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到了晚自習前的時間，班裏照例要自我介紹。我第一次見到了現在的班主任——一個又高又瘦、戴著眼鏡的年輕男老師。我在心裏祈禱，希望他要比原來班級那個胖老頭好一點。
同學們的自我介紹幾乎千篇一律，沒有一個人給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正當我準備趴到桌子上和周公進行一次短暫約會的時候，一個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我耳畔響起了：“我叫黃岩，喜歡《哈利波特》。”奇怪的是，這個同學的自我介紹就隻有這麽一句話，然後再無下文，教室裏一片寂靜。我詫異地抬起頭來，發現許多同學和自己的反應一樣——驚奇地看著台上那個同學。然而他很快就低著頭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所以我沒有看清他的臉。
真是個有趣的人，我想。不知怎麽，我覺得要是他和自己做同桌就好了。
2005年2月28日。
班主任終於下令調位啦！我和我的現任同桌都“喜形於色”，那個男生竟然一邊做作業一邊唱起《國際歌》來。但是我一點也不在乎，因為我想：一會兒就不用再和你這個討厭鬼一起坐了。
“黃岩!坐到朱顏旁邊去！“我心裏一震——但絕對是欣喜的。那個身影抱著一摞書走到我身邊坐下，這回我可算是看清了他的臉——那絕對不是一張“帥哥臉”。我敢打賭，這個班裏大部分女生都不會認為旁邊這個人長得“帥”，因為他的眼睛很小，頭發竟然有一部分是白色的，並且有一些“青春美麗痘”散布在他的臉上。即使這樣，我還莫名其妙覺得這個男生很迷人。
下了課，黃岩出去了。這時坐在我前麵的徐慶強——他是班長——回過頭來神秘兮兮地對我說：“你走大運啦，黃岩學習很好，分科成績是咱班第二名哦！”我不敢相信地說：“是嗎？看他那個樣子……”
“是不是看起來不像？”徐慶強笑著說，“他就是內向了點，不大愛說話。不過我敢給你打包票，他會是一個不錯的同桌的。”
但願如此。我想。
我和黃岩做同桌已經三天了，但我們還沒說過一句話。我是不好意思和不熟的人搭訕，而這個黃岩似乎也是木木的。由於我的座位是靠牆的，所以我要出去的時候黃岩就要站起來給我讓開道，除此之外我們並無別的交流。不過我卻發現了黃岩的一個愛好——
他喜歡唱傑倫的歌！
下課、做作業、看書……隻要不是上課的時間，黃岩就用他富有磁性的嗓音輕聲哼傑倫的歌。什麽《米蘭的小鐵匠》啊、《晴天》啊、《半島鐵盒》啊……隻要我會唱的歌，他幾乎都會唱。我感到有些不服氣，所以也小聲唱了起來。於是在這個教室的一角就出現了一個奇特的現象：兩個從沒說過話的人卻在比賽唱傑倫的歌。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老師第一次布置數學作業的時候。因為我的數學基礎實在糟糕，有些題不會做，所以我不得不請教一下旁邊這個學習優異卻沉默寡言的“木頭人”了。
“你在這裏做條輔助線，然後……”，沒想到，黃岩稍微一講，我就會了。講完後，黃岩抬起頭來對我一笑：“以後有什麽不會的題盡管問我啊。”我聽了這句話很激動，竟然忘了對他說謝謝。不過這下我們終於算是正式有了交流了。
後來我發現，這個黃岩和自己還算是“誌同道合”。我們喜歡的明星幾乎一樣，因此我們之間的話題也漸漸多起來。同時我也發現，在他的幫助下，自己的數學成績有了很大進步，月考成績也進入了班級前五的行列。徐慶強天天要我請客，說是為了慶祝他的預言“實現”了。
不過這個時候，我卻在想一個人。薛妍，她怎麽樣了？自從分科後，我們倆還沒見過麵。也許自己應該抽空去和她聊聊天。因為上了高中，我從住校改為走讀了，所以沒什麽機會去薛妍宿舍。
咚咚咚！
“你找哪位？”開門的是一張陌生的麵孔。
“我找薛妍。她在嗎？”
“哦，進來吧。”
