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待他歸來
顏淮神君大婚,發了請帖宴請三界來客,神界上下忙活著婚禮的事,熙熙攘攘,可真是好不熱鬧。
自從戰神大人隕落之後,神界雖說是由古裳接管了,但那也隻是一個名頭上的事,古裳撒手不管,蹤跡難尋,從不過問神界之事半句,到頭來,真正主著事的,還是顏淮神君。
作為神界出了名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神君,顏淮可也是受不少姑娘偷偷愛慕著的,私下裏談談話什麽的,語氣裏難掩的都是向往的神色,所是這大婚的消息傳出來,也是傷了不少女仙友的心。
隨之當然是各種對新娘的談論和猜測,有的說,那女子不過是寧修殿的一個小小侍女,狐媚子的把戲迷惑住了神君,當然也有說,這侍女來頭也不簡單,是帝尊親自送去寧修殿交付給顏淮神君的。
但無論是何種說法,都已無根據可言,放在眼前的這場盛世婚禮,不過讓眾人看了眼紅羨慕,心裏酸的緊,最後也隻能道一句“恭喜”。
寧修殿布滿了一道的大紅綢緞,婚禮的氛圍顯現無疑,最亮眼的可還是鑲在柱子上一顆顆的珠子,據說是魔帝送來的賀禮,赤紅如血,異常珍貴,倒是應和了這眼前之景。三界之中,凡是一些叫得上名字的,無論神魔,倒是都聚集在了這寧修殿中。
古裳看著這一番的做派,不禁便是歎了一聲顏淮下了大手筆,低頭略微一頓,便幻化成了另一副模樣,隨著眾人往大殿中走去。
守在大殿口的仙童已經是在連連打著哈欠的狀態了,拿過請帖也就大致的瞄了一眼並未去細看,畢竟這是寧修殿發出去的帖子,一般人還是偽造不來的,點點頭便讓古裳進去了。
這邊小仙童抱了滿懷的請帖往殿裏麵小跑進去,跑得有些急了,正好與迎麵走來的人撞上,請帖落散了一地,小仙童急忙就蹲身去拾起,卻是猛然間瞧到那請帖中的內容,眸子怒睜,抬頭卯足了勁的往那人群中看去,嘴皮子哆嗦的厲害:“帝……帝.……帝.……”
這邊的管事也是脾氣暴躁的很,看他做事毛毛躁躁的,連說話都不利索,當下就皺起了眉頭,擺擺手道:“快別愣著了,這落了一地不是擋客人的道嗎,快著收拾點。”
小仙童被他一說,才反應了些神過來,拿起那個請帖就放到了他的跟前,喪著臉說道:“是,是帝尊。”
請帖上赫然兩個大字――“古裳”。
流光四溢,著實打眼。
管事這一看,差點就站不穩了,急忙從他手上拿了請帖,巴巴的就朝著裏頭跑去。
帝尊蒞臨,這要是失了招待之禮,那可如何是好。
兩人這番話一說,自是叫旁邊人聽了去,一聽是古裳出現在了這大殿之中,一時都嘈雜紛紛,有心慌慌的怕的,也有興奮疑惑的想見帝尊真容。
執掌過神魔兩界,這般傳奇而尊貴的存在,怎能讓人不期待見一麵呢。
管事四周找了一圈,都沒能看見古裳的身影,這邊也派人去稟報了神君,同時將古裳的那張請帖帶了過去。
狐紋對著鏡子,手上的胭脂才放下,顏淮就推門走了進來,絲毫不作停留的說道:“小紋,你看這個。”
狐紋起身,疑惑的拿過他手上的大紅請帖,翻開來看,眼中驚愕之色難掩,這張請帖,是她親手做的,流光大字,絕不可能造假,看來,古裳姐姐果真是來了。
“她在哪兒?”狐紋抬頭問道。
顏淮卻隻能搖頭。
“沒承想過了這千萬年,才能看到你們的婚禮,還以為會早一點的。”久違的聲音傳來,那人已經站在門口,輕笑如斯。
狐紋和顏淮轉過頭來看她,心中一喜,上前一步,頷首齊聲說道:“見過帝尊。”
當初若不是古裳,想必也不會有她二人的今日,所以她今日能來,他們自然是十分歡喜的。
“有情人終成眷屬,很好。”古裳看著他們,心中欣慰,手掌攤開,一塊碧綠的玉佩出現在她的手上,晶瑩流翠,煞是好看。
“這,算是我給你們的新婚禮物了。”古裳說完,玉佩已經一分為二,戴在了顏淮和狐紋的身上。
帝尊親手做的玉佩,用得是冷凝翡翠玉,獨一無二,世上無一能比。
“謝過帝尊。”顏淮行了個揖禮,便側身的走向了一邊,離開了房間。
狐紋抬頭看她,眉眼無甚變化,隻是多了些冷淡,那是一種與世間隔絕的感覺,但身上的那份尊貴之氣,卻是更甚。
戰神隕落,就像是切斷了她與這世界的最後一點聯係,從此以後,大風大浪,無甚緊要。
“古裳姐姐,你這次回來,還會離開嗎?”狐紋最著急問的就是這個。
“離開?”古裳輕笑,神情落寞:“有什麽地方可曾屬於我,就算是歸,該歸往何方呢?”
