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晚上7點多了,劉晨星已經離開了1個小時,她依然留在大學校區裏。
天空忽然淅淅瀝瀝地下起來雨來,剛剛車水馬龍的校園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了。
天空依然是陰霾滿布,雨點滴落到地上的聲音很清脆,如同風鈴聲,破碎而又悠揚。人的心中仿佛也有雨水滴落,掀起一圈圈淡淡的漣猗。
女孩穿行在校道上,穿行在風雨中,她就這麽一直走著。
“我不知道愛情是否真的如此廉價,跟一個人相處久了就會產生感情,那我的付出呢?那我的付出呢?世界上根本從來就沒有命中注定!世界上根本從來就沒有命中注定!想著想著,她大哭起來。
風漸漸大了,打在身上涼涼的。興許還覺得有些冷。
兩邊的水榕樹被風吹得有些飄搖。垂掛著的須根千絲萬縷,在風中,像是瘋狂地掙紮著。風鑽進茂密的葉叢,用力地扯開葉子。
頭頂偶爾有一兩片樹葉掠過。她出神地凝視著被風扯落的葉子。
有時候生活給人的感覺真的很美好很美好,美好得不像是真的一樣。
佳妮的腦裏一個接一個閃現出過往美好的片段,像是在翻動著記憶的相冊,一張又一張照片,烙印下一個又一個場景,一寸又一寸時光,一張又一張笑臉,停泊在腦海很深很深的地方,然後迅速地匯成洪流,壯烈地湧向一個永不複返的深淵。
突然間,她像是從夢中醒了過來一樣,在雨中突然停住了腳步。
已經走到了校道的盡頭了。
已經是盡頭了。
被扯落的枯葉斑斑點點的散落在地上,空氣中淺淺地飄浮出枯葉的味道。
佳妮腳下有被踩碎的落葉,在雨水中沒發出一丁點聲音。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迷迷糊糊地走到了火車站,買了票,踏上了回家的路……
晚上10點鍾,這邊的城市依舊下著雨,當佳妮赤著腳,全身濕透地回到家的時候,老媽驚得大呼小叫,一邊忙鑽到浴室裏拿毛巾,一邊教訓女兒:“你怎麽突然從學校裏跑回來了,今天你班主任也給我打電話說你逃課了,不知跑哪去!現在又搞得全身濕透的回來。”
佳妮沒等老媽拿毛巾出來,麵無表情地走上二樓,扭開房間門。她的身後鋪著一條長長的,由雨水滴成的痕跡。老不死搖著的尾巴緩緩地停了下來,看著主人落寞的背影,好像感到一陣疑惑。
“噅咣”一聲。房門關得緊緊的。老媽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了,拿著毛巾猛地追上去。
房間裏傳來一個尖銳的,悲傷的,打碎玻璃的聲音。
“女兒,怎麽了?”老媽的聲音很溫柔。
“咣,咣,咣”地敲著房門,裏麵好像突然消失了所有聲音,沒有人應答。
良久,裏麵傳來一個聲音:“媽,我沒事,洗個澡就好了。”
老媽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房間裏佳妮安靜地坐在化妝台前,鏡子裏的自己臉容憔悴,還有雨珠和淚水縱橫交錯,留下稀稀淡淡的痕跡。濕漉漉的頭發不斷滴下雨珠,地板上已經匯成幾個小灘的水。
房間裏低低地浮動著一股潮濕的,澀澀的味道。
傳說中有一種花,它盛開在幸福的花園裏,燦若星晨,使得每一個看見它的人都感到甜蜜愉快,忍不住低下頭細嗅它誘人的清香;俯下身撫摸它嬌嫩的花瓣。然而它的花香是致命的,它的花瓣也有尖銳細小的毒刺。每一個靠近它的人都會輕而易舉地中毒。那花的名字叫愛情,它產生的毒液叫回憶。
翻開相冊,一張張嘻皮笑臉的照片。翻開短信箱,一條條窩心的短信。翻開QQ聊天記錄,一段段嘻笑怒罵的記錄。翻開珍藏的小箱子,裏像一副副畫就像一個個童話世界的夢幻故事。
每一張照片,每一條短信,每一段記錄,每一個故事都有屬於它自己的一份回憶。
滿世界都是他的影子。
這一個夜晚格外寂靜,一陣陣抽抽嗒嗒的哭泣聲從被子裏麵傳出來。
老媽突然從夢中驚醒,好像聽到一種細小的,蟲咬的聲音。這種聲音滲入她血液裏,來回滾動。一整夜不能入睡。
次日,她感冒了,病倒在床上了,不看醫生,也不吃藥。她讓媽媽幫她請了三天假。第一天,她沒有吃中午飯和晚飯,以“沒有胃口,房間裏有麵包”的理由打發掉了,把自己用被子捂得嚴嚴實實的。老媽在外頭喊她的時候,聽得出她的聲音很虛弱。
