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暄坐到齊雨身邊,見她捂著傷口,便將她小手拿開,暖香及時地搬來了藥箱,給他遞上金創藥和紗布,他細心地為她擦在傷口上,“這點小傷而已,我沒事。”齊雨逞強地推他。
他皺了皺眉頭,也沒理她,隻是將她牽到自己的懷裏,用雙腿將她固定住,讓她脫身不得,又用潔白的紗布替她包紮上了,在脖子上纏了一圈又一圈,動作輕而溫柔,生怕弄痛了她一樣。
楚逸暄向來冷冷淡淡,有時說話還有故意刺激齊雨,現在卻這麽溫柔,讓齊雨感覺好不習慣,別別扭扭的。
“好了,我還是自己來吧!”齊雨掙開他,挪到另一邊去,“好歹我可是軍醫出身。”
雖然她醫術不精吧,但給自己包紮個傷口還是沒有問題的。
楚逸暄笑了笑:“這倒也是。差點忘了,那次去鹿山受傷中毒,還是王妃給我處理的傷口呢。”
呃……
他竟然提到了去鹿山的那次。齊雨滿臉黑線:“還好意思提那次?為了引你皇長兄對你動手,你竟然不惜以自己為誘餌,也真是夠狠的!”
楚逸暄也沒有否認,隻是笑笑:“沒有辦法,不對自己狠點兒,怕是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了。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但你把我也拉進坑裏來了!”
“說好了要患難與共的嘛。”
“是啊,還是齊王爺聰明嘛,把我帶上了,既能上演了苦肉計,又不至於受傷中毒沒人管。”
楚逸暄垂眸沉默了一會兒,“其實,那真是計劃之外。我本以為我能控製局麵的。把你帶在身邊,不過是想親自保證你的安全而已。”
齊雨“哼”了一聲,不大服氣,不過,想起那天中箭後楚逸暄還把她拉上馬奔離現場,也是頗盡了保護她的責任。這樣想想,心裏的氣也就消了。她撇撇嘴:“你總能把話說得那麽好聽!”
楚逸暄閉上眼睛往後靠了靠,“這次行刺失手了,估計還有後續。讓鹿鳴加快速度不要停,我先養養精神,萬一再發生突發狀況,也免得有心無力。”
“不歇腳了?可你今天的藥還沒吃呢!”
“每天都吃著,今天少吃一回,無妨。”
“可不歇腳,真要有人再來刺殺你,你哪有力氣應戰?”
“放心,還有林伯在呢。”楚逸暄說。
提到林伯,齊雨道:“不得不說,林伯身手真是厲害。沒想到他隱藏得這麽深,可見你身邊還是藏龍臥虎的嘛,還有誰隱藏著還沒有暴露的?”
提到林伯,楚逸暄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你知道林伯是什麽人麽?”他問。
廢話,這齊雨能知道嗎?
楚逸暄坐起了身子,沉默了片刻,說道:“他是我舅舅。”
舅舅?齊雨吃了一驚,“你舅舅用這種方式藏在你的身邊?你父皇不知道?”
楚逸暄雙眉微蹙,聲音有些低沉:“我一直沒有跟你講過我母親的事吧?”
齊雨聳聳肩:“反正我沒印象。”
關於楚逸暄母親的事情,她是怎樣一個人,怎樣進宮的,又怎樣死去的,楚輒似乎諱莫如深,整個宮中沒有任何人提及到她,甚至朝野上下都沒有任何傳聞,簡直是神秘莫測到了極點。
即使民間傳播的版本,也不過是說,皇妃沈氏出自兵部尚書家中,父親沈重位高權重,沈皇妃病逝後,沈重也一病不起,與世長辭。
沈家無子,就此絕後。
楚逸暄目光深邃,默默地看了齊雨片刻,“我的確沒有跟你提起過,因為,陳年往事提來,不過是徒增傷痛罷了。”
“那你今天願意告訴我?”齊雨凝視著他。
楚逸暄眯眼望著她:“隻要你想知道。”
齊雨坐直了一下身子,清了清嗓子:“嗯,如果某人願意說的話,我願意洗耳恭聽。”
“那你聽說過民間對於我母親和我外公的傳聞麽?”楚逸暄問。
“呃,聽……還是聽說過幾句的。”
“世人隻知道,我母親出自沈家,是兵部尚書的女兒。但沒有人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是怎樣進的宮,又怎樣死在了無情的皇宮裏。”
齊雨有些緊張,感覺聽到的故事恐怕會有些沉重,她下意識地把身子坐得更直了。
楚逸暄緩緩地道:“當年,三歲的皇長兄被立為太子,赫連皇後的身份尤更尊貴。赫連家族因此自重自大,我父皇既需要赫連家族的力量來鞏固朝政,但同時又要防著赫連家族妄自尊大。為了壓製赫連家族,因此將我母親迎娶入宮,以圖利用我外公的威權來牽製赫連家族。”
“我母親性格溫順、善解人意,本已有了心上人,雙方待結連理。誰知我父皇一道旨意,將一對有情人就此拆散。這便罷了,我母親不願意讓我外公為難,同意入宮。然而宮中的女人卻一個個心如蛇蠍,表麵待我母親極為友好和善,暗中卻使出各種法子折磨我的母親,令我母親痛不欲生。”
“你父皇不管?”齊雨詫異地插話。
楚逸暄冷笑一聲:“這樣的事情若是發生在青皇後的身上,想必他一定會管。他這輩子唯一在意的女人,怕隻有青皇後一個人吧!”
