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顧齊羽】越退越遠
父親被完全打倒了，他靠在椅子上坐著，一天時間，滴水不進，一直以一個姿勢坐在書房的沙發上，抬眼望著牆壁。
牆壁上掛著一牆的照片，中間是最大的一張全家福。
裏麵有弟弟的身影。
我站在他的旁邊，看著他如此平靜無聲，又看著他的白發一點點漫開，像北方的寒冬眼睜睜看著雪末子一點點累及起來，沾在窗欞上。
我還記得上次見他時的樣子，他很精神，還語重心長的跟我說，“齊羽，靳家的事情既然在管了，就全心全意的，不該咱們沾的就不沾，慢慢把雅南培養出來，別人就沒什麽閑話說了。”
我懂他的意思，他也不喜歡別人說閑話。
我應他說好。
此時他什麽也不跟我說，隻是平靜的看著照片牆。
我並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他從未將我像外人一般對待，展翔有的，我一定有，展翔沒有的，因為我是大哥，也一定是我先有。
可是血緣上，展翔才是父親的親兒子。
我連喊一聲“爸爸”都不敢，怕驚了他的平靜，怕他突然會受不了刺激。
可我又怕他把一切都壓載心裏。
我離開書房，去了展翔的房間，看了他的日記。
其實我一直知道他喜歡雅南，卻因為兄弟情誼，他從未說過半個字，他一直放在心裏，沒有對雅南訴說過。
他喜歡畫漫畫，畫過一頁婚禮，主角是他和雅南。
那是他夢想的婚禮。
雅南來顧家找我，我看著她在我麵前淚流滿麵，不停的跟我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抱了她，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那些天，雅南忙於靳家喪事，我也有雙親要安撫，我們沒有再碰麵。
婚禮跟部分賓客致歉取消，別人也能理解。
但是參加婚禮的賓客都是靳顧兩家的人。
可能全G城隻有這樣一個婚禮，黑色的布局。
那天，我讓雅南跟展翔舉行儀式。
後來，我也後悔那天所做的事情，可當時並不覺得有錯，我腦子裏全部是展翔的遺願。
我以為隻是一個形式上的婚禮，並不會有什麽。
可雅南那天臉如死灰，冷若冰霜的瞪著我，“齊羽，你說過，你會照顧我一輩子，如今我連爸爸和哥哥都沒有了，你非要這樣對我？”
我用輕聲冷語來堅定自己的決心。“他因你而死，你不該贖這個罪？”
我看著她點頭，流了滿臉的淚，而後再不看我。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楚北辰，因為對楚家的事，我都沒有想過去了解。
雅南要跟我離婚，我自然不會同意。
但那時候顧家靳家太亂，楚北辰替雅南請了金牌大狀，我沒有精力應付，同意了離婚。
其實那時候我心裏也壓抑難受，覺得這樣的婚姻走下去，我和她以後都不會好過。
我也想試著放手，從此陌路。
雅南去了北方，南方由靳二爺掌管，他本想吃下所有股份，變成絕對控股。
我明明想和雅南永無瓜葛，可卻死死守著手裏的股份，沒有賣給靳宏博。
隻要我手裏的大股不在靳宏博手上，他想要絕對控股將雅南趕盡殺絕便不可能。
我一直試著把雅南忘了，父母不會再接受她。
因為我弟弟的死，將是父母心中永遠不可解開的結。
靳宏博幾次想把京都分部取締掉，讓雅南無路可走，董事會每次為了件事，都是血雨腥風。
我把靳老爺子那一票人緊緊的捏在手上，一旦投票表決，便堅決不同意靳宏博這樣做。
靳宏博也是恨慘了我。
我從不去打聽雅南的近況和消息，我以為這樣心就會封起來，再也想不起她來。
直到父母開始幫我張羅著介紹女朋友。
我才知道，原來我心裏再也裝不下另外一個人。
我去了京都，見到了雅南。
她已經不是我印象中的樣子，眼神再不清澈。
我見到了楚北辰。
當我知道楚北辰已經和雅南結過婚的時候，心中一直都封凍的冰麵全裂了。
後來，我越來越發現楚北辰並非真心喜歡雅南，而是利用雅南來報複楚建勳的私生子。
雅南是私生女，我第一次知道的時候，就很心疼她，覺得她沒有得到正常家庭該有的愛，父母的錯，給孩子帶來了災難。
可我也是個私生子，還有什麽資格去心疼她。
好在我的父親一直疼我，我並沒有因為私生子的身份而感到自卑，我也從不承認我是楚建勳的兒子。
我的父親隻有一個，姓顧。
我越是追雅南追得緊，楚北辰想刺激我，他越是不放手。
我試著放開，退遠。
以為一切會回到原點，卻越退越遠。
其實我已經打算放棄了，雅南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有扶她一把，已經不配站在她的身邊。
楚北辰既然有那個能力讓她過得好，我就此作罷算了。
