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陰差陽錯
且說回怡紅雅居二層天字號廂房內,古夏與蓮心二人並藏於榻下密閣之中,慶福於外屋守著,周旋策應。
“啪”一聲響動,兩名皇城司大喇喇的踹開門,如期而至。慶福故作驚愕,裝成一副怕事模樣,愴慌哆嗦道:“二……二位爺,這這……這是怎地?”
“皇城司辦事!不想死的一邊兒待著去!”一個長相濃眉大眼,左臉頰上生有一顆大痣的皇城司厲聲朝慶福喝道,跟著又衝他身旁另一個長著馬臉細長眼的皇城司遞個眼色,兩人分朝裏屋外屋搜將開來。
慶福瞧那馬臉的皇城司摸進了裏屋,心中惴惴不安,恐有哪處出了紕漏,露了破綻,讓那馬臉發現榻下隱秘。於是他趁外屋那個臉生大痣的皇城司四處翻箱倒櫃之際,悄悄挪進裏屋,探頭往裏張望:那馬臉細長眼的皇城司果真是個有細心的主兒,裏屋內大小櫃子、箱篋,但凡是尺寸能容納人的,他都要打開翻上一番;半盞茶的功夫過後,那些個箱櫃便都被他勘查了一遍,跟著他環顧四望,目光停在了床榻上。
慶福見他對床榻起疑,一顆心登時懸至嗓眼,砰砰亂跳,可偏又無計可施。那馬臉皇城司先是掀開褥墊,跟著伸手在床板上摸來摸去,不時敲上一敲,還把耳朵湊上去,臉上露出一絲狐疑神色。慶福知他那是“聽音辨洞”,原理是:若是一塊實心厚板,敲之則回聲悶沉;若回聲脆亮,則下方必有空洞,或藏了密室暗閣一類。皇城司經年搜捕刑訊,於尋人搜物上自有一套方法。這法子從前古夏曾說於慶福聽,今日慶福算是見著了。
眼下慶福心急如焚,密閣雖說不大,卻也容下了兩個人,那馬臉皇城司這般精細,焉能不被他查出異樣?慶福驚懼之下,渾身冷汗涔涔,急欲立馬想出一個脫困救難的法子。正當此時,驀地有人一把猛揪起他衣襟,喝道:“你這廝怎地滿腦門子虛汗?莫不是犯下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拿住他的正是另一個麵生大痣的皇城司,他於外屋遍尋無果,亦走進裏屋來。
“哎喲喂!這位爺可冤屈小人了。”慶福哭喪著臉道:“小人瞧兩位爺凶神惡煞,又四下裏到處翻箱倒篋,自是害怕得緊。”
那大痣皇城司瞧慶福逡巡畏縮的模樣不似佯裝,便懶得與他計較,跟著從袖口中掏出一卷紙,展開了晾於慶福眼前,“爺來問你,可曾見過此人?”
慶福定睛細看,那紙上畫有一人,眉清目秀,豐神俊朗,不是古夏卻是哪個?為了不顯露痕跡,慶福佯作初見,皺眉盯看須臾,方才一臉缺憾畢恭畢敬的回道:“回這位爺的話,小人從未見過此人。”
“哼!”那大痣聽罷滿臉鄙夷厭棄,卷起畫張,撂下慶福不再理會,朝榻邊上的同伴走去,慶福靈機一動,趁機跟了上去。
“如何?”那大痣問道。
“這張榻板有幾分怪異,”那馬臉予同伴回應,“聽音辨洞,似悶似脆,與咱倆先前搜的那十來間屋子都不相同。”
“有這等事?”大痣來了興致,也近前敲了幾下,果如馬臉所言,那聲音聽上去非悶非脆,又似悶似脆,著實有幾分說不上來的古怪。大痣眼珠一轉,跟著伸手把床上的一應物什,包括褥墊、棉被、枕頭等全都一股腦兒扯下丟在地上,自個兒一躍站上床榻,然後猛力跺上幾腳還不算完,接著又雙腳分開略寬於肩,下身半蹲,竟是使出了一招“千斤墜”。慶福立於二人身後,見到這般景象,早已嚇得兩眼發直,麵色發白,隻恐那密閣蓋板下一刻便要被那大痣皇城司給破開了去,一切便都完了。所幸那層蓋板倒是當真結實,被施了如此巨力,竟是一丁點兒的損壞也沒有。
“怪哉,”見千斤墜竟然無功,大痣跳下來,圍著榻邊抓耳撓腮。
“讓我用刀劈開。”馬臉見大痣亦無計可施,竟準備抽刀劈砍榻板。
這一下,慶福徹底怔住了:若用上兵刃劈砍,任那木板再硬,料也難抵刀槍。若有一個不小心,刀尖透穿而下,豈非白白斷送了密閣之中少爺與蓮心姑娘的性命?
慶福心念至此,已無暇他顧,縱是被皇城司擒住,日後或有轉機,好歹不至眼下便莫名遞上性命。他正欲張口喝止那馬臉皇城司動作,外頭忽傳來一聲嘹亮的哨音,慶福略感詫異,卻見到那倆皇城司麵色一凜,跟著馬臉皇城司收刀回鞘,轉身竟是要走。
“不劈開瞧瞧麽?”大痣眼見同伴要走,神色頗有些遲疑。
“你莫非沒聽見鳩哨?”馬臉奇道,“這張板子承你'千斤墜'仍是紋絲不變,必是上好木料,我估摸就算劈上半個時辰亦未必能劈開。快些走吧,鳩哨招集,晚了可別惱了右司長。”
慶福這下明白了,原來方才那聲哨音正是知會皇城司所有人立即聚集。誰都不曾料到,哨音居然陰差陽錯正巧趕上這個當口,反倒替古夏他們解了危急。
待那兩人匆匆離開之後,慶福隻覺得兩腿綿軟無力,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此刻他方敢大口喘上粗氣,回想先前驚心動魄的一幕,脖頸後仍是一陣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