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次,我欠你的就少一分吧?”
一切驟然停止,我睜開迷離的雙眼,紀梁黑白分明的眼睛裏燃著的情欲伴著空氣中剛剛升高的溫度迅速下降。
紀梁沒再說什麽,徑直起身上樓。
我撐起身體環抱住自己,忍不住想起另一個人。
蘇青杭,我的郵箱裏每天都能收到他發來的郵件,三個月從未間斷,信中告訴我他如何思念我,他說願意與我一同承擔所有,他想不通我為什麽要躲著他,更多的時候他把我們那些美好的回憶變成文字一點點郵寄給了我。
極不安穩的睡了一夜,我比以往更早做好早飯,守在飯桌前等著紀梁下樓,捏著筷子的指節微微泛出青白色,心裏充斥著前所未有的煩躁。
“哢噠。”
門把手擰動的聲音,我幾乎是顫了一下,微微抬頭,盯著他的腳一步步走近。
“早上好。”
“嗯。”紀梁的表情同平時沒什麽兩樣,我卻在短暫的對視後慌忙移開了眼睛,抬手拿起一片吐司。
叮咚一聲,我扭頭看了一眼窗外,大門已經被打開了,一身卡其色風衣,撐著花傘的女人朝裏走來。
我看了一眼紀梁,不見有什麽指示,便繼續吃著吐司,也不去開門。
段安寧進門看到我後眼中的不悅顯而易見,故意錯開安迪接傘的手。
“幫我清理一下傘。”
正吃著飯呢,段安寧就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一把將帶著雪水的傘塞進了我懷裏,顯然是將我當成了下人。
上次找李老板來羞辱我的賬還沒算,現在又打算欺負我……要不是礙於我跟紀梁那點不愉快,不敢鬧動靜,我幾乎忍不住想把傘給她掰爛了。
“扔了,去換身衣服。”
紀梁依舊穩坐在餐桌前,低低的說了一句,我還沒反應過來,段安寧接著又開口了。
“阿梁,今天的……”
“莫離。”
段安寧的話被紀梁無情打斷,我一聽,趕緊應了一聲,接著就把花折傘扔在了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上樓換衣服。
段安寧接話接的沒趣,兀自坐在了沙發上,我心裏少不了有幾分幸災樂禍,麵對紀梁,也不覺得那麽尷尬了。
雖然我大部分時間都窩在家裏,但總是穿的整整齊齊,衣櫥裏一件家居服也沒有準備,畢竟是寄人籬下,沒有足夠的歸屬感。
我換了一件綠毛衣,房門剛打開一條縫,就聽到客廳裏的對話。
“……你是不是太衝動了,現在對付李偉平不是最佳時機……”
“我走這麽多年的路,不是被人一步一步教出來的。”
“……也罷,阿梁,你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的,隻是那個莫離,這次你打算玩兒到什麽時候?”
玩兒?我心裏覺得好笑,我們的玩兒法,你大概不是很了解。
“我未婚她未嫁,玩兒到地老天荒也未嚐不可。
接著紀梁就上樓了,我合上門,等他進了臥室才下樓。
下樓之後我沒理段安寧,直接去餐桌收拾餐具端向廚房,她卻死皮賴臉的擋住去路,非要跟我聊兩句。
“你聽到了?你不會當真吧?先不說你是個什麽身份,當初紀梁跟Iris三年他不也是玩玩兒而已嗎?你算什麽……不自量力。”
“所以,他會娶你嘍?如果真是那樣,我祝你們百年好合。”
“謝謝。”段安寧忽然態度好轉了許多,讓開廚房門口往外走去,
“阿梁,我們走吧。”
我扭過頭,紀梁果然站在沙發前扣著西裝扣子,沒看我一眼直接拿起外套出了門。
我說那話純粹是吃準了紀梁不會喜歡段安寧那樣不僅浮誇而且滿腹心機又自作聰明的女人,所以才拿來酸她,卻不成想……
我有一瞬的衝動去解釋給紀梁聽,但又馬上放棄了,我解釋什麽?就因為幾個月前紀梁順嘴說了一句未婚妻嗎?
還好我不是一個自不量力的人。
不多時,蘇玖極少見的走進了客廳拿給我一份文件,我打開一看,一份勞務合同,末頁已經蓋好了“乘颸”的印章。
簽了這份合同我就可以進入乘颸工作了,以一個正式員工的身份。
“先生說有了這個你可以日後不必跟家裏人撒謊。”
……我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這些事情我還沒來得及想,他卻已經為我考慮周全。
——
臨近中午,我偷偷去醫院看了看爸爸,隻是隔著門窗看了看,不敢上前多呆一會兒,畢竟媽媽還以為我在法國上學,這要讓她知道了真相還得了。
出來時,蘇玖正要把車開出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閃進了視野,我衝蘇玖做了個手勢,趕緊進熄了火,特意把車窗開了個小縫,沒多大會兒,走過來一男一女,靠在不遠處一輛白色法拉利上爭吵起來。
“我說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安寧,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不這麽執迷不悟,這孩子是我的,怎麽就是你一個人的事?”