第二天,她沒有起床。沒有刷牙洗臉。依然不肯吃藥,也不肯喝媽媽煲的粥。最後是老爸把門撞開了,強逼她下廳堂裏吃藥和喝粥。她的眼眶委實是紅紅的,像小兔子似的。喝粥的時候她望著放在一旁的杯子出神,忘記了動嘴,忘記了說話,忘記了自己的方向。
電視裏正播著娛樂節目,一片歡聲笑語,主持人問眾明星忘情水的傳說是什麽。沒有人能回答得上來。最後主持人把答案公布了出來。
從前有個單純的女孩,某一天,她失戀了,很傷心,哭了3天3夜。她聽說東方有個活神仙,配製的忘情水可以讓人忘記一切煩惱,於是她遠去東方求這位活神仙。活神仙不肯給她忘情水,她哭泣著,跪在地上哭訴自己是多麽多麽愛他,他卻是多麽多麽無情活神仙被惹惱了,丟給女孩一個杯子:“不要把我的地板哭髒了,用杯子接住你的眼淚!”女孩不敢得罪活神仙,她用杯子小心翼翼地接住眼淚,依舊苦苦的哭訴、哀求又過了5天5夜,眼淚竟然集滿了整個杯子,溢到了地上。活神仙大發雷霆:“若大一個杯子居然不夠裝你的眼淚!你還是走吧!”女孩徹底絕望了,她心一橫,一口氣把杯中的眼淚喝幹了,收拾起殘存的自尊和倔強轉身離開了。從此以後,女孩居然再也沒有哭過,因為那杯滿溢的眼淚,在她心裏來回腐化,關於他的記憶潰爛在苦澀的淚水中
老媽用筷子在佳妮的碗上敲了敲,佳妮回過神來,放下了手上的碗。她站了起來,“爸,媽,我沒胃口,不吃了。”轉過身,慢慢地走上樓梯,萬念俱灰。腦袋裏密密麻麻滿是他的影像。
第三天,她的病好了許多,但依然一個人窩在房間裏。
寂寞的心像是條昏暗狹長的潮濕洞穴,陽光終年照射不到,一片令人生畏的漆黑。她一直孤獨地躲在裏麵不見天日,像蝸牛一樣緊緊地把自己縮成一團,獨自取暖。
佳妮的房間裏,手機安靜地躺在床上,旁邊放有一些散亂的舊照片。床下有一個小紙箱,裏麵放滿紙張,還露出半張在箱外,像是隻張牙舞爪的魔鬼,旁邊吊在牆上的一隻多啦A夢毛娃娃顯得精神抖擻,神采飛揚。
佳妮把地下上散落的舊照片一張張地拾起來,這些都是她和劉晨星從小到大成長的照片,每一張照片都那麽“奇特”,每一張照片都有著它獨特的故事,都有著屬於它自己的一份回憶。
佳妮的記憶不停回流,然後停駐在一個可愛調皮的畫麵上,畫麵的背景是初中校園的草坪,正中間立著一塊寫著“綠草如陰,嚴禁踐踏”的嚴肅標語的牌子。在銀光閃閃的牌子上方,劉晨星和佳妮各人一隻腳踩在草坪上,另一隻腳踩在牌子上,兩人在嚴肅的標語上笑得無法無天,如同倆狼狽為奸的惡人——“哢嚓”。這是他們曾經照過的一張照片。
佳妮還記得這張照片是在一個炎熱的下午,上過體育課後,佳妮突發奇想,然後強迫地拉著他一起照的。打這以後,她對這種目無王法的照片甚感興趣,每每見到特別的標語她都忍不住拉劉晨星來照上幾張。
又一個場景——在“嚴禁煙火”的山林標語旁,佳妮嘴裏叼著根煙,微微俯下頭,一臉大姐大的高傲神情,劉晨星把身子彎得很低滿麵沙皮狗的笑容,小心翼翼地為佳妮點煙。——“哢嚓”。
這張照片是在爬山時照的,為了照這張相片,當時劉晨星還被佳妮強迫他向其他的遊客借煙,他一連問了好幾位登山者,但都是搖搖頭擺擺手的。後麵有位慈詳的中年人見他萬分焦躁地向人借煙,於心不忍,跑上前抖了兩根給他,還激動地一把握住他的手說:“年輕人,這回你毒癮攻心我就給你一根吧,這,這以後真得戒了。”然後中年人長長歎息一聲。身後的佳妮早已經笑得直不起腰。
還有一回好像是在一條正在維修的公路上,路麵上放著重重路障,還有一個寫著“前方維修,此路不通”的大鐵牌。劉晨星背著她,她在他背上展示出勝利的手勢。
以前她總覺得這張最有意思,寓意是說無論前方有多少障礙多少困難,他都會背著我堅定不移地走過去,就算是前麵的路不通,也可以開創屬於我們的新道路。
然後她下定了決心,把所有的照片、他送自己的禮物、還有床下那個小紙箱都收藏在一個大行李袋裏,推到床下的角落裏,從此封存。電腦上所有有關他的資料都收到一個文件夾裏,然後隱藏。手機上保存下來有關他的所有的短信全部清空。
可是她一直沒有注意到自己手上那枚帶在無名指上的黑色戒指。
還是她知道了卻不願意脫下?
無人知曉。
黑色的戒指代表著一種習慣沉默,正式閃耀出迷離的光芒。
——“就這麽輕而易舉就套上了,卻叫人刻骨銘心,好像永遠也脫不下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