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德行有虧
蘇晏晏還了一禮:“陳閣老不必多禮。”
陳言謹道:“小女無狀,方才在街上衝撞了王爺,下官已經重重責罰過她們了,還請王爺莫要見怪。奉上些些薄禮,還請王爺笑納。”
蘇晏晏一笑,把禮單推了回去:“禮就不必了,街上那事,也隻是一件小事,我這人,一般有場子當場就找回來了,然後就忘了,絕不會事後找補的,閣老放心。”
這話說的,簡直幹脆麻利到了極點,又十分的直截了當,饒是陳言謹經多見慣,一時也不知要怎麽答,隻訕訕笑了幾聲。
蘇晏晏隨即道:“但我正好有事要找陳閣老,既然閣老到了,也省了我進府拜望。”
陳言謹心頭一個驚跳,急道:“王爺有事,請盡管吩咐。”
蘇晏晏把他請進了議事廳,廳中早坐著兩人,下頭還有四個官兵侍立,見到他來,那兩人起身施了一禮,卻沒說話。
一見這架勢,陳言謹臉色就是一變。蘇晏晏請他入座,便在上頭坐了。一個評事在旁參與評議,一個錄事在旁記錄,兩人都穿著官袍。
這分明是審案子的架勢,但這算是內部審理,已經是很客氣的做法了。
陳言謹惴惴不安的坐了,蘇晏晏翻開卷宗,道:“陳閣老,昭雪寺前些日子,抓到了一批匈奴殺手,而這些匈奴殺手,盤踞都城已經近十年,這個閣老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陳言謹心驚肉跳:“是,下官聽說了。”
“其中有一個殺手交待,大約五年之前,曾挾持過貴府的少夫人江氏,以此要脅閣老,可有此事?”
陳言謹登時臉色就變了,磕磕巴巴的道:“這個……時間太久了,下官,下官有些記不清了。”
“閣老,”蘇晏晏淡淡的道:“不知您知不知道,七王爺前些日子曾配出一種異藥,專用於審訊,可以令人口吐真言,隻是十分傷身,閣老這把年紀,隻怕抗不住……被匈奴人挾持,不管做了什麽,都不是好事,可是這種事,閣老也明白,不可能糊裏糊塗結束,如果真的糊裏糊塗,那下場隻有一個。”
這個,他豈會不知。
勾結鄰邦,若真的沒有結果,必定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
陳言謹想了想,終於下了決心,緩緩的道:“不敢瞞大人,江氏的確曾被挾持,隻是事關婦人名節,所以下官才一時想左了……還請大人恕罪。”
蘇晏晏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陳言謹畢竟有些緊張,抓過茶碗喝了兩口。
又道:“下官當時任吏部尚書。下官記得那時江氏身懷六甲,卻被人擄去,然後賊人傳書過來,讓下官提拔一人去明水縣做縣令,下官一時糊塗,隻想著保全府中血脈,便屈從了。此人名叫李傑,下官一直留心,王爺可以派人去查,他在任上並無什麽錯漏之處。”
蘇晏晏一直細看他的神情,徐徐的道:“然後呢?”
陳言謹急了,離座拱手:“王爺,下官隻是一時糊塗,錯了那一次,之後再沒有了。”
蘇晏晏道:“他們的口供上,傳訊給你可不止一次。”
陳言謹急的額上冒汗:“王爺,這些蠻人分明是胡亂攀咬,王爺切莫輕信啊!”
蘇晏晏點了點頭,好像是信了,陳言謹才鬆了一口氣,就聽她道:“你與江氏是什麽關係?”
陳言謹臉色大變:“哪……哪有什麽關係?”
她抬起頭來,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她盛名在外,此時又是居高臨下,陳言謹腿都有些發軟,卻仍是強撐著道:“王爺明察!我與江氏怎會有什麽關係?”
蘇晏晏徐徐的道:“你可知,本官最擅長察顏觀色,你的態度,已經交待了一切……本官欲給你留三分情麵,你是不是真要本官用刑用藥?”
陳言謹僵了半晌,終於還是道:“下官,隻是一時酒後糊塗,與那江氏有過一次。”
連那錄事都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扒灰啊!這德行……是絕不可能再留在內閣了。蘇晏晏道:“江氏所出的嫡子,是你的?”
其實她完全是在詐他,可是此言一出,陳言謹臉都白了,顯然又被她說中了。
蘇晏晏隨即道:“他握著你這麽大的一個把柄,會隻用一次麽?就隻是他們交待的,就有七次之多。”
這更是詐他,她有意說的多了些。其實傳書這種小事,一來呼衍恩和不一定非要用他們傳,就算用,他們也記不住。
陳言謹再也顧不上什麽體麵,雙膝跪下:“王爺明察,絕對沒有這麽多!”
“嗯,”蘇晏晏道:“那就請閣老一一道來,本官會再去核實。”
這些日子,蘇晏晏也是深有體會了,審這種文官最為麻煩,他們是典型的步步為營,不把話頭徹底挑明,他們壓根就不會認,就算挑明了,也是負隅頑抗。
但大概是因為江氏的事兒太過恥辱,戳中了陳閣老的心窩子,所以問起來倒還算順利,審完了已經接近酉時,蘇晏晏也沒拘押他,隻道:“昭雪寺每日的卷宗,都會送到帝前禦覽,大人今晚且先不要出門,以備明日聖上問訊。”
這是客氣的說法,她是好心讓他及時處理家小,畢竟明日就該丟官了。
陳言謹滿麵頹廢,勉強的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出了廳,就見七王爺在外頭坐著,一見她就迎了上來:“手沒事?”
蘇晏晏道:“沒事。”
他仍是小心的握了,道:“受了傷!還叫他們瞞著我!”
陳言謹看在眼中,連連苦笑,他養了個好孫女兒,原本的確看中了七王爺,盤算著哪怕占個側妃的位子,也能提攜家族,如今看起來,他眼裏哪裏容得下旁人?
看七王爺理都沒理他,他隻得拱了拱手,自已退了出去。
第二天,蘇晏晏還沒起,就聽外頭影衛在說話,依稀還能聽到七王爺道:“一點小事,別吵醒晏兒。”
蘇晏晏皺了皺眉,翻身坐起,隔窗道:“怎麽了?”
影衛便到了窗前,道:“晏姑娘,那個陳言謹昨晚死了,好像是畏罪自殺!”
蘇晏晏吃了一驚,腦海中迅速閃過昨天陳言謹的模樣。雖然此時自殺,的確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護家小,可是依她來看,陳言謹好色涼薄,隻消罪不致死,絕對不會做出犧牲自己保存家小的事情。
她迅速穿好了衣服:“不對!事情有蹊蹺!去昭雪寺叫人,我們去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