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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兔子來了

  峽關中學依山靠街,院內一棵八月大桂花樹濃鬱著鄉土氣息,兩處小圓門頗有曲徑通幽之韻,十幾株橘子樹那是首屆校長帶來的樹種,年年果實累累,表示這裏的土質足以使他們安居樂業,但方圓幾百裏竟從無人推廣,使得這些橘子樹有遠離故鄉的淒涼感。


  一輛客車在街口停下,一個人從車上下來,頭帶草帽,邁著方步走進峽關中學,他是文教局長旭喜衝。這時期當官的出行還沒有小汽車,吃飯還得似戰爭年代紅軍一樣付錢、付糧票。


  康興成走上前去握手:“歡迎大駕光臨,與你握個手,我感到,感到九百九十九份榮幸,不管你是否當麵一手,背後一手。”康興成在社會的陶冶中深得交際之竅,與人見麵立即玩笑開頭,反倒提高了身價,縮短了感情距離,即或玩笑中帶刺,也是帶刺的玫瑰,旭局長也哈哈地樂而應之。古華見禮道:“旭老師,稀客。”康興成對古華說:“你比我叫得還親熱哎,稱呼的老師。”旭局長說:“他還是細娃兒牙牙時我就認得他了。”古華說:“中午請在我那兒吃飯。”旭局長道:“好,好。”心裏卻在說,你還曉得招呼我吃飯?!我以為你連人之常情就不懂呢。


  有了工作該收獲愛情了,這是一般性人生數學公式。


  康興成剛進中學就發起了婚戀的冬季攻勢,對像是供銷社職工,未料風來風去煙消雲散。康興成說:“日媽我冬天鑽深灘拖淹死鬼眼皮都不眨一下,一提起愛情我渾身起雞皮疙瘩!”不過他不會因一次失戀就失去信心,身價依然估得很足,眼光隻盯著山裏稀缺的工薪階層女子,初戀的創傷很快就被區醫院小林護士治好了。小林衛校畢業,苗條算得秀氣,不多言語。


  古華請旭局長吃頓飯,手藝雖不好,局長到吃得開心。飯後,古華拿出十五元錢,說:“旭老師,這麽多年了,今天才還你,自高中到大學,多蒙你仗義關顧,我這人不懂事,你莫見怪。”


  局長望了望古華,說:“可惜你不像當官的樣兒。”又道:“康興成已弄到手了,你呢?”


  古華說:“機遇屬於主動出擊的人,像我這樣守株待兔,千年等一回吧。總想等待真正的愛情,可好像隻有書上才有。”


  局長說:“你娃太理想化,不行。”


  局長雖知康興成已婚,卻不知個中卻有曲折。小林曾因進城後回來態度變了,偶爾去一次中學,顯得大不情願似的。康興成覺察不對勁,拿出狠勁,大為光火一番,小林頓時軟了下來。也許顧及康興成的姐夫哥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區醫院院長,也許康興成攻破了女性最後一道防線,優待俘虜那一刻的美味前嫌盡失,二人果斷結婚了,婚後關係和平。


  古華旁觀著這現象,有感。


  古華與許晉升閑談時說:“好像有知足常樂這句話,但教科書上為啥沒有?”許晉說話吐音不正,“子”隻能發音為“止”,缺乏幽默感,說不來笑話,有時就出現想談吐幽默卻又做不到又想正經的難堪表情,他比劃著以姿式助說話:“有知足常樂這句名言,是一種,一種人身(生)哲學。”


  古華守株待兔,兔子來了。


  屋內,古華在備課,窗外,學生在大掃除。菊清揚起掃帚掃掉了古華窗台上的灰塵,掃著掃著,隻見掃帚伸進了門內,跟著人也進來了,掃開了屋子,又順手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東西。這賢淑反常的舉動使古華感到溫馨,他呆呆地看著,終於意識到應該說聲謝謝。


  菊清以抿笑作答。她個子與古華等高一米六,肩背略曲,容貌堪佳,靈動的嘴唇是整個麵部的風景點,抿笑一下最動人。菊清出去後,古華見她走路時胸前兩尊山包一閃一閃的,閃動了他的心。


  他感情的雷達開始跟蹤對方,開始得了輕度相思病,唯有上課心無它念。


  總想與菊清路途碰麵,碰麵時眼神相撞,一股生物電流直透心底,那感覺麻酥酥地好受。漸漸地,異性間的引力縮攏了。


  高二畢業班就要進城高考,菊清對考試忐忑不安,去古華屋裏談了自己的心情,古華一番開導她安穩了許多。沒了,古華鼓起勇氣說:“你……你能……假如我是梁山伯,你願當祝英台嗎?”