我走進宿舍裏，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看書的薛妍。我一把抽走了薛妍的書。
“幹嗎啊你？”薛妍似乎很生氣，但一看到是我，就馬上笑嘻嘻地，假裝打我一拳：
“你還知道來找我玩啊？我都快悶死了。”
“我這不是來了嗎。說說，你在理科班怎麽樣？課程難不難？”
“一點也不好，湊合著過唄。哎，慘啊！你呢？前幾天看貼在教學樓外的紅榜，你好像月考成績不錯？”
“瞧你說的，憑什麽你就過得比我悲慘，誰過得不是‘賣笑生涯’。不過……新鮮事倒有一件，我的新同桌叫黃岩，人可有意思了，學習又好，又喜歡傑倫……”不知怎的，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有些緊張。
“不對吧？不是‘人有意思’，而是你‘對人有意思’了吧？”薛妍一臉壞笑。
“什麽呀。”
“朱顏，我和你說正經的。”薛妍突然不笑了，臉上全是嚴肅的表情。“你可得三思而後行，你忘了王浩了？他最後還不是……”
“別說了……”我聽到王浩的名字，低下頭。
沉默。
說實話，如果薛妍不提，我幾乎已經把王浩這個人忘得幹幹淨淨了，連同那討厭的丁圓圓和梁群。薛妍的話又勾起了我的回憶。原來往事這東西，人是不可能真正忘得掉的。
轉眼間，已是三月末。這對於高一（5）班的其他同學來說沒什麽重要意義，但對於黃岩和我來說卻是那麽激動人心。原因很簡單，我們共同的偶像林俊傑要發行第三張專輯《編號89757》了。
兩個人隻有一部隨身聽，是黃岩的。那時候，住在小縣城的我們還不知MP3為何物。
“我們合買磁帶吧？”我問。
“你先買吧，我先聽聽看。”
“好的。”
於是我就背著媽媽，放學後偷偷溜進音像店買了那張專輯，當我走出音像店的大門，突然有種感覺：我的生活從此改變了，我徹底從未分科之前的陰影裏走了出來！
這張專輯果然和我們預想的一樣，棒極了！隻要不是英語、數學這樣重要的課，黃岩和我就一人一隻耳機，偷偷聽JJ的歌。有幾次黃岩忍不住小聲唱了起來，我趕緊碰他一下，提醒他這是在上課，黃岩才不唱了。
這樣的日子太美妙了，我想。同時，我感覺“黃岩”這個名字往我心裏更近了一步，幾乎就貼在心靈的邊緣了。我是不是喜歡上他了？我不由得問自己。這種感覺是不是喜歡呢？如果是，那以前我對王浩的那種感覺又是什麽呢？
十幾歲愛情和友情的界限，有時就是這樣曖昧。
“你看看，幾點了？別再學了，趕緊回家吧。”黃岩說。我看看表，果然，快晚上10點了，我再不走教學樓就熄燈了。這時的教室裏也隻剩我和黃岩兩個人。我收拾好書包，發現黃岩站在教室門口等我。
“一起走吧。”他說。
我們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教學樓裏的燈也全都熄滅了。隻有門口的大廳還是亮的。
我們走得很慢，因為走廊很黑，根本看不清路。當我們快走到大廳的時候，我小聲說：“岩，我想和你說件事情。”不知怎麽，我覺得自己現在有種把“我喜歡你”這句話說出來的衝動。
“什麽事？”大廳的燈光映紅了黃岩的臉龐，“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也不過如此吧。
“算了，走吧。”還沒過五秒鍾，我就把告白的想法打消了。
“哦。”
我們在教學樓門口分開了，我往東走，黃岩往西走。我的心跳得很厲害，想偷偷回頭看一眼黃岩的背影，但還是忍住了。也許，黃岩也在回頭看我吧。我想。
我的家位置很偏，班裏沒有同學住在那附近，所以我一直是獨來獨往。因為現在已經是十點多了，所以路上的人很少，隻有偶爾來往的車輛。綠燈亮了，我一個人默默往前走。我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心裏麵突然很不是滋味。
在月光下，一個人的寂寞孤獨是那麽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