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心結

  快開到目的地了,又轉了方向盤,往別的地方開去,沒有目的的駛離。


  那個牛皮紙袋楚北辰沒有打開,它安靜的躺在副座上。


  牛皮紙給人一種陳舊感,好象是從歲月的櫥櫃裏取出來的一樣,裏麵的東西莫名的讓人覺得神秘而貴重。


  他沒有打開它。


  好奇害死貓,他討厭牛皮紙給人帶來的神秘感,厭惡那個袋子裏可能會鑽出來的一切訊息。


  他一直想,一直想,為什麽要打開?


  打開後,證明了什麽?

  證明了之後他要做什麽?

  天空的雲連成一片,抱作一團,任北風呼嘯,它們也團結如鐵牆,始終不散,頑強的飄浮在京都上空。


  沈玥昔說的話,像是把灰色的雲層斯開倒下來的暴風雨,一陣陣的飛舞,讓他看不清路況。


  他懷疑過,曾經就懷疑過。


  闖闖胖乎乎的,現在和雅南在一起對比,除了看不出來臉型,感覺便很像。


  那嘴,一個模子印下來的。


  楚北辰不想看那些文件,是因為他已經基本可以證實,是事實。


  沈玥昔做事情向來如此,沒有萬全的把握,她不會把這些證據拋出來。


  如果是假的,就算她已經調查完了,也不會透露半個字,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


  楚北辰把窗戶摁開,讓雪花飛進車裏,撲在臉上。


  冰涼的觸感鑽進毛孔,他想讓自己冷得發抖,可是他全身熱得出汗。


  無論如何都壓不住他心中燃燒著的怒意!


  他是被她當成猴一樣的耍,騙成現在這樣。


  他一天到晚傻嗬嗬的享受著她的欺騙,還樂此不彼。


  還自我感覺良好的毫不在意她的小心機。


  覺得她的小心機給他帶來了很多快樂。


  他自信的以為可以操控她。


  而他才是被操控的那一個。


  心裏的火球橫衝直撞,燒得他整個胸腔又燙又痛。


  天空烏雲遮日,不見刺眼的光,不見碧藍的縫隙,那裏麵還儲蓄著大量的雪,漫不經心的準備跟地麵生存的人類打一場持久戰。


  如果這雪再下上三五天,就是雪災了。


  這雪一直下,老天爺就贏了,完勝,人類沒有反抗的能力。


  楚北辰覺得他知道這袋子東西的時候,就輸了,輸了還怕認。


  一想到“輸了”二字,心髒突然被扯開了似了,傷口在沒有壓下去的怒火中烤,火辣辣的疼。


  已經不太記得沈玥昔當初離開之後的心情,大概是頹廢的,心痛的,孤獨的,憤怒的,然後他把自己封起來。


  他誰也不要依靠!

  這些拋棄他的人,與他對立的人,他誰也不需要。


  他沒有停過的工作,忘了疼痛,然後麻木。


  可現在,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被欺騙的疼痛。


  雅南跟著他回楚家時的情景,他至今記得。


  她沒有因為湘園的豪華而眼中閃過異色,她沒有討好任何人,她隻是跟著他。


  那時候他就覺得,哎,真好,有個人明知道對麵都是敵人,卻還是願意和他站在一起的感覺,真好。


  他該好好對待她。


  若早些知道她騙他,也不至於陷成這樣。


  陷成如今這樣。


  他還期望著以後就辦一個紫色的婚禮,長長久久的穩定婚姻。


  他已經努力放下她過去有一段婚姻的事實,反正他也有過過去,誰的感情史都不是清清白白。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她有一個孩子!

  婚姻或許可以斬斷,男女感情或許可以斬斷。


  可是血脈卻斬不斷!

  闖闖曾經趴在雅南的胸脯上拉衣服,要找奶喝,他還不高興,把闖闖拎開。


  嗬,他早就懷疑!

  楚北辰踩下刹車時,車子停在哪個空曠的地方已經不知道了,前麵沒了路,雪堆了很高。


  他看著擋著車前的雪堆子,空氣感覺都稀薄了起來,開始大口的喘著氣。


  這女人這樣用心良苦的騙他,他不能放過她!


  他會離婚,他楚北辰還不至於落到要給別的男人養兒子的地步!

  他自私,狹隘,他沒那麽心胸豁達。


  手機裏的小跳蛙突然唱起來。


  那蹩腳的普通話傳進楚北辰的耳朵裏便讓他肝顫。


  以前總是心裏默默的說,那頂小綠帽!


  真是一語成讖!

  聽著闖闖的歌聲,楚北辰覺得有鋼針在刺耳朵,耳心子疼得在流血似的。


  來電上顯示著名字。


  雅南。


  他看著名字呼吸更是粗促,牙關緊緊咬合,目露凶光!

  若她在他麵前,他要掐死她!

  這個心機深沉陰毒的女人!


  他一定會掐死她!

  歌聲唱了四遍,楚北辰接起電話來,聲音冰涼,“喂。”


  隻要下一句,他就會說,你給我滾!

  雅南的聲音帶著哭腔傳過來,“北辰,你嚇死我了,在哪兒!剛剛你不接我電話,我就打電話去你公司,說你早就出去了!