  菊清知道這典故,道:“嗯……不行。”起身出門,卻又不忍的樣子,古華心情失落。


  古華隨隊進城高考臨場指導,師生同住國營旅社。菊清去古華房間,見古華不在,翻看到古華的日記本中壓有一張白紙,紙上寫有詩歌,原來是因她而心情惆悵,很是竊喜。女性總是喜歡男人為她而傷心。


  古華回到房間,菊清說:“你寫的詩,我拿去了。”說著出去。菊清的舉動,就是安撫古華,古華豈有不明之理,頓時寬慰了許多。


  高考結束,夜晚,二人不謀而合走向了城外公路,涇水小河邊。


  他倆肩隔三米左右,默默地走著。這肩距表示感情距離還有待縮短,最後又心照不宣地停在河邊,相距坐下,行為是那樣的成熟。人說,最難遇的是知音,最難得的是默契,皆因人體的獨立性。


  初戀的那種感覺莫可名狀。許久,二人開始說話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菊清說。


  古華知道她指的是進城的前夕,說:“哦,我怕幹擾了你的複習,結果還是幹擾了你的心緒,對不起。”


  “人家都找雙職工,我一張白紙,你不怕人說嗎?”


  “講條件那叫啥愛?條件再好,性情不投,也沒啥意義,條件,哎,可以創造嘛。”


  “你太固執了,感情這東西太抽象。”


  “你到底什麽意思,能說說嗎?”古華希望她用語言表達一下,心裏才踏實。


  菊清說:“過早的表白是不真實的。”


  古華很想親她一下,至少拉拉手,但沒那勇氣,便拿出象征愛的花手帕給她,菊清接了。許久,菊清說:“我現在還沒工作,我擔心你等不住。”


  古華說:“有工作更好,沒工作也無所謂,人怎麽樣都是一輩子。”


  菊清其人,是個安於家庭的婦女嗎?

  “如果這次你考不上大學,活動當民辦教師吧,如果中榜,我隻好祝福你。”古華感到菊清希望大了,自己希望就小了。


  菊清不作聲,她處在前途難料中,也很矛盾。她的心理,無論哪種情況,都希望有個可心的戀人。


  “以後,我們怎樣見麵呢?”古華問。


  菊清說:“順其自然吧。”


  古華是被動的。這回答使古華心中無底,又感欣慰,偶爾相見,浪漫一些吧。


  古華婚戀有名目了。安慰的同時,又有一種冒險的恐慌。那近而遠之的愛,貧困給了他勤勞,童真給了他善良,奮鬥給了他希望。當他走近它時,它仍在煙霧中……


  古華很少交往,他的性格,不善於不注重社會交往,隨遇而安。獵娃子的醫院門他再未去登過,自上大學與譚永國斷了往來抑或是一封信。隻是路過母校隆興中學去過湯照善那裏,去討教。但譚永國卻沒忘了古華。


  自當年上大學體檢出有肺結核,譚永國為何不驚慌?呆在靈濟小學,一麵認真服藥,不負所望,終見效果。後參加行政招幹考試得中轉行,如今在古華的故鄉麻柳灘公社上班。


  “你見到過古華嗎?”午飯時,夥房裏,譚永國問獵娃子。他知曉獵娃子與古華的血緣關係。獵娃子說:“自他去了下楮河峽關再未見過。他還欠我五元錢呢!”


  譚永國沒再說什麽,請假打點回隆興的家。母親病重,打算差愛人去峽關向老同學古華借錢為母看醫生。愛人姓張,農村姑娘,身段、相貌到也周正。


  路過隆興中學操場邊,湯照善見譚永國,笑道:“老同學,想婆娘了?回來了!”譚永國正欲還話,忽地想到,可不可以向湯照善開口借錢?轉念又道,算了,泛泛之交,比不得我與古華的同學情深厚。


  譚永國夜來正好與愛人抒發一番,翌日差小張去了峽關。


  小張至峽關中學時已下午,揚榮貴來古華處耍耍,見古華有女客人到,便告辭。古華見狀,知必有來意。康興成見古華屋來了個小媳婦兒,笑道:“釣了條魚兒?”古華道:“哪能和你比?”


  是夜,古華另與老師搭鋪。但古華看得出,自已若有那意思,小張肯定樂意接受。何嚐不想呢?但想到同學那樣信任我,竟放出個小媳婦兒來借錢,不可儉便宜,活生生將那欲之星火撲滅,這是個理智大過感情的人。


  翌日,小張借到八十五元那時期物價不算少,滿意離去。


  菊清的大學夢破滅,好在還備有愛情支撐精神。古華開始輔導她備考民辦教師,他倆的關係也逐漸公開化,派出所康積坤對菊清的父親衛原木說:“要不是菊清在與古老師談婚,憑我的關係,早就給他活動上民辦教師了。”他有意菊清成為他的兒媳。


  晚上,菊清去古華那裏。


  “你明早要回家嗎?”她問。古華明白菊清是想送他一程,也不點破,道:“嗯,我得利用周末,常回家看看,陪陪老人。”菊清一笑,說:“你還孝順呢,不是說當年你上高中、大學家人對你不積極支持,少幫助嗎?”古華說:“是啊,反正都過來了。三年大學用了父親三十元錢,還覺不忍心。我沒在意那些事,我盡我的心。那時的確艱難,以至我現在有時做夢還在重複上大學回家找錢的尷難情景,可見烙印之深。”


  菊清笑笑道:“現在也好不了多少,窮教師,富商人。”古華知她是善意的說法,已然道:“時常捉襟見肘,象我這樣的人,想來有什麽資格求取什麽,鳳凰不往枯枝上落,愛情附於有係數的X。”閑談一陣,菊清便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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