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鄉下
李書文躺在土地上，看著藍天，真美，如果身體不再疼痛的話，一定會更加美麗。
閉上眼睛，疼痛來襲，風呼嘯而過，疼痛讓他無法安靜思考著自己該去何方。
他知道自己會死，但不想自殺，隻是這樣就死了，真是窩囊廢。
人生的樂趣沒有體驗過，一直一直在工作工作吃飯吃飯，住最差的地方，喝最差的酒，吃最差的飯菜，我也想吃美味的食物啊！
隻是有點閑錢的時候，卻吃不下東西了。
衣不蔽體的李書文嚇退了覓食的螞蟻，隻是還是有蒼蠅蟲子螞蟻在啃食著他掉落的血肉。
李書文想回家了，他想家了。想父親在的家，隻是回不去了。
想那座他拚搏奮鬥十幾年，還有他父親奮鬥一輩子想在那座擁擠的南部城市擁有屬於自己的一間小房子的城市了，隻是它沒了。
他記得海水淹沒的那座城市，現在的他能感覺到，那裏多了許多海洋生物，那裏成了海的世界，很美，他閉上眼睛就能看見。
見到屬於他的那間小家，已成了小魚的家了。
那時候父親還在，想在那座城市裏拚搏出自己的一個小家，隻是真的很難，他們打拚著，打拚著雖然很累，但有了屬於自己的家，雖然還背負的沉重的債務，但那是他們在那座城市的容身之地，李書文父親一輩子就拚一樣東西。
到後來，海浪來了，一切都化作塵埃。
那麽隻有那一個家了，鄉下，他曾經想過，在大城市奮鬥不下去了，太累了，拿了錢就回鄉下吧，起一棟小房子，就那麽渾渾噩噩的度過餘生，不給別人添麻煩，不讓別人添麻煩。
所以他省吃儉用，隻為讓他父親輕鬆一點，習慣了如此，反而一輩子沒有體會過，不一樣的人生。
抬起頭，看見的，都是些肮髒的嘴臉。
親戚都不怎麽歡迎他這個掃把星，最終李書文沒有回到那小村子過，隻是這時候，他們死的死了，該遷入牆呢的遷入了吧。
不知道為什麽想看就能看見自己家那棟泥瓦房，李書文知道了方向，拖著殘破的身體，一步一個腳印踩在泥土上。
李書文就像一頭大象一般，大象死了要尋到大象墳場，而他要尋到自己家做墳場，死亡好像越來越近了。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疼痛，他不知疲倦，不知勞累，不知休眠也不困。
回到家，天已經黑了，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天，渾渾噩噩真如同當初所想那般。
星空啊，真是美麗，聽說南北兩極有著更美麗的風景“極光”，星空點點，時不時有著星光爆發出熱烈的光芒然後許多天後再也看不見那顆星星了。
李書文閉上眼睛，隻體會到刺痛，靠在門上，發現鎖已經生鏽了，雖然他現在也沒有鑰匙。
李書文用手抓住鎖，稍微一用力，鐵質的鎖便裂開了。
他在門前停了許久，想著：“真的就自己一個人了。”許久未說過話的他，沒有喝過水的他，聲音依然通透，隻是短短數語就能讓臉部更加疼痛，血又流下來了，喉嚨裏感覺到了血腥味，那是那麽多天以來李書文第一次喝到“水”吧。
李書文推開塵封已久木門，青苔蜘蛛網，發黴的味道，還有無處不在厚厚一層灰。
“我回來了。”李書文哪怕疼痛，都想說著這句話，隻是麵前沒有了爸，沒有了爺爺奶奶，有的隻是化作了照片的他們。
他們在看著李書文，李書文也在看著他們，思緒又湧上心頭，用開裂的雙手輕輕撫摸著照片，不敢太用力，輕輕的拂去塵埃。
李書文走出了小屋，用剛才的方法打開廚房小屋，看著曾經塞的滿滿的的木材隻剩下薄薄的一層了。
拾起木材放進灶台，李書文這才想起來他沒有打火機。
他想著以前會把打火機放在灶台旁，結果也沒有找到。
變成了這鬼樣子，不知道能不能噴火。
忍著撕裂的痛苦，張開了嘴吧，“火！”寂靜的夜晚裏，傳來了蟲鳴。
火是什麽樣子的？胸口有些發熱，“咳，咳。”連帶著血咳了出來，火焰隻有一小撮，還把的血點燃了。
還有些燙嘴，嘴角被燒焦了，胸口也愈發悶熱疼痛。
看著火焰燃燒著，紅的藍的，好像那一流星所帶著的火焰，隻是那火焰很巨大，這個隻有一點點。
李書文抬起卡在灶台上的鍋，地下已經被燒黑燒熱了。
或許很快就有熱水了。
李書文拿著鍋到門外看著壓水井，上下按壓著打水，隻是壓水井明顯幹枯了，活動摩擦發出幹澀的聲音，出水口下也長滿了青苔又因為沒有水而幹枯死去。
如果能有水的話？“咳咳。”李書文捂著胸口，這次什麽都沒有吐出來，隻是胸塌下了一塊。
或許李書文也並不想用自己的口水洗澡。