  你又不接我電話,我以為路上雪大,車子出了事。


  你不接我電話都嚇壞我了,你知道嗎?你在哪裏?”


  楚北辰闔著眼睛,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肝顫,呼吸顫,手指顫,連闔著的眼簾都在顫。


  眼框很熱很酸似的,他壓了壓,怕自己的眼睛裏會鑽出些奇奇怪怪的液體。


  他沒有讓她滾,呼吸頓了頓,“剛剛我有點事,沒聽見,我有個應酬,晚點回去。”


  電話那頭的女人明顯舒了口氣,像是久懸的心終於放下,“哦,好,那晚上你開車小心點,早點回來,路況不好。”


  他聲音溫柔,安撫的聲音從電話這頭,傳到那頭,“嗯,我知道。”


  電話掛斷,屏幕黑下去。


  楚北辰伏在方向盤上,他感受到自己胸腔巨大的起伏。


  是想法與現實在打架,風狂的廝殺,一場激烈的戰鬥就在他的身體上五髒六腑上在開戰。


  戰鼓掀天震響,刀劍無眼,羽箭無情,隻覺得一刀一箭的都砍在血肉上,體無完膚的痛感分外清明。


  他強忍著沒讓自己吼出來,一直壓著,壓著。


  哪怕車子已經停在不知名的郊外,他依然沒讓自己喊出來。


  他猜想,他曾經是個軍人,忍得住!

  幾個月的感情,他忍得住!


  想法中是他要跟她吵一架,讓她滾!

  現實中他竟然沒有勇氣質問她。


  連質問的勇氣也沒有。


  明明是她的錯!


  他卻連找她對質的勇氣都沒有。


  她不就是為了找個依附才和他在一起的嗎?

  這需要問誰?

  他再清楚不過了。


  如果不是為了讓他來擋靳宏博,她怎麽會搬到他的樓上?

  如果不是為了讓他來擋靳宏博,如果不是跟她說靳宏博不知道他們有真實的婚姻關係,她怎麽肯公開婚訊?

  她做的每一件事,目的都是為了保護靳家的人。


  她為了那點股份,死活不想離婚,可是闖闖不見了,被靳宏博搶了去,她來求他的時候,想也沒想就答應了要簽字。還跟他發過毒誓,再也不會給他添麻煩。


  骨肉,不是嗎?


  誰也替代不了。


  她逢場作戲,不過是為了安定。


  為了讓她的兒子有個安定的環境。


  他如此清楚,找她對質又能問出什麽?

  他和她才好了幾個月?


  楚北辰抬起頭來的時候,往後一倒,後腦用力的靠在椅枕上,那一下的重撞,分解了左邊心腔傳到四肢百骸的痛感。


  車子倒回去,楚北辰開得很慢。


  途中他拿起手機無數次,想聯係律師,他要離婚,他會提供一切可提供的材料,不惜一切代價。


  離婚!


  他楚北辰要找個家世好,身世清白的貴族小姐沒有一點問題,何必要這樣一個女人?

  可是被拿起的手機無數次的被放下。


  每一次,心上的弦拉得極緊,像是要拉斷了似的。


  拉得他受不了,他一放下手機,那種症狀便又輕鬆一些。


  打火機火苗舔出來,將那個牛皮紙袋吃得幹幹淨淨,獨獨留下灰。


  他找不到留下這份文件的意義和目的。


  或許潛意識裏,他害怕這些意義和目的被挖出來。


  他想,他是太喜歡她了吧?

  這樣舍不得。


  真是見了鬼!他這個年紀了,居然還玩認真!


  楚北辰回到海景園的時候,已經12點半。


  他一進門便看見玄關處的不一樣,有人在。


  趿上拖鞋走進廳裏,雅南倒在沙發上睡著了,身上蓋著薄毯子,家裏的暖氣開著,她不會冷。


  好多次都是這樣,他如果說有應酬,她一定會在客廳裏等他。


  他轉身走進臥室,不想管她。


  洗澡,上床,在床/上卻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半夜,他聽見門鎖壓下的聲音,她趿著拖鞋走了進來。


  沒有開燈,她摸上了床,拉開被子的一角鑽進被窩裏,從他的身後抱住他。


  “你今天怎麽了?回來了也不喊我。”


  雅南聲音有點朦朧,像是在說夢話,又像是怕打擾了他睡覺,故意說得小聲。


  他突然背上一僵,呼吸也不自然的有些輕亂。


  “你沒睡?”女人的聲音有細微的驚疑,明顯的感覺到了她的清醒。


  “公司出了些事,想一個人靜一下。”楚北辰再次撒了謊,他拍了拍她搭在他腰前的手背,出聲安撫她,“你早點睡。”


  雅南揚起脖子,“什麽事?你是不是覺得我幫不了你,所以什麽也不跟我說?”


  他聽到了她的難過和失落。


  心上反複被拉動的琴弦隻被人生生的拉著,死不放開,沒有一點聲音,沒有一點音符飄出,隻有被拉緊時產生的折磨。“不是,是不想你有那麽多壓力。”


  “……”雅南輕輕歎息,“看著你有壓力,我其實也難受的。你又不跟我說……”


  他咽了口唾沫,也是輕輕歎息,“Joe想離職,我正在想怎麽把他留下來,已經想好了,你別擔心了,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再找一個合適的助理需要花時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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