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暗迷宮
微弱的燈光照不清眼前的昏暗。
冰冷的石牆滲透著令人寒顫的陰森，幽幽的暗道中彌漫著殺戮後的血腥氣味，刺鼻得讓人作嘔。
“嘔……”
江小白扶牆顫抖著，感受著身體的愈發虛弱，聯想著幾天的遭遇。他明白，再不找到出口，自己必定也會和來時的同伴一樣命喪於此。
五天了，在這個密室迷宮中已經沒日沒夜的走了五天了，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這個迷宮的出口。剛開始陷入迷宮時的迷茫與惶恐，內心深處的惡毒咒罵。在此刻早已不複存在，江小白內心現在隻有一個聲音在呼喊。
“堅持住，繼續走下去！”
不走隻能等死，堅持向前才有活下去的希望。正是這一信念已經刻入江小白的骨髓，他才能堅持拖著這走了幾日幾夜的半廢之軀繼續向前。
雖然步伐虛浮緩慢，但江小白的身軀最終還是逃離了昏暗的燈光下，身形又逐漸地消失於黑暗中。
身體麻木地向前走去，不知又走了多久，昏暗的通道中才又能隱約看到一些忽閃著的光亮。在這迷宮暗道中走了好幾天的江小白心裏知道到，那隻是下一個轉角。
通道的建造者在每一個轉角都修建了一個小石台，其上都放著一大盞油燈。從石台上的灰跡來看，這油燈自建造之初到現如今都未曾換過燈油，也不知道那些燈油是什麽東西，竟可以讓燈如此長明。
昏暗的燈光下，顯露出通道中的雜亂，或是刀斧所致的斷手斷腿，或是槍械口下的完整屍體。不知道這裏進行了何等的火拚，才導致如今的慘烈狀況。
可江小白對於這一情況好似見怪不怪，隻是匆匆掃過一眼，便不再關注。
“繼續向前，走出去。”這是江小白內心的唯一想法。身體中早已沒有任何力氣，身體的站立都需要用手扶著冷冰冰的牆壁來支撐，向前的唯一動力，便隻是想要活下去的求生本能。
麻木的身軀在求生意誌的引導下，不停地向前，一直走，沒有停下。漸漸的，意識也開始慢慢迷失，但是身軀還是不由自主地不停向前走，其間不知路過了多少盞轉路燈，也不知踏過了多少人的屍體。
不知過了多久，當外界的溫暖陽光終於照耀到江小白的身體上時，他的身體才像完成了夙願一般終於停止下來，然後轟然倒下，揚起陣陣塵土。
––––––
“滴～滴～滴～”
心電監護儀的聲音在江小白的耳邊回響，緊接著傳來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當江小白終於掙脫了沉重眼皮的壓製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群毫不認識的人。最外麵有護士在忙碌，圍在最裏麵的是一群看起來極度訓練有素的人，他們胸前的工作牌表明了他們的身份–北江市特別行動處。
“你的姓名是江小白，對嗎？”
見著江小白已經有些清醒，一位神色肅然的處員開口詢問。
“是。”
江小白努力地張開嘴回應，但是微弱的聲音還是顯現出他身體的虛弱。
“我們是北江市特別行動處的人，由於這次事件非常嚴重，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我們，告知你上一周的完整情況。”
那位處員問的時候，急切的神情和不自覺向前傾斜的身體都充分地顯露出對這次信息獲取的迫切需求，這份迫切的需求甚至讓他忘記了應該按例告知他自己的名字。
江小白下意識地偏過頭去，躲避著處員熱切的目光。眼睛無神地遊離在旁邊的木質台子上，神思陷入了回憶。
痛苦的過往如泉湧般突然占據了思考，腦袋好像被野獸狂躁地撕裂一般，身體也隨之止不住地寒顫。
“死了，全死了，他們都死了。”
江小白一字一頓地說，蒼白的臉色努力地想保持平靜，但顫抖地聲音卻始終掩蓋不了心底裏最深處的惶惶不安。
