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陌寒著臉,身形巋然不動。君子璧已飛身躍了過來,一手抓向丹姝的手腕,落在丹姝的麵前,厲聲道:“丹姝,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丹姝手腕被君子璧抓住,動彈不得,她氣得濺淚:“君子璧,不要管我的閑事!”
君子璧沉默了片刻,說道:“你的閑事,我可以不管。但你不能傷他。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丹姝含著眼淚,哈哈大笑,“他如今已是皇儲,怎麽可能還把你當成朋友?”
君子璧平靜地道:“不管任何時候,他都是我的朋友!”
康城官兵,已經將官衙圍得水泄不通。幾個校尉帶領手下衝進來,將丹姝和許昌等人迅速地製伏在手。
“將刺客全部帶下去,嚴加看管!”蕭燃站在門口,氣喘籲籲地命令。
人被帶下去了。
丹姝絕望的哭吼聲不絕於耳:“放了我,我要報仇,我要報仇!放開我——”
君子璧沉默地望著門口的方向,久久地沉默著。
齊雨站在君子璧身旁,眼神也是難以述說的複雜。當然,她心情複雜並不是因為丹姝,也不是因為許昌,而是因為許昌說的那句話,“他沒有死。”
她轉頭望望風輕陌:“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
“你指的是哪一件事?”風輕陌問。
“他說,楚逸暄可能還活著?”
風輕陌默默地望向齊雨:“你之前不是也感覺他還活著麽?”
齊雨怔了怔:“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其實還活著?”
風輕陌拍了拍齊雨的肩,“這一晚上這麽大的動靜,累了吧。先回去歇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你是不是也覺得他還活著?”齊雨地不肯走,固執地追問剛才的話題,“你跟灼華公主問的那些話,不就是懷疑他嗎?”
風輕陌凝視著齊雨,許久,說道:“若是弄清楚了,我自會告知你的。去歇著吧!”
齊雨無奈地撇著嘴,看了看君子璧,轉頭往門外走了。
蕭燃在門口,神情殷勤:“太子爺可還安好?”
風輕陌點點頭:“很好。”
蕭燃鬆了口氣:“那臣就放心了!眼下刺客已經押走,太子爺可還有什麽吩咐嗎?”
“沒什麽事了,都歇著去吧!”
“是,那臣就告退了!”
人漸散去,喧囂聲也漸漸平息。
屋裏,便就剩下了風輕陌與君子璧兩人。
兩人坐了下來,風輕陌給君子璧斟了杯茶:“還以為雨兒真的落在了他們的手上,心想你哪兒去了,沒想到,原來你們都事先準備好了,卻不知會我一聲。”
君子璧道:“也沒有做多大的準備,侍衛隊的人的確也中了毒,你沒發現他們都沒來麽。官衙裏的守衛也都中了迷香,幸虧你那妹妹料到了這一層,我找了好幾家醫館才湊到了解藥,所以出現得晚,的確是因為我來晚了。”
“來了就好,今晚算是有驚無險。”
“我看你倒是一點兒也不驚慌,難道不擔心她的安危麽?”
風輕陌自然知道,君子璧說的“她”指的是齊雨。他笑了笑:“本來是緊張的。後來知道你來了,就放心了。”
君子璧聳聳肩,“真是難得,那麽危險的局麵,你還能留意得到外麵的動靜。”
“習武之人,這點警覺都沒有麽?”
“我還以為皇宮裏的錦衣玉食把你嬌慣壞了呢!”
這怎麽會呢。風輕陌笑。
“許老頭說的都是真的麽?”君子璧又問。
“你是指逸暄的死?”風輕陌疑惑地問。君子璧也關心楚逸暄的生死,這真是新鮮。
君子璧卻搖了搖頭,“不,我才不關心楚逸暄是生是死。我問的是,許昌說你妹妹不是他的女兒,這是真的麽?”
“這……”風輕陌皺了皺眉頭,這讓他怎麽回答呢?說齊雨是他的妹妹吧,可那明明是來自未來的靈魂,與他的妹妹並無相關;可若說她不是他的妹妹吧,那明明又是他妹妹的身體……
到底,這要怎麽劃分?風輕陌也想知道。
風輕陌沒有回答,君子璧便當他是默認了。他有些失望地道:“原來她真不是你的妹妹,你卻一直瞞著我。為何?”
“此事說來話長,”風輕陌有些費力地道,“我也不知如何向你解釋,實在是一件荒誕不經之事。”
“是啊,當然荒誕不經!”君子璧站起身來,看了風輕陌一眼,“惦記著自己妹妹的這種事情,你怕也是解釋不清楚。”
風輕陌歎了口氣,垂下眼眸。他真是有些累了。
君子璧抱起雙肘往外走去,“好了,天色已晚,太子爺還是早些安歇吧!草民告退!”
“你這是要去哪裏?”
“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
“你回嵇城?”
“當然不是。”君子璧頓了頓身形,“我來自江湖。”
風輕陌默默地望著君子璧的背影:“你不管丹姝了麽?”
提到丹姝,君子璧頓時收住了腳步。
“你還是跟我們一起回嵇城吧!明天,我就押解許昌和丹姝啟程,回嵇城去。我想,丹姝或許需要你。”
君子璧哈哈大笑:“把我推給丹姝,這倒是一個好主意。不過,你讓我跟你們回嵇城,我怕我和你妹妹走得太近,讓你不愉快了,對我起了殺意,那可怎麽辦?”
