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齊雨說要和她同路回嵇城,灼華公主的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微微的訝異:“三嫂準備回嵇城嗎?”
齊雨笑了笑:“天下之大,可除了嵇城,我也不知道該去哪兒了。”
灼華公主沉默了片刻,說道:“三哥的事情,我聽說時,也頗為震驚。還望三嫂節哀。”
“你都聽到什麽了?”齊雨盯著灼華公主的眼睛,目光灼灼。
“我……”灼華公主有些遲疑,“三嫂不知道嗎?三哥在黃沙鎮出事的消息,到處都傳遍了。”
“是嗎?”齊雨仍是笑了笑,把目光投向遙遠的天際,“可我,卻覺得他好像還活著呢!”
“三嫂……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灼華公主蹙眉望著齊雨。
齊雨望向灼華公主,許久,再度揚起了嘴角:“感覺。”
“感覺?”灼華公主愣了愣,緩緩地揚起了唇角,“三哥若是知道三嫂還這麽牽掛著他,定會滿心歡喜的。”
“是嗎?”齊雨笑,“你怎麽知道的?”
“我猜的。”灼華公主也笑了笑,“憑我對三哥的了解,我想,一定會是這樣的。”
齊雨點點頭,好吧,套話什麽的,在灼華公主麵前就免了吧。若是灼華公主不肯說,想必她也問不出什麽來。
關鍵是,她也不能確定,灼華公主的神情究竟是不是另有隱情的意思。
回房的路上,碧蘇不解地問齊雨:“既然想跟灼華公主問些什麽,為什麽不直說呢?”
齊雨笑了笑,“她若不肯說,我直接問也沒用啊。”
碧蘇沉默了。
齊雨也沉默著。
昨天晚上,她起床去見灼華公主,也許是想跟灼華公主聊聊楚逸暄,——其實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去見灼華公主。
結果,卻在灼華公主的窗外聽到了風輕陌跟灼華公主的對話,風輕陌在套灼華的話,想問灼華公主是經何人指引來到康城的。
這瞬間引起了齊雨的警惕,是啊,她怎麽沒有想到呢,灼華公主怎麽會這麽巧、這麽快出現在康城,來阻止東夷與東洛的這場戰爭?
從東夷發兵到現在,也不過三天時間,而灼華公主從西夏來到康城,就算馬不停蹄、日夜兼程,也需要四到五天的路程。
所以,灼華公主這麽及時出現在康城,隻能說明,在東夷發兵之時或之前,就已經從西夏出發了。
那麽問題來了,灼華公主為什麽會在東夷發兵之前就得到了消息,而匆匆往康城趕來呢?
所以,風輕陌的懷疑並沒有錯,一定是有人提前給了灼華公主消息,在東夷發兵之前,灼華公主就上路出發了。
提前得到東夷出戰消息的,也就隻有東洛皇室。皇帝楚輒的人、楚逸暄、風輕陌。
很明顯,並不是風輕陌給灼華公主發出消息把灼華公主請來勸降的。
所以,會是皇帝楚輒?楚輒當年生生拆散了灼華公主與赫連鏡,想必沒有什麽顏麵去請灼華公主來勸降吧!堂堂的大東洛皇帝,也不會想要依靠他的女兒來解決這場戰爭吧?
——於是,齊雨想到了楚逸暄。
這個聯想讓她心跳狂熱加速,真的會是楚逸暄嗎?可她跟楚逸暄這一路往康城而來,並未見楚逸暄給誰傳遞過什麽消息,他們成天都在一處,他向鹿鳴和侍衛交待什麽,都不曾避諱過她啊。
如果說,給灼華公主傳遞消息把灼華公主引來勸降的人,真的是楚逸暄的話,那應該是在她離開之後?
——難道,楚逸暄還活著?
齊雨的心跳真的加速到了無以自控的地步,她簡直不敢相信,楚逸暄真的可能還活著嗎?
可明明,她是親眼看到鹿鳴抱著滿身是血的楚逸暄發狂一樣衝出火圈的啊!
齊雨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快轉動不了了,是的,她一直沒有想過他可能還活著,現在突然這樣一想,真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
希望之火已經“騰”地在她心頭燃起,興奮,興奮,除了興奮還是興奮。
他真的還有可能活著嗎?想想當初他也假死過,想想他為了逃避太子楚逸昭的懷疑,還自行針灸傷肺,把自己的身體弄殘,使自己的殘疾假象足以以假亂真……
所以,他還是有可能還活著的,對嗎?他隻是例行假死、金蟬脫竅,以逃避當時蒙麵人的追殺?
這樣的假想讓齊雨充滿了希望,以至於一晚上都沒能睡著。
碧蘇當然也發現了她的異象,碧蘇一直跟著她,她知道的,隻是她心裏太亂,沒空理會碧蘇的存在。
天亮了,她就來見灼華公主,剛才問的那些話,當然是想觀察灼華公主的反應。
灼華公主的反應,讓齊雨隱隱覺得,自己的猜想似乎有可能是成立的。隻是,這是她有了先入為主的主觀印象,才會感覺灼華公主有問題,還是灼華公主的態度真的有些問題?