隨著回憶的深入，心就像掉進了冰水裏，整個人好似要被厲鬼拖進地獄一般，一切都變得那麽冰冷，身體也忍不住顫抖。就像是被鬼魂群擁一般，身體被滲入來自地底幽冥的寒冷，掙脫不出，徹底地與陽間的溫度隔離。
江小白努力撐起頭來，直視著室內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渴望著這像太陽一般的光亮能夠給予他一些溫度。可白熾燈是沒有溫度的，似乎是明白了這一點，他的腦袋又頹然地落到了枕頭上。
過了好一會兒，那種冰冷入骨的感覺才開始漸漸消失，江小白緊咬牙齒，強撐著意識，才開始繼續述說。
“王胖子通過關係聽說了陰南山發生好幾起失蹤事件，他又是個有閑錢的富二代，就用錢找我們和他一起去那裏。然後他們就死了，剛剛進去就全死了。”
江小白頓了頓，雙眼無神，好似在緩解情緒。
幾位處員也沒有焦急地詢問後來發生了什麽，反而是閉口不言，開始集中精神。根據他們豐富的查案經驗，他們隱約知道最重要的東西就要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情緒有些緩了，江小白才繼續開口。
“我們在山上找到了一個奇怪的石井，石井最深處總是傳來一些極其詭異的聲音。當時，王胖子決定要下去探查，他是主雇，我們大家便一起跟下去了。不
出意外的是，石井下麵是個人造暗道，我們大家都以為順著暗道就會找到失蹤事件的真相，完成這次任務。但是，事情沒有那麽順利。”
悲慘的那一幕回映在眼前，江小白瞳孔微縮，眼神中布滿了恐懼。不自覺地口中幹燥，想說又說不出聲一樣，出口的話語失去了力氣，沒了聲音。但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暗道很長，轉角的不同路口更是通向了很多地方。我們在裏麵繞了半日，後來我去暗處找地方撒尿，回來的時候就遠遠地看見王胖子他們被一群人殺了。那是一群瘋子，他們將我的同伴剁成了碎片，還用刀在肉屑裏瘋狂地翻找，他們在有目的地尋找著什麽。”
江小白眼睛中泛起血絲，聲音低沉。
“我不知道他們在找什麽，當時我在黑暗的通道遠方，他們看不見我，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找到了什麽。我等他們找了許久，最終走遠了，我才知道我幸存了下來。”
江小白閉上了雙眼，努力逃避著那幕慘劇，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繼續說。
“後來，我在裏麵繞了好幾天，在上天的幫助下，我最終幸運地走出了那個暗道迷宮。”
最後，其實才是江小白最不想回憶的經曆。剛開始害怕再遇到那群屠夫的惶恐不安地逃亡，到後來沒有氣力，為了活下去的吃生肉腐肉。被他寥寥幾句帶過。過去了就過去了，他主動選擇將這些記憶密封。
“你確認他們在找什麽東西？”
那位處員語氣嚴肅地詢問。
江小白盡力地點了點頭。
“嗯，我肯定他們在找些什麽，我想，根據他們的尋找方式，那東西或許可以藏在人的身體裏麵。”
處員神色異常地互相輕微討論了些什麽，最終才鄭重地將這一特征記錄在了工作案本上。幾位處員又緊接著詢問幾個細節問題，江小白又一一回應了之後，他們才結束了詢問。
看著他們緊皺的眉頭，江小白明白他們還有很多疑惑。但是他們卻就這樣出乎意料地準備離開。走之前，那位是領導的處員又似乎是想起來什麽一樣，回頭對江小白說。
“很抱歉，有個壞消息不得不告訴你，就在前兩天，你和王偉幾人的家人都被人謀害死亡，案件直到現在我們都沒有任何的頭緒，對不起。”
江小白聞言腦袋裏突然懵的一下，猶如耳鳴般回響，腦袋裏的思緒亂如糊漿，亂亂的，眼淚不受控製的往外湧，如雨般不止。潔白的枕巾被淚水淋濕大半，留下一片潮濕的印記。心髒被人活生生撕裂般的劇痛在身體蔓延開來，衝擊著江小白的意識，劇烈的精神刺激最終使得意識逐漸消散。
江小白意識陷入了昏暗，整個人昏睡了過去，昏睡前隱約聽到那位處員的話。