我的媽呀,我差點驚掉了下巴,楚悅然懷孕了,而且孩子是眼前這個男人的,而接下來的話,更讓我目瞪口呆。
“陸漸,你聽著,再也不要說孩子是你的這種話,他現在還不到四周,孩子的爸爸隻能是紀梁。”
什麽這不是要紀梁喜當爹嗎?這麽蠢的想法都能想出來,段安寧真是連半分段丹衣的手段也沒學來。
後邊那些癡情漢子絕情女的話我沒什麽興趣聽了,便支會蘇玖開車離開了。
傍晚如常做好飯後,遲遲未見紀梁回來,這段時間他幾乎每頓飯都按時按點回來吃的,即使偶爾一次不回來,也會提前告訴我。
寒冬初雪,路燈下積了一層白色,我裹上圍巾踱步到大門外,靠著路燈杆向遠處望著。紀梁的宜園是這片住宅區最靠南的一座,所以,衝著這邊閃過來的隻有他的燈光。
他抑或是風衣搭在臂彎裏,緩緩走來的……我忽然想起高中時候聽過的餘光中老先生的那麽兩句——
若逢新雪初霽,滿月當空。下麵平鋪著皓影,上麵流轉著亮銀。而你帶笑地向我步來,月色與雪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半邊身子被濕寒的路燈杆浸的發涼,我攏了攏圍巾,獨自回到了房裏。
難道他今夜真的跟段安寧在一起?我握著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紀梁”兩個字,卻遲遲沒有撥出。
算了,他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用得著我提醒……我放下手機,側躺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夜半忽然起了急雨,雨點劈裏啪啦打在窗子上,攪得人心不安,我本就睡的淺,雨勢一起,更是睡不著了。
我坐起來想倒杯水喝,忽然昏暗中一道強光透過窗子照射了進來,我看了一眼掛鍾,急忙拿了傘迎出去,淩晨三點,紀梁回來了。
“紀梁,你回……”
我話還沒說完,紀梁從車裏一出來高大的身軀直接壓在了我身上,混合著煙草和酒精的氣味,差點將我撲倒。
“莫小姐,我先回去了。”
“嗯,麻煩了。”
我一手撐傘一手緊緊攬在紀梁的腰間,從下車到進門不過幾步路,我半邊身子已經淋的透濕了。
“你等著,我去給你做醒酒湯。”
將紀梁擱在沙發上,我拿毛巾隨便擦了擦身上的水就鑽進了廚房,即使是這樣,我依舊嗅得到他身上的煙草味,酒精味……濃鬱的香水味。
這次不再是淺淺的一縷,紀梁靠近的一瞬間,侵略性的味道就充滿了鼻腔,放肆的就像歡愛之後,那個性感神秘的女人拿著香水在空氣中肆意噴灑,還會問他一句,“好聞嗎?”
我明明是按照記憶中的食材一點不差的做的鱒魚湯,可味道就是不一樣。
“喝點醒酒湯上樓睡吧。”
我端著碗勺坐在沙發上,紀梁緩緩動了動眼皮,大手覆上我的後腦勺輕輕揉了揉才睜開眼睛,隔著他醉態朦朧的眼神,讓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麽。
“明天去公司找夏南澄,去睡吧。”
“……”我怔愣片刻,緩緩起身,畢竟他的語氣雖然慵懶卻絲毫不容反駁。我連一句“早點休息”都猶豫著沒說出口。
第二天我比平時早起了半個小時,紀梁還沒下樓,我就拎著三明治出門擠公交了,畢竟要去乘颸上班,我一個小職員,總不能司機接送吧。
刷門卡進入乘颸大廳,立刻感受到了中央空調烘出的暖風,我摘了圍巾,看了一下四周,中央巨屏滾動著乘颸旗下各類奢侈品海報,四周放置著幾本知名雜誌,時尚聖經《VOGUE》,大都會女郎《Cosmopolitan》,國人最熟悉的《Harper’s Bazaar》中國版叫《時尚芭莎》,定位為每個二十五歲精致女人必讀,老牌雜誌《W》——用整整六十頁篇幅刊登安吉麗娜朱莉與布來得皮特親密生活照的就是這位仁兄了。
這些雜誌共同點便是封麵拍攝全部加入了“V&E”元素。
Vogue Essence,乘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