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頂著烈日，我出門了。其實我的目標不隻是去超市買一瓶二鍋頭，而是和以往的做法一樣，跳上公交車去到處晃一晃。我先去了文化市場，這是J城中我最喜歡的地方啊，四年來我多次造訪此處，不是為別的，隻是為了看一看架子上那散發著墨香的書。雖然我的經濟能力不足以讓我買下所有喜歡的書，但是能翻一翻，摸一摸，也是好的。
進了常去的書店，我就開始上下打量那些架子上的書。我一直都覺得，現在的青春小說太多了，多到讓人一看到書的簡介和封麵就不想再去深入了解的地步。其實這不是青春小說本身的問題，而是青春小說寫了什麽的問題。“高帥富”“白富美”的愛情多了就顯得虛假；各種時尚詞匯用濫了就顯得空洞。總之，現在很多小說都不是來源於我們所處的真實生活，而隻是作者為了稿費、為了出名而空想出來的一堆東西。當然，這是我逛書店的題外話。
突然，一個久違的名字出現在我麵前——《悟空傳》。我趕緊從架子上取下它，翻看起來。記得我還是初中的時候看的這本小說，那是2003年。沒想到將近十年後它再版了，我本以為這個世界已經遺忘了它。
我毫不猶豫地買下了這本書。因為快到吃飯的時間了，我走出書店坐公交車到附近的萬達廣場，想找個地方吃飯。要是在平時，我是不會來萬達廣場這種地方吃飯的，因為據說這裏是“高帥富”“白富美”經常出入和消費的場所，是J城新的商業中心標誌之一。雖然那些精致的飲品、可口的糕點和誘人的烤肉讓我心馳神往，但作為一名“胖窮醜”，我不僅受到身材的限製，在金錢上也不能太放肆。但如今我快要從J城滾蛋了，還在乎這麽多幹什麽呢？按大頭的話來說，就是“該享受就享受，不然以後就沒那麽多機會了”。
我先去“必勝客”吃了比薩，又在“冰雪皇後”吃了一直都舍不得買的堅果奶油冰淇淋，但感覺“錢還沒花夠”，所以又去了麥當勞，要了一杯咖啡和一包薯條，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我想起剛買的《悟空傳》，就一邊吃薯條一邊看起書來。看到那些熟悉的描寫和情節，我竟有恍如隔世之感。我才21歲，就已經老了嗎？
“當五百年的光陰隻是一個騙局，虛無時間中的人物又為什麽而哭，為什麽而喜呢？”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明知道是不可能相見的，為什麽還要記住？”
“相遇皆是緣，緣盡莫強求。”
“我終不能改變那個開始，何不忘了那個結局呢？”
……
這類的句子，雖然隻是短短幾行字，卻把我四年的記憶翻山倒海般席卷到我眼前。我這才發現即將到來的畢業是多麽讓人悲傷的一件事，別離有多麽令人恐懼。我不得不離開四年中那些早已熟悉不過的名字：林沛東、路宇、大頭、孫秀秀……也許我再也不會見到那些名字的主人了，想到這裏，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打濕了桌上的書頁。
我很想大哭一場，但這是公共場合，我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我摘下眼鏡，用餐巾紙擦掉了眼淚，環顧四周，到處都是年輕男女輕鬆愉悅的麵孔，隻有我一個人哭喪著臉，心事重重，我不禁覺得自己很可笑。
合上書頁，我看到封皮上有一行被我忽略了的小字：“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我在心裏反複默念這句話。、
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情走出麥當勞，我這才想起我還沒買酒。走到超市的酒類專櫃附近，我做賊一樣迅速打量著架子上的瓶瓶“二鍋頭”，還不住地用餘光瞄一下四周，生怕別人向我投來驚異的目光，但我最終還是沒敢向“二鍋頭”伸出手，因為標簽上的度數們嚇到了我，我沒有勇氣去挑戰50多度、60多度的酒精，哪怕隻是一小瓶。
結果我買了兩瓶易拉罐的朗姆酒回到了宿舍，把它們放在桌子上。張小不滿懷期待地拿起其中的一瓶來看，但她很快就失望了：“你不是說要喝‘二鍋頭’嗎，怎麽買了這種酒？你看看，這酒精度數隻有3，和喝汽水有什麽區別……”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畢竟不敢挑戰自己的酒量。
傍晚時分，我和張小不拿著那兩罐“酒”去吃燒烤了。這家燒烤在學校附近很有名，記得有位老師上課時曾經說它“老板整天開著奧迪A6出出進進”，可見生意之紅火。兩個月前我和路宇來這裏吃過一次，路宇還借口說吃了燒烤再吃雪糕對女孩子身體不好，不肯請我吃“冰葡萄”，現在想來，真是“物是人非”了。
我正在發愣，張小不發話了：“你在想什麽呢？我們吃多少串？”
我不假思索地喊到：“老板，先來30串羊肉串和10個雞翅！”
烤串上來了，我和張小不“豪邁”地拉開易拉罐的拉環，對對方說：“幹杯！”然後碰了一下易拉罐，濺出了一點泡沫，似乎這不是酒，是雪碧或可樂。但我們還是有模有樣地喝了起來，由於天熱，張小不還把褲腳卷了起來，我翹著二郎腿，腳上仍然穿著拖鞋，活脫脫兩個“女屌絲”形象。
我們一邊吃一邊聊，張小不壞笑地說：“你說咱倆這樣出來喝酒吃燒烤，孫秀秀回去會不會抱怨我們沒有和她說？”
我說：“嘿嘿，誰讓她昨晚喝多了呢？”然後我和張小不都大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張小不又感歎似的說：“哎，藝飛你說說，大一的時候覺得四年特別漫長，有的是時間，但是現在看來四年過得怎麽這麽快呢？我覺得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就要畢業了。一想到馬上就要和社會上的人打交道，我有點不適應……”
我放下易拉罐，擦了擦嘴，然後說：“慢慢來吧，大家早晚都要經曆這個過程的嘛。雖然我還能再在校園裏得瑟幾年，但我也是要走上社會的……”
張小不羨慕似地說：“還是上學好啊，起碼以後你們的休息時間還比我們多嘛，我們要早起上班，晚上也要早睡，不能到半夜還在玩手機……”
我們倆又笑了起來，彼此心領神會，誰讓我們倆都是“午夜手機黨”呢？
我和張小不一直到吃得再也吃不下了才起來結賬走人。在回宿舍的路上，我們倆都對對方抱怨吃多了，胃脹。最後張小不懷疑地問了我一句：“咱們這也算來喝酒嗎？我覺得吃燒烤才是重點。”
我笑著答道：“這兩個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咱們一起來了。”
張小不說：“這也是，哎呀咱們趕緊回去吧，孫秀秀估計要急了，剛才給我發了好幾條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