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照頭澆盆髒水
蘇晏晏續道:“這一點,我會與你配合,但是調節氣氛的事情,要交給你。你比他高,你比他年輕,你比他長的好看,所以你們對恃時,眾人會更偏向你,長的好看,在任何時候都是很有用的,要充分利用。但是還要注意一點,人總是同情弱者的,所以,你要注意,不要讓對方成為弱者。”
她頓了一頓:“外界的氣氛,也會給他造成心理壓力。一個人隻有失去冷靜,才有可能暴露出更多的東西。這一戰,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她向他鄭重施了一禮:“慕容少卿,拜托了。”
而此時,都禦史鄭陽沐正坐在回程的馬車裏,皺緊了眉頭。
這幾日,蘇家的案子在都城傳的如火如荼,他也一直嚴陣以待,等著蘇晏晏上門找他。雖然“第一神捕”之名如日如天,而他也親眼見過蘇晏晏驗屍,可是驗屍和查案畢竟不是一回事兒,何況還是一個三年前的舊案!不管蘇晏晏說什麽,他都有辦法讓她铩羽而回!
他做好了周全的準備。可是不知為何,等了一日,又是一日,再等一日……蘇晏晏始終沒有上門。
她愈是不上門,他才愈覺得不對勁兒。當年的主審官員,她已經找了兩個,卻偏偏不來找他,這麽幹晾著什麽意思!而且闔城的百姓都知道她沒有來找他,有很多人懷疑有鬼,甚至有傳言說他是有意陷害蘇家!
這讓他十分暴燥,偏生毫無辦法,若是主動上門,豈不是更叫人懷疑?正在皺眉,馬車忽然一停,鄭陽沐怒道:“怎麽回事!”
馬車外有人急回道:“大人,有馬車擋住了巷子口。”
鄭陽沐掀開車簾看了看,那馬車十分簡樸尋常,不像是什麽大人物的,便隨手撩了簾子:“快些趕開!”
“是,是。”隨從已經上前,可是車夫的位置卻是空的,來回找了幾圈也不見人,旁邊百姓紛紛側目,隨從有些發急,正想上前直接駕馬離開,卻見馬車門被人從裏頭推開了,身穿黑色官袍的慕容葳蕤跳下來,淡淡的道:“來者何人?”
慕容葳蕤高大挺拔,模樣俊美中帶三分邪氣,神色儼然的時候卻是架勢十足。那隨從雖不認識他,卻認識四品文官的官服,便道:“是都察院的鄭大人回府!還不讓開路!”
慕容葳蕤點了點頭,道:“那就對了。”他抬了抬手:“請他出來一見。”
隨從麵麵相覷,阡陌大陸的都禦史是響當當的一品大員,一個四品官兒大咧咧讓他出來?隨從急喝道:“胡說什麽!還不讓開!否則別怪咱們不客氣了!”
慕容葳蕤不答,徑直向馬車走去,隨從急上前擋住,把他向一邊扯開。慕容葳蕤是六階武師,也不與他們對打,隻站在原地抱臂不動,由著他們撕扯。
蘇晏晏選的這個地方十分促狹,再往前進了深巷就成了貴人區,車馬行人都少了,但是在這邊偏是鬧市,而且這會兒正是最熱鬧的時候,這一鬧之下,都漸漸圍攏過來。
鄭陽沐雖離的略遠,但也聽了個大概,掀簾怒道:“什麽東西敢攔老夫!”
一言未畢,便聽一道清悠淡遠的聲音道:“禦史大人。”
鄭陽沐一抬頭,便是一怔,蘇晏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馬車上,負手而立,淡淡含笑。
陽光映著她的蟒袍玉帶,眉心朱砂殷紅欲滴。明明極美,卻美的超塵絕俗,貴不可言,乍然出現,不止圍觀百姓,連同鄭陽沐,都是一窒。
而那鄭陽沐年已半百,個子不高,臉上稀疏幾根胡子,眼皮鬆的耷拉下來,硬把圓眼遮成了三角眼,長的實在有些猥瑣。
這就是“一看就像好人”,和“一看就不像好人”的區別,真的親眼見到,慕容葳蕤才真真切切體會到了。他定了定神,道:“這位是奉旨督辦蘇家舊案的蘇大人。”
眾人嘩然,連鄭陽沐都是一窒,然後冷冷的道:“原來是蘇大人,蘇大人當街攔住本官,不知是何意?”
蘇晏晏淡淡的道:“關於蘇家舊案,想請禦史大人協助調查。”
協助調查!鄭陽沐大怒道:“蘇大人這是什麽意思!本官為官三十載,從來沒聽說過當街攔人問話的!”
蘇晏晏仍舊淡定:“蘇晏晏隻有一條命,不敢輕易進禦史府,但茲事體大,又不得不問,當街攔人也是不得已。”
鄭陽沐險些沒背過氣去,好大一個黑鍋!什麽叫隻有一條命不敢進禦史府?這話明明什麽都沒說,卻足夠旁人想出千言萬語!他一時都不知道要說什麽!
看他表情,蘇晏晏心說活該!就是要照頭澆盆髒水給你試試滋味。嘴上卻毫不遲疑的續道:“何況本官乃是奉旨辦差,要找什麽人問話,怎麽問,何時問,均可便宜行事。”
鄭陽沐大怒:“你是什麽東西!一個乳臭未開的黃毛丫頭,也敢在老夫麵前擺架子!老夫做狀元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竟敢在老夫麵前拿大!”
有一種感覺,叫做身在其中才能體會,鄭陽沐浸淫官場幾十載,拉慣了大旗,扯慣了官腔,一見蘇晏晏這架勢簡直能氣死,可是看在百姓眼中,她容貌絕美,神情認真,說話不帶半絲火氣,一聽鄭陽沐竟出口傷人,頓時議論紛紛。
蘇晏晏道:“禦史大人,我不是來與大人比年紀比閱曆的,論公,我是奉了皇上聖旨,難道大人竟要抗旨不成?論私,我是蘇家唯一的後人,而此案是在大人手上定案,我找大人問話,有何不妥?”
她其實是在偷換概念,巧妙的避開了“當街”的核心問題。
可是她這一句話一說,眾人頓時想起了當年的慘案,看眼前小姑娘站的筆直,清瘦倔強,那身影頓時就顯出幾分忍辱負重的悲壯之感,個個恨不得拿著大刀去給她助助陣才好。
鄭陽沐見人越聚越多,議論聲越來越大,恨的直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請蘇大人去敝宅一敘!”
“不必了,”蘇晏晏慷慨道:“不管家父,還是蘇某,行事向來無愧天地,無愧人心……正所謂事無不可對人言,左不過是問話,在哪裏問又怎樣?”
她清清冷冷的瞥過一眼:“禦史大人一再請我們去禦史府,不知何意?”
能是何意!特麽的請你回家還有錯了!鄭陽沐簡直要氣瘋,牙咬的格格直響,本就猥瑣的麵容更顯猙獰,看在眾人眼中,更是厭憎大生。
蘇晏晏咳了一聲,慕容葳蕤猛然回神,他沒有消極怠工的意思,可是他真沒找到機會說話啊!他飛也似的去馬車上拿下了桌子椅子,蘇晏晏坐下,道:“那我們這就開始了,對麵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