“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可以來行動處找我，我是行動處處長聞言。”
那群處員走後，房間裏的護士心中都鬆了口氣，好似終於把鬼神閻王送走一般，心情才輕鬆起來，開始專心地做自己的事情。
……
當江小白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晚時分。醫院附近的夜晚有些寂靜，沒有城市亂嗡嗡的汽車啼鳴，有的隻是樹葉的沙沙聲。
睡眠質量很好，睡醒時江小白的腦袋都是沉沉的。江小白醒來後努力地讓自己不去想那些傷心之事，茫茫然地從病床上坐了起來，讓思緒放空，什麽也不想做，就靜靜地坐在那裏，目光無意識地在病房之中遊離。
床的對麵有一個壁掛式的彩色電視機，其上正放映著一些娛樂節目。目光掃過床旁，看見點滴架和心電監護儀正有節奏的滴滴發出聲響，聲音交互好像音樂一般，但這些都不能吸引住江小白的注意力。
醫院的過道燈光明亮，把外麵照得亮堂堂的。隻有這樣的光亮才能吸引住江小白，很長一段處於黑暗中的經曆，讓他如此地喜歡亮光，他就靜靜地望著過道的地板，潔白的地板反射出那明亮的光明，就像是天堂裏滲漏下的聖光一般，安撫著江小白雜亂無序的心靈。
整個過道很安靜，沒有聲響傳來，想來沒有人知道這個病房裏有個無聊的病人已經醒來。
“下麵播報一則緊急新聞，由於施工，陰南山區域將會禁止非工作人員進入，違規者將受到拘留教育處罰，請聞訊人員告知親朋好友，互相告知。”
插播的新聞將江小白重新拉回現實，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聽到關於陰南山的任何事。
正道盟出手了，江小白心裏想，正道盟應該能夠將這一切的暴亂盡快平息，這是江小白自小以來樹立起的對正道盟的堅定信任。盡管心裏堅信，但是江小白心頭還是猛地一跳，慌亂不安的情緒迅速蔓延。
如果正道盟真的可以解決這一案例的話，也應該早早地站出來澄清案情。如果正道盟真的能夠有足夠的力量解決那群瘋子的話，自己和王胖子的家人也應該不會遭遇慘案。
如此思考著，江小白眼神暗淡下去，對正道盟的信心也不那麽強烈。
那群瘋子是怎麽找到自己家人的，江小白心裏惶恐不安，那群瘋子背後的力量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強。他們會不會派人殺我呢？想得越多，江小白臉上的惶恐之色也越發濃鬱。
噠～噠～噠～
安靜的過道中猛然響起的腳步聲驚
起了江小白一身冷汗。
江小白猜測過大概隻是按時巡查的護士，但他卻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想到此處，江小白慌亂地掙脫掉手腕上的輸液線，下意識地想要向窗外跳下去。但是他望向窗外才發現，這裏是六樓。
噠～噠～噠～
腳步聲越來越近。
麵容和善的巡班老護士神色疲憊，在這一周中，這已經是第三次代其它護士小姑娘來晚上巡班了。大概流程隻是按時按點地在四五六樓之間來回走一遍，順便幫助有困難的病人。這並非什麽難事，隻是其它護士小姑娘都珍愛自己容顏，舍不得熬夜，所以花了大代價來請她代班。
江小白的625病房受過行動處要求，是必須要來看一看的。
老護士瞧見625號病房房門緊閉，有些訝異。聽說這號病人送進來的時候器官衰竭極度嚴重，經過醫生好幾天的救護才從死亡的邊緣挽救回來，不知這病人怎麽剛醒一天便能獨自下床。
老護士疑惑地推開病房門，隻望見一個空蕩蕩的病床。
她粗略估計病人是出去大小便了，也轉過去朝著衛生間去。她在醫院這麽多年，見過了不知多少病人因為行動不便而摔在廁所裏。
躲在窗外空調外機下的江小白通過腳步聲得知人已經遠去，放心地緩口氣，嘲笑著自己大概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他搓了搓泛紅的手掌，準備爬回去，卻又突然聽到一個微小的聲音。雖然聲音微弱得常人幾乎聽不見，但卻讓江小白瞬間精神緊繃，如坐針氈。