齊雨懂了。
不受寵的皇妃受什麽罪,皇帝怎麽會在意呢?
“你猜想得到,我母親的心上人是誰麽?”楚逸暄問。
齊雨愣了愣,剛才她問林伯的身份,楚逸暄就講他母親的故事,然後還問她,他母親的心上人是誰……
“難道是林伯?”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問。
楚逸暄卻點了點頭,一雙狹長幽黑的鳳目中流露出一絲溫情:“我母親受難之事,舅舅本不知情。實在是因為放不下我母親,他暗中潛入宮中,隻為悄悄再看我母親一眼。誰知,卻發現宮裏有人在暗中折磨我母親,他便留了下來,找了一個地方藏身,暗中保護著我母親。隻要有人再對我母親下手,他便使出銀針,傷其後背,赫連氏以為是我父皇做的,不敢再妄動,隻好收手。”
“然而,當我母親懷上我後,赫連氏又被激怒了。她想盡各種辦法,意圖讓我胎死腹中,永遠沒有得見天日的機會。幸好舅舅暗中從旁保護,一次次為我母親化解了危機,我才得以順利出生,保住一條小命。”
原來,林伯對楚逸暄母子竟然有這樣的恩情啊!難怪楚逸暄尊他一聲舅舅,雖然他的母親不能跟林伯重續舊情,但這份恩情也抵得過一份親情啊!
齊雨憤憤地道:“林伯當初就應該帶你母親離開皇宮的!”
離開了皇宮,那不就脫離了苦海了嗎?
有情人還能終成眷屬!
楚逸暄看了她一眼,道:“真是個傻丫頭。我母親若是私自逃出皇宮,豈不是連累了我外公一大家子?”
“這……倒也是啊。”
“所以,”楚逸暄緩緩地道,“母親也隻能委屈自己、犧牲自己,來保全整個沈家了。”
“那後來呢?你母親是怎麽……不在的?”
這個問題,讓楚逸暄陷入短暫的沉默。然後,他說:“我母親是病逝的。”
他的母親真是病死的?齊雨疑惑地望著楚逸暄。不過想想,病死也是有可能的吧,畢竟赫連皇後一直要暗她,或許是某一次下手得逞了,林伯也沒有護住她。
齊雨清了清嗓子,拍拍楚逸暄的手背:“她在天上一定過得很好,不會再有人害她了。”
楚逸暄看著她,若有所思地道,“父皇也是為了你的母親才那般冷落我的母親,你說,我該不該把這筆帳算在你的頭上?”
嚇!齊雨立即提高了嗓門:“不關我的事啊,我又不是……”
“許柔止”三個字還沒有出口,齊雨的嘴就被楚逸暄給堵住了。
呃,好吧,如果是樣算帳的話……
她還是勉強能夠接受的。
楚逸暄親吻了齊雨一會兒,鬆開了手,齊雨渾渾噩噩地睜眼望著楚逸暄,呃……不好意思,剛才她竟然閉上了眼睛?享受?
楚逸暄低眉凝望著她,眼中透著似笑非笑的笑意:“怎麽,意猶未盡?”
齊雨臉色刷紅,朝他揮手,“走開!”
楚逸暄笑了笑,握起齊雨的手,“我突然想到,在我冷落你的日子,有人也在暗中保護著你,不知,那人是不是和舅舅一樣。”
“你別血口噴人啊!”齊雨急道,“沒有這種事!”
——如果有這種事,那許柔止該有多幸福!
楚逸暄目光灼灼,道:“他就在暗中保護過你一段時間。”
“誰?”齊雨一愣。
楚逸暄一字一頓,緩緩地道:“風輕陌。”
齊雨頓時笑了:“人家是許柔止的哥哥好嗎?”
楚逸暄卻沒有笑:“可當時也許他還不知道。更何況,你又不是真正的許柔止。”
齊雨呆了呆:“別開玩笑。這不可能。”
楚逸暄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重新往後靠了靠,閉上了眼睛,悠悠地說道:“舅舅是我的親人,他會善待你的。你也要善待他。”
“這是要求?”齊雨揚眉。
“可以這樣說。”他答。
“憑什麽要求我!”她憤然。
他睜開雙眼,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她:“憑你是我的女人。”
一句話,頓時讓齊雨無言以對。是吧,她真是他的女人?
她本想據理力爭一番的,然而,特麽的,關鍵是自己似乎早就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沒羞沒臊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