他，再晚一步，他們就離開了……”身子滑下去，冷淚隻要一想到冷毅會被病魔折磨成另外的模樣，她的心便是被人拿刀割一般的疼。
冷毅，恭喜你，你如願以償了，你將你昔日受的一切還給了我，恭喜你！
哭著，冷淚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麽絕望。
如果讓冷毅離開，如果冷毅刻意避開她，那她要找到他是不可能。
看著冷淚傷心成這樣，江揚眸中一軟，蹲下身，將冷淚扶起來，“五年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樣。冷淚，跟蕭哲相比，他比我更愛你，他也比我更適合你，這是他的號碼。”將手機留給冷淚，江揚摘下工作牌，抱著紙箱轉身離開。
而冷淚，隻急著跟蕭哲聯係，沒看到，江揚落寞離開的背影，有多麽蕭索，更沒看到，江揚苦澀揚起的笑臉，有多麽勉強。
“蕭哲，求求你，告訴我冷毅去了哪裏？求求你……”控製不住，冷淚聲音滿滿都是哭調。
以為是江揚，沒想到是冷淚，既然能通過江揚找到自己，那麽表示冷淚已經知道他跟在她身後有五年。
心裏劃過什麽，蕭哲啟唇，“除了打聽冷毅在哪裏，你沒有別的什麽話想跟我說？”默默在你身後守了五年，小野貓，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蕭哲……”滿腦子都是空白，冷淚隻能無助的喊著蕭哲的名字，讓蕭哲告訴她，冷毅去了哪裏？冷毅現在有沒有走？
“……”意料之中，想聽到的話一輩子都是奢望的，蕭哲啟唇，報出一個地名，便掛了電話。
冷毅離開出乎他意料，可冷淚追是他意料之中。就算冷毅不解釋他們的關係是假，到了一定時間，她也是會追上去的。
天生就注定了的兩人，分分合合隻是時間對他們的考驗，最終，他們還是會在一起。
何況，冷淚跟冷毅，打骨子裏便很像。
誰都少不了誰，因為，他們彼此執著，眼裏心裏，根本沒有第二個人。
所以，他毫不猶豫告訴冷淚冷毅的地址。
隻是，跟江揚一樣，他心裏有點酸，有點疼。
這邊，知道冷毅的地址，冷淚不顧一路撞上很多路人，直奔冷毅的方向。
當在京城的郊外找到安閑自在的冷毅，冷淚看著一邊吊水一點釣魚的冷毅，嘴角“撲哧”一聲笑出來。
終於找到了他！
走過去，繞開冷毅，冷淚直接進房子，這是京城遠郊菜園旁邊的一處民宅，雖然看得出來完工不久，可裏麵設施一應俱全。
打掃衛生，摘菜，洗菜，冷淚看著落日的餘暉灑到冷毅身上！自房裏拿出一件衣服，蓋在了冷毅身上。
冷毅睡著了，睡顏寧靜。
看著魚鉤的餌都被吃光，浮標都浮在水麵，冷淚替冷毅拿下他手中的魚竿。
之後，去做飯，去將衣服歸類分放，冷淚就像一個尋常母親和妻子，做著尋常的事。
“爹地爹地，媽咪似乎找過蕭哲，蕭哲肯定把我們的位置告訴媽咪了，快撤啊……”人未下車，聲音先出來，冷銘澤大喊。
驚飛了一群鳥。
似乎才醒，冷毅睜開眼睛。看著自己身上多出來的衣服，再看著朝他跑過來的冷銘澤，冷毅唇邊勾出幾分好看的弧度。
眸子，也清明很多。
被自家老爹這麽一副……詭異的樣子嚇到，快跑到冷毅麵前的冷銘澤停下腳步，警惕的望著自己老爹，“爹地，你算計了誰？”
啟唇，心情無比晴朗，冷毅回，“你媽咪。”
小眼睛眨啊眨，最後想通，冷銘澤驚呼，“爹地，這招欲擒故縱，你玩得很開心吧？”
“這才隻是剛開始，後麵，你爹地會一步步刺激你媽咪，我在後麵追了這麽多回，也該找著對付你媽咪的規律。”想到什麽，柔和的眸子一凜，冷毅朝冷銘澤勾勾手，“幫我把點滴抽了！”
幽怨，冷銘澤自認論陰謀他不是他老爹的十分之一。
走過去幫冷毅拔掉針尖，冷銘澤鬱悶，“虧了我四處打聽媽咪有沒有來找我們，浪費我時間。”
“這裏的一切別管了，我們往右邊開。”
“往右？導航顯示，右邊是大海……”不明白冷毅想去哪裏，冷銘澤驚。
之後，當冷淚以為自己先一步找到冷毅，馬上可以死死抓著冷毅不讓他們跑掉的時候，留給她的，隻是一瓶沒吊完的吊水。
還有，一行車輪印。
四處喊著冷毅的名字，冷淚想告訴自己，冷毅隻是出去了，隻是偶爾出去一下，會回來的。可是，她坐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天色徹底黑下來，可她還是沒有看到冷毅的身影。
回到那個剛建成的家，翻了下房子裏多出來的行李箱，冷淚看著幾乎空蕩蕩的箱子，更不明白冷毅帶著兩個空箱子來這裏是幹什麽。
“哎，你怎麽在我們的新房裏？你是誰？”突然，一個年輕的女生進來，看著房裏的冷淚問。
看著女生，突然想明白什麽，冷淚大笑起來。
看著自己家裏陌生的女人看著自己大笑，女生揮起掃把，直奔冷淚，“瘋子，，敢闖進我家裏來撒瘋，不要命了，這房子可是本姑娘的婚房，自己還舍不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