推開水井的石板，底下還有水，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抽不上來了。
月亮印在水麵上，如清風拂過，泛起一點漣漪。
李書文突然想起來爺爺的寶貝，一個提水桶加繩子，爺爺說他小時候就是那樣打水的。
他知道爺爺不會把他扔了，他很寶貴著這些老物件，經常說幾十年了，還是很好用，總是收集很多李書文不認同或許認為是破爛的東西，慢慢的，家裏多了很多沒有意義的東西，隻是爺爺喜歡。
在雜亂的房間裏翻箱倒櫃找著，一把小刀映入眼簾，爺爺總是買許多的小刀，這把是送給了李書文，隻是很快他又遺忘了這把小物件了。
“咚！”水桶砸到水的聲音。
柴火不知道為何燒的很旺盛，井水很快就被燒的滾燙。
李書文提著滾燙的熱水，來到了院裏，月亮好圓好亮，可以微微的看見他。
他扯爛了身上為數不多的布條，加入了些冷水，兜著頭就淋了下來。
頭濕了，較黑的血塊順著溫水衝刷下來，李書文撫摸著身體，龜裂卻不幹燥的肌膚，每一個縫隙好像都能塞進一個手指，疼痛讓他慢慢的撫摸著清洗的髒汙。
血液，肉塊，混著泥土.……
水印著血，月亮變紅了。
遠遠望去，李書文身上布滿了星光，水漬順著裂縫清洗著。
溫熱的水滑過肌膚刺激著疼痛的身體，卻又著不一樣的感覺，像是疼痛，也像是溫暖的撫摸。
李書文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風，感受著泥土的芬芳，感受著水的味道，火的溫度，好像一切都是美好的。
哪怕自己就要死了，很久很久，他睡著了，像個孩子一般，笑了。
疼痛還在隻是疼痛不能再讓他皺起眉頭，他好像在夢中夢見了什麽好東西，可能夢見天是被，地是床。
並不覺得疲倦的他，睡著了，很久以來又一次體會到睡夢的機會，舒服的他不願意醒來，迷迷糊糊的睡著，感覺真好。
隻是很快，水變冷了，他便醒了。
“我睡著了嗎？真舒服！”李書文開心道，裂開嘴笑道，他的心情好像沒有那麽壓抑了，隻因為夢一場。
哪怕笑會讓他更加疼，但他還是想笑，疼痛和笑告訴他，他還活著。
胸口好像被燒壞了，笑的他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
李書文用著龜裂的瞳孔看著月亮：“今天的月亮真圓，真大，好像就要砸下來一樣。”
或許這顆月亮要砸下來也說不定呢，已經有很多人逃到外太空去了，隻是真的能逃的了嗎？
李書文看著自己的身軀，流了那麽多血還沒死：“我還是人嗎？”
他進了風景抱起了所有的衣物被套清洗了起來，洗之前聞著味，感覺真好，好像還有著溫度。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我給你們洗衣服咯！”
李書文一洗就是洗了一天，從天黑洗到了亮，小小房間裏來來往往清洗的一幹二淨，哪怕房頂都沒有放過，因為他回到了這裏，仿佛一切都沒有了目標，不知道做什麽，隻有這些才能讓他忘記疼痛，好好等死。
一桶水，衝去了昨夜的血肉，血肉順著水流流向了菜田，流進了水溝，最後看不見。
用著樹葉水擦拭的房間裏，黴味散去了，留下水的濕氣，樹葉的清香。
一直裸奔的李書文，現在站在鏡子前，他隻差這一麵鏡子沒有擦淨了，模糊的鏡麵，其實已經可以看見可怕的黑色紅色藍色的裂紋了。
李書文舉著抹布，還是擦下了，頭發上的皮肉已經裂開了，像是狗啃過一樣，臉上都是不規則的紋理。
他停了下來，隻是一張臉就如此了。
他低著頭，看著身上這些紋路，好像輕輕一掰，他人四分五裂了，雙腳的骨頭都刺出來了，隻是不知道為何還能站立著。
血已經停了，開裂的地方變成了黑色各種顏色，李書文身上的血好像不會幹枯一般，一直在身體裏流淌著，他能感到血液的溫暖。
風停了，雨停了，李書文感覺自己又行了，好像還能活下去！
能活下去誰會想死呢？他要開墾菜田種菜，雖然他吃不了，他要種花種草，好看！他要在情人節栽樹，植樹節和樹談戀愛，讓樹木栽在他手裏！
“或許哪怕隻能活一分鍾，我也要以最熱成的心最美麗的笑容麵對！
在這片故鄉的土地裏，開出花，種出菜，養成參天大樹！”
李書文大喊道！
“哪怕是這樣活著，我也想活著。”
李書文的嘴裂開了，但他笑的很開心！
時間從來都不會回到過去，時間的車輪隻會一直一直往前走……
“各歌隔！”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