齊雨分不清楚。
快回到院子時,遠遠地,看到了風輕陌站在院外的拱門外,一身紫衣顯得頗為華貴。
齊雨收住了腳步。
風輕陌負著手,望著她許久,臉上掛著溫暖的笑意。
齊雨這才朝風輕陌走了過去。
現在,她也不知道該叫他一聲太子呢,還是叫他一聲太子。
自從風輕陌變成楚逸晗成為東洛的皇太子之後,他們之間的人物關係就變得奇奇怪怪的了。
風輕陌望著她,氣定神閑的樣子。“來陪你用早膳,卻來晚了。你去了灼華那兒?”
“是啊!”她往裏走,“你不是在料理康城的戰後事宜嗎,怎麽有空來陪我用早膳。”
“這點時間還是有的。”他說。望著她兀自走進院子的纖細身影,風輕陌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碧蘇。
碧蘇這時也不好說什麽,便低下頭去。
早膳果然擺在了屋裏的桌上,雖然一粥兩菜頗為簡單,但那兩道小菜卻也極為精致,看得出來是下了些工夫的。
兩人麵對麵坐了下來。齊雨抬頭看了風輕陌一眼,默默地端起了粥碗。“沒見到君子璧呢,他人呢?”
“他昨晚就找太子師和桑氏去了。”風輕陌說。
“還沒回來?”
“尚還沒有。”
齊雨便沉默了。默默地喝著粥,抬頭看看風輕陌,風輕陌正微笑著注視著她。
齊雨臉一紅,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盯著我看幹什麽,我有這麽好看嗎?”
風輕陌笑了笑,收回視線,“我打算,一會兒就派人護送灼華回西夏,你不要跟著她去了。你跟著我,明天帶你回嵇城。”
齊雨一愣:“你一會兒就要送灼華回西夏?昨天晚上不是說了要帶她回嵇城的嗎?”
風輕陌看了她一眼:“原來昨晚是你在偷聽我們說話。”
齊雨臉上一紅,“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睡不著,起來走走,就走到那兒了。”
風輕陌點頭道:“你就是進去聽又有何妨,何必躲在外麵吹冷風。”
“呃……剛剛問你,為什麽一會兒就要送灼華回西夏?”齊雨回到正題。
“難道你覺得,她真的要回嵇城麽?”風輕陌反問。
齊雨愣了愣,“你的意思……”
“不要瞎猜。”風輕陌道,“快吃早飯吧。一會兒,給灼華去送行。”
在還沒能確定答案之前,他不想給齊雨無謂的希望。因為,他怕她期望過高,之後的失望也會太大。
灼華公主也沒有料到風輕陌會這麽快就要送她走,而且還是要把她送回西夏。她愣了愣,抱緊了一下懷中的念兒,說道:“怎麽要送我回西夏?我還沒有回去拜見父皇母後呢!”
風輕陌說道:“你離開的時間太長了,駙馬難免不會擔心。回嵇城的事,不妨等到駙馬也有空了,再一家三口一起回來,豈不更好。”
灼華公主疑惑地望向齊雨,想從齊雨的反應來看風輕陌的真實用意。齊雨說道:“雖然東夷退兵了,但為防再生變數,你皇兄還想再在康城留守幾日,耽誤了你的行程那多不好。”
灼華公主猶豫了片刻,說道:“無妨,我就等皇兄一起走好了。”
“今天走吧!馬車我已經命人準備好了。”風輕陌的語氣雖輕,卻也不容推辭。他站起身來,對身旁的繆青說道:“繆侍衛,公主的安危就交給你了。一定要照顧好公主與小世子。”
繆青行禮道:“繆青遵命!”
繆青?齊雨疑惑地看了繆青一眼,奇怪,為什麽這個人的名字如此熟悉?
半個時辰之後,灼華公主也收拾停當,風輕陌與齊雨將灼華公主送出了康城。
灼華公主從馬車中探出頭來,輕聲道:“皇兄,三嫂,不要遠送了,就此別過吧!”
風輕陌點點頭,勒住韁繩,“那就一路保重吧!”
灼華公主點點頭,看了兩人一眼,便放下了車簾。馬車緩緩遠去,漸漸地消失在塵灰中。
齊雨悵然地歎了口氣,轉過頭來,望著風輕陌:“為什麽不讓我跟灼華同行?”
風輕陌道:“我知道你為什麽想跟她一起走。但不需要,你放心,有些事,我會替你查清楚的。”
齊雨默默地望著風輕陌,許久,說道:“當了太子,還真是不一樣了。”
風輕陌疑惑蹙眉:“哪裏不一樣了?”
齊雨歎了口氣:“身份不一樣了,說話的語氣也不一樣了!”
曾經的他從容篤定愛自由,而如今越來越沉穩、也越來越有王者風範了!現在的他,言行舉止都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太子了!
這,難道就是不可抹滅的皇室血統所起的作用?
是啊!如今身份不一樣了,所麵臨的處境與局麵也都不一樣了!需要他來解決的事情那麽大、那麽多,又如何容得他再繼續自由放蕩呢?風輕陌默默地望著齊雨轉身回城的背影,心中默默地道,可我依然還是忍不住想要疼你、保護你、照顧你,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