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我會消失
輕輕推開病房的門,向曉歐走了進去。
病床上躺著的,是看起來憔悴枯槁的葉勻哲,隻不過短短的幾天,葉勻哲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看著老了好多。
向曉歐歎了歎,在病床邊坐了下來。
也許是察覺到有人來了吧,葉勻哲緩緩睜開眼,眼珠動了動,看向向曉歐所在的方向。
“葉大哥。”向曉歐叫。
“曉歐?”
葉勻哲有些遲疑,好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向曉歐。
“是我,我來看看你。”
盯住向曉歐看了又看,葉勻哲露出笑容:“謝謝你。”
“你的傷,沒事吧?”
葉勻哲傷成這樣,都怪靳揚下手太重,向曉歐的心裏,多多少少是有一點內疚的,所以,她才會來醫院看望葉勻哲。
“傷?”像聽到了笑話一樣,葉勻哲扯起嘴角。“我的傷,怕是好不了了。”
“別這樣說,葉大哥,你好好養著……”
“不,曉歐,你不懂。”葉勻哲搖頭:“隻有我自己明白,我的傷口在哪裏,我為什麽受傷,我知道,我的傷是不可能好的了。”
“葉大哥……”
向曉歐忽然領悟,葉勻哲口中的“傷”,並不是他身體上的傷。
轉頭看向窗外,葉勻哲的目光中流露出向往,悠悠道:“我最愛的兩個人,都去了天堂,我的心,早就空了,一個沒有心的人,又怎麽會好?”
最愛的兩個人?向曉歐知道,其中一個一定是葉孜函,另一個,難道是葉勻昀?
不,肯定是葉勻昀。
向曉歐的心突然就痛了起來,眼前的葉勻哲,哪還有原本意氣風發的模樣。
向曉歐想起,那一個下過雪的夜,葉勻哲抱著葉孜函走在雪地裏,步子穩健有力,站在葉勻哲身後的向曉歐,看到了葉勻哲的孤寂,也看到了他和女兒的相依相偎。
那時候,葉勻哲的眉宇間雖然總是帶著淡淡的哀傷,但是每每望著葉孜函時,眼裏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關愛,卻是溫柔靈動的。
好像,從葉孜函離開之後,葉勻哲的眼睛裏,就不見了那份靈動了吧。
“是我,都是我做的。”
忽然地,葉勻哲又開了口。
“是我故意對靳揚說了讓他誤會你的話,是我在給你的果汁裏放了安眠藥,是我把你帶到別人不知道的公寓,一切,都是我做的。”
安安靜靜地看著向曉歐,葉勻哲的語氣也很安靜,沒有起伏,沒有情緒,仿佛隻是講述一個跟他無關的事情。
麵對葉勻哲的坦誠,向曉歐想質問,卻發現自己無從問起。
“可是,我沒有那麽卑鄙。”葉勻哲再開口,麵上現出嘲諷。“我沒有提前計劃什麽,就是安眠藥,說起來你也許不相信,是我每天都需要的,那天,我是臨時起意,在你的果汁裏……”
低下頭,葉勻哲苦澀地笑。“自從函函離開後,我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沒辦法,我隻好靠吃安眠藥度日,到了今天,我已經戒不掉了。”
望著葉勻哲,向曉歐已經失去了質問的力氣,事已至此,再說些什麽,好像都沒有了意義。
隻是,失望還是難免的,向曉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一直看做哥哥一樣的葉勻哲,會做出這些事來。
“我原本以為,我是愛你的,曉歐,後來我明白,我愛的不是你,而是用了勻昀眼角膜的你,我利用了你對我的信任,我曾經嫉妒靳揚,現在想想,真是可笑,不過,支撐我走到今天的,正是這一份我自以為是的愛,自以為是的嫉妒……”
仿佛疲累至極,葉勻哲閉上了眼睛。
向曉歐看著葉勻哲,心緒複雜到無語。
默默坐了一會兒,向曉歐站起身,邁開了步子。
“曉歐,”葉勻哲忽然出聲,眼睛卻沒有睜開。“告訴靳揚,我會消失,我會去加拿大,再不會出現在你們的生活裏。”
“葉大哥,你……保重。”
這是向曉歐對葉勻哲說的最後一句話。
房門被輕輕關上,葉勻哲睜開了眼睛。
望著房門的方向,葉勻哲的眼眶漸漸濕潤了,終究,他還是對向曉歐撒了謊。
其實,葉勻哲是真的愛上了向曉歐,其實,葉孜函離開後,向曉歐是葉勻哲的寄托,可是,向曉歐對靳揚的愛,讓他認清了事實。
向曉歐吃了安眠藥,在葉勻哲的公寓裏沉睡的那一晚,葉勻哲受盡了折磨,有好幾次,他站在向曉歐的床邊,朝著向曉歐伸出了手,隻要他做了想做的事,那麽,向曉歐與靳揚,將再無可能。
最後,向曉歐的那一句“我真想要一個你這樣的哥哥”,叫葉勻哲的心平靜了下來。
雖然沒有真的做什麽,但從今往後,像過去一樣,和向曉歐像兄妹一樣相處也是不可能的了,但是,總好過做被向曉歐恨的人吧。
關上病房的門,向曉歐很有些想流淚的衝動,心裏很難過,很心酸,很……大概,也是有那麽一點恨的。
仰起頭收回眼淚,向曉歐走出了醫院。
葉勻哲的事情,讓向博召低落了很久。
葉勻哲幾乎是向博召看著長大的,在向博召的眼裏,葉勻哲幾乎就是自己的半個兒子,一個如此親近的人,到頭來竟然成了企圖傷害自己女兒的凶手,向博召難以接受。
當年,葉勻哲的父親去世時,曾拉著向博召的手,拜托他照顧還在讀大學的葉勻哲,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向博召覺得,自己對不起葉勻哲的父親。
向博召坐在書房裏,捧著過去的老照片,一看就是半天。
吳惠蓮很無奈,卻又無從勸解。
向曉歐真的把葉勻哲的話告訴了靳揚,葉勻哲他,將再不會出現。
聽到葉勻哲的名字,靳揚嗤之以鼻,然後聲音極慢地道:“不可以,哪怕他躲到天涯海角,都不可以。”
“靳揚。”向曉歐隻覺得沉痛,無奈地道:“就放了他吧,畢竟,他隻是一個失去了女兒的可憐人。”
“為他求情?”靳揚的眸色極黯,讓向曉歐無從分辨情緒。“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我會更討厭他。”
沒奈何,向曉歐撲到靳揚懷裏,又搖又晃。
“從此以後,就當他是一個不相幹的路人吧,好不好?”
“不相幹的路人?”靳揚重複,眼裏終於現出笑意。“也好,一個路人,我自然不會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