我欠她年少時所有關於愛情夢想的猜測，是我毀了那些。
雅南去J省的時候，我查了天氣，勸她不要去，她一意孤行，我拿她沒有辦法。
因為她動不動就說，“關你什麽事？你是我什麽人？”
每每那個時候，我就輕輕抽一口氣，疼痛的感覺漫上來，我無言以對。
隻能偷偷跟她去了J省。
她進了山之後便大風雪，電話打不通，我真想有小說裏那種飛簷走壁的能力，然後衝進去把她拎出來。
進這種大山，雅南是沒有任何經驗的。
我找當地的村民買了些進山打獵的裝備，因為價錢高，我把那戶村民家裏私藏著的手槍也弄了過來。
誰知道大山裏有什麽，我不敢怠慢。
找到雅南的時候，我背上都是汗，因為周圍是狼群。
雪地裏的狼為了生存，殘暴與凶狠可想而知。
那天就像是在鬼門關裏走了一遭，可我一點也不後悔，我看到了雅南眼裏的淚水。
真是覺得什麽都值了。
我還愛她，而她並沒有想要我真的去死，雖然她那麽恨我，在這樣的時候，她還緊張我的生命安危。
我讓她先走，我有槍，可以應付一陣。
她不肯，一定要等我。
我怎麽罵都沒有用。
我沒有凶狠的罵過她，舍不得的，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聽她的。
即便後來那場婚禮，我說的話也很少，語氣沒有重過。
但那天，我罵得很大聲，連名帶姓的吼她。
她還是跟在我的身後。
我感覺到她躲在我身後，子彈打出去的時候，我的眼淚出了眼眶。
後來我想明白了，如果雅南沒有闖闖，她也許是會回頭的。
她缺失家庭的愛，她想給闖闖一個完整的家，不讓孩子成為私生子。
我沒有問過她，但我猜想，我大概是想對了。
原本我打算離開京都，可是沈玥昔給我的看過的照片和視頻讓我動搖了。
也不知道她是動用了什麽關係，找到了海景園裏麵的視頻。
雅南和楚北辰並不是表麵上那麽和睦，恩愛不過表麵做給旁人看。
我想，我是可以給雅南幸福的人，我不想她強顏歡笑的去討好一個人。
如果她成了我的人，便不會再有那麽多的糾結。
一步錯，步步錯。
雅南死了，靳家大哥給我看了很多照片還有報道，那時候我感覺到我的血液在一點點的涼，要涼透了，一個人，身體涼透了，就活不成，我當也感覺自己活不成了。
她是自殺的。
她自殺前來找過我，我每次回想著她說的那些話，就覺得心口疼得止痛藥也壓不住。
雅南死了，顧齊羽也死了。
她卻要我好好的活著，活著記住我帶給她的傷害。要我保護闖闖，如果闖闖遇到危險，要我不惜以命相拚，我欠她的，要還。
她說，她愛過曾經那樣的我。
我至今記得。
我隻求這一生闖闖都平安無事，不是不想為他拚命，隻是覺得不想雅南的孩子再遭遇苦難。
闖闖在京都，有楚北辰的照料，是不需要我的。
我回到南方，雲若也回了南方，她執意跟隨我到任何地方。
而我卻讓她離我遠一些，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因為我的心髒，似乎是個假的，它隻有在碰到雅南這個名字的時候會跳動。
有屬於“李心兒”的消息傳出來，雖然不太廣，但一個圈子裏有人議論。
我馬上找了私家偵探，去了T市，看到了楚北辰還有雅南和闖闖的照片。
我知道，心兒就是雅南。
我沒有去問，我再也不能出現在她的生命中，應該讓她永遠不要記起曾經有個男人叫顧齊羽，那樣的傷害過她。
闖闖出事的時候，我在G城，楚建勳打電話給了母親。
母親向來是個善良的人，她跟我說，名聲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命。
其實不用她說，我也會那麽做，闖闖的安危是我的命運，雅南給我安排的命運。
我承認是楚建勳的私生子，隻怕傷害到父親，我答應父親，處理好這件事，我就結婚過日子，生多幾個孩子，都姓顧。
父親沒有責備我。
新聞澄清後，我馬上趕往京都，靳斯翰在機場碰到我。
我原本猜想我對雅南做了那麽殘忍的事，他會恨不得見我就殺了我，但他沒有，他問我，“齊羽，這幾年你過得怎麽樣？”
“我還好，大哥，你呢？”
“都是我以前不好，靳家的事情不管，讓你受累，心兒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過去的事，我們都不要想了。”
聽他這樣講，我愈發內疚，也許是雅南沒事，他才會這樣說。
我慶幸雅南沒事，不僅僅是因為我自己不想受到懲罰，而是真的希望她沒有事。
我連看他也不敢，“對不起，大哥。”
我跟靳斯翰一起去的京都。
我們到的時候，闖闖已經被救了出來，找到那家醫院，闖闖情況很危險，肝嚴重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