小心翼翼地將手捂住口鼻，努力地屏住呼吸，然後緩緩將腳挪回支撐外機的不鏽鋼架上。幸而動作極度緩慢，便沒有發出任何輕微聲響來驚動病房內的殺手。
與死神隻有一牆之隔，江小白好像又回到了在黑暗迷宮中的那段生命不受自己控製的時候，恐懼在心頭擴散，慘白的臉龐上瑩瑩汗珠滾落，手心也因出汗而變得潮濕粘稠。
江小白知道，緊繃的精神狀態劇烈消耗著自己還未康複身體裏的最後精力，身體大概堅持不住多久，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那些殺手能夠迅速離開。
病房內，先進入病房的一位黑衣人熟練地用手試探床上的溫度，心中有結論後，便回頭對首領回複到。
“人不在。”
“去行動處找。”
殺手領袖聲色淡然，平靜的語氣顯示出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內心。隨後，他擺擺手，所有的殺手便迅速撤離了此地。
不知殺手走後過了多久，醫院六樓過道才出現一聲驚呼，大喊死人了。老護士死在了過道上，整個醫院變得紛亂起來。
終於安全了。
江小白用盡力氣翻回病房，在混亂的人群掩護下，盡自己的最大速度離開了醫院。
……
王胖子死了，自己的家人也全死了，無依無靠的江小白最後能夠想到的，竟然是那個隻見過一麵的行動處處長，聞言。
好在這位處長在北江市足夠出名，即使是普通的出租車司機也能知曉他的住址。
“到了。”
司機提醒著神思渙散的江小白下車。在手機成功支付了車費後，那位大叔便利索地腳踩油門，極弛離開了此地。
江濱區距離市內較遠，是一個待開發的新區，但萬萬沒想到，這裏比想象中的還要荒涼。街道旁雜草叢生，街道上罕有行人。
遠遠看見處長門前聚集著數十名處員，江小白心生疑惑，也未曾多想，徑直走過去。走近些才發現處長聞言也在人群中，發布著命令和任務。聞處長目光觸及至江小白，對著他微微點頭示意一下，然後又繼續他的工作。
江小白隱然發現今天的聞處長臉色蒼白，沒有血色，好似受過重傷。聯想到昨天病房內殺手的談話，江小白確認那群瘋子昨天晚上為了找他，應該連夜衝擊了行動處。
現在想想，江小白內心不由得又慌亂起來，沒想到那些瘋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同時還如此執著。心底開始為自己以後的生活擔憂，天天都要提心吊膽地預防殺手的緊張生活，還不如自殺來的果斷痛快。
處員們領了命令後，四散而去。留在原地的聞處長向江小白招招手，示意他進屋談。
江小白跟著聞處長的步伐走進屋內，心慌意亂的他沒有任何停頓，率先開口道。
“昨天有一群人來醫院殺我。”
聞處長沒有立刻回應，而是緩步走向沙發，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靠了下去，然後再不慌不忙地端起桌上的茶壺給江小白倒了一杯清茶，並示意江小白喝下去再說。
聞處長表現出來的鎮靜讓江小白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聽從了示意，接過茶杯將茶喝了下去。僅此一口，茶葉的效果便很快的顯露出來。心底的慌亂開始消散，雜亂的心緒也開始寧靜，好似除了平靜之外，一切事都變得無關緊要。
如此神奇的茶葉更加堅定了江小白對聞言的信任。江小白看著眼前神色頗為憔悴的中年男子，心中就仿佛是有了依靠一般，不再那麽的害怕。
見江小白不語，聞處長露出蒼白的微笑，開口說道。
“昨天那群殺手也來過我這兒，如今我已受了重傷，大概是活不過幾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