“你這是說到哪裏去了!”風輕陌歎了口氣,“雨兒是我的妹妹,僅此而已。”
“當真?”
“當然。”
風輕陌的神情認真,笑意立即回到了君子璧的臉上。他微微一笑:“那便好極!好,那我也歇一歇去,明天跟你們回嵇城!”
風輕陌默默地望著君子璧腳步輕快的背影,神情略有些傷感。
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無奈地留在皇宮以後,他的心情便再也回不去了。
康城城外的夜,無比的安靜,安靜得有些可怕。
赫連晟與狄影帶著一眾手下,一個個身穿著夜行衣,潛伏在城外的暗處,準備尋找機會入城。
狄影輕聲道:“少將軍,許昌給的城防圖真的還有用嗎?經過上次護城河一事,為防咱們偷襲,康城會不會已經暗中調整了布局?”
赫連晟沉著臉:“不管怎麽樣,今天晚上也要設法闖一闖康城。”
他是準備好了的,一旦進了康城,他一定要直搗黃龍,拿下楚逸晗,用楚逸晗的太子之位來要挾東洛皇帝,——不管怎麽樣,東夷不能白白地損失了一場。
突然,身後的隊伍一陣騷動,赫連晟正要質問怎麽回事,一個熟悉的身影卻迎著他走了過去。
“皇兄?”赫連晟一愣,忙向赫連鏡行禮,“這麽晚了,皇兄怎麽會在這裏?”
“你們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赫連鏡冷冷地問。
“我們……”
“你們要找許昌?”
“皇兄既然知道了,想必也同意我的計劃。”
“同什麽意?東夷都已經退兵了,許昌也已跟我們沒有關係,他何去何從,我們不必理會。吩咐狄影,把人都帶回去吧!”
“這……都已經來到康城了,皇兄,咱們還是……”
“回去。”
赫連鏡隻是簡單兩個字,卻是語氣堅定,擲地有聲。
赫連晟雖然極不情願,但終究還是歎了口氣:“好。——狄影,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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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灼華公主尚還沒有走出康城境內。
就地搭起帳篷落腳歇息,可都半個晚上過去了,灼華公主卻依舊沒有睡著。
她沒有一絲睡意,輕輕拍著懷裏熟睡的念兒,一雙大眼空洞地望著帳頂。半個晚上這樣過去了,婢女錦兒終於忍不住了,輕聲說道:“公主,這一路舟車勞頓的,也太辛苦了,明天還要趕路呢,要不,咱們還是早些歇著吧?”
灼化公主搖了搖頭,“你睡吧。別管我。”
“這怎麽行呢?奴婢若是睡了,誰來服侍公主。”
“我就是有些想念我母後,沒事,你先睡,我一會兒也睡了。”
灼華公主繼續輕拍著懷中的孩子,一副執意不睡的樣子。錦兒無奈,隻得在灼華公主身後不遠處坐了下來,默默地望著灼華公主。
灼華公主拍哄孩子的動作很有節奏,錦兒在身後看著,不由地慢慢地就犯了困,支肘托腮地便閉上了眼睛,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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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了。
陣陣寒意凍得錦兒直哆嗦,她一個激靈抬起頭來,睜開了雙眼。
“公主……”
可是,環身四顧,卻是未見灼華公主的身影。
“公主?!”錦兒慌了,立即起身,披在背上的披風頓時滑落了下來,掉在腳邊。
錦兒驚訝地蹲地拾起披風,這……是灼華公主給她披上的?可灼華公主人呢?
再看看床,床上的被褥紋絲不動,依然保持著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樣的狀態。很顯然,灼華公主一晚上都沒有睡過。
錦兒慌了,立即掀簾而出,——早晨絢麗的紅霞瞬間照亮了、也刺痛了錦兒的雙眼,她下意識地抬起手腕遮擋,然後看到了大步走過來的侍衛繆青。
“公主殿下可起床了嗎?早膳已經準備好了,是否端到帳裏來?”繆青麵含微笑,輕聲問。
錦兒怔了怔:“繆侍衛,可曾見公主出來過嗎?”
繆青一愣:“公主不在帳中?”
“不在啊!”錦兒帶著哭腔,道,“昨晚公主半夜了都還沒睡,我……我靠在公主身後睡著了,結果,一醒過來天就亮了,沒看到公主和小世子人啊!”
繆青一驚,立即轉身,厲聲問:“公主殿下人在哪裏?你們誰見到公主了?”
“沒有啊!”凡在場的,都停下了腳步,異口同聲地回答。
“完了!公主不見了!”錦兒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繆青頓時心裏一緊。
錦兒的一顆心,已經碎成了渣兒片片。她拖著哭腔喊道,“那公主人在哪裏?還有小世子呢,也一直沒有聽到小世子的哭聲啊!——公主,公主?公主,你在哪裏——”
繆青冷靜地製止了錦兒,“錦兒姑娘,你且先不要聲張,我先派人在周圍到處找找,看看公主是不是帶著小世子出來散心透氣來了。——走,你也跟我來吧!”
錦兒抹去淚,立即跟上繆青,哭道,“繆侍衛,你一定要找到公主呀!不然的話,我回去一定會人頭落地、再也沒有活路了!”
繆青回頭看了錦兒一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