四海為家,三界有處,偏偏少了一個人,那便是什麽都算不得了。
“還有什麽掛心的呢,您的壽命亙長不變,有足夠的時間去守候,去等待,想當初您隕落的時候,戰神救回了您,那不照樣是奇跡嗎?為什麽不可以繼續創造奇跡呢?”從狐紋的話中,便能聽出她比以往知事了不少。
繼續創造奇跡?怎麽創造?當初她的隕落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假象,有父君在護著她,神識遊離在虛無之中,還可以找回來拚湊凝聚,可是青袂他,卻是完完全全的消失了,並且消失的連渣都不剩。
可其實,她也不敢去嚐試,她怕最後的結果會讓她失望甚至絕望,那到了那個時候,就連等待也會變成奢望和折磨。
“別說這些了,大喜之日,我也不多叨擾了,心意既然到了,我也該走了。”古裳說完,剛要離開,一個轉身的工夫,狐紋突然開口叫住了她:“帝尊。”
狐紋不知從哪拿出了一塊銀色的小鐵片,對古裳說道:“這是神君在八荒大澤撿到的,他說,是斷魂劍的碎屑。”
斷.……斷魂。
古裳手指一動,那銀色碎屑就已經到了她的手上,古裳收了手,便消失在這房間裏。
走著似乎是感覺到有什麽異動,古裳停下,再次伸出手來,看著那一方碎屑,瞳孔一點一點的睜大。
印在了眸子裏的血紅之色,一字一句,直震心底:“阿裳.……珍重。”
全身上下一寸寸止不住顫抖,眼淚就這麽無聲無息悄然落下,落在了那小鐵片上,連著掌心,灼熱刺痛。
古裳抬首,透過朦朧的眼,望向八荒大澤深處青袂煙消雲散的地方,突然間,毫無預兆地嚎啕大哭,四肢骨骸裏是從未有過的撕心裂肺和茫然無措。
這竟是你給我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句話,顧青袂,你難道想不明白,隻有我一個人的亙古不變,究竟如何才能珍重,我多麽希望,當初我選擇隕落的時候,沒有被阻止下來。
你逆天改命,用你代替了我,那麽我是不是也可以去賭一把,不信命,不信天,去賭這一次。
冥冥之中似乎有聲音傳來,悠久的仿佛存在了萬年時光:“你忘了元笙,是為了什麽出生的嗎?”
元笙和顧青袂,是連在一起的。
古裳猛地抬頭,眸子裏閃現一絲希望之色,嘴裏喃喃的說道:“元笙,是希望嗎?”
“每十萬年,毀心門會誕化初始神力,靈脈覺醒,新神的誕生,為再次的周期的循環,而唯一的引子,是要有相同的命格。”
這段話,是古籍上所記載的。
如果說十萬年的話,那距現在,隻有九百年了。
“娘親,是不是元笙,可以讓父君醒過來?”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略顯陌生卻又帶著一抹熟悉,古裳回過頭去,撞進眸子一張還在記憶裏的臉龐。
真的是,越長大越像啊。
眼前的少年,身高都已經長得超過了她,一身白衣,眉目清冷,眸子裏隱隱的肅殺之氣,除了還有些許的稚嫩,簡直就與他的父親,一模一樣。
“元笙。”古裳開口喚了一聲,聲音哽咽。
“元笙知道娘親心很痛,元笙也一樣,如果可以救父君,那我做什麽都行。”命格一事,世間唯有他一人,與顧青袂完全契合。
執掌了魔界千萬年之久的他,此時連說話都帶了一股難掩的威嚴,隻是畢竟在母親麵前,才稍微隱住了些。
終究是她這個做娘的,對不起他。
從他的出生,到後來執掌魔界,再到現在,她從來都沒有,盡到過當母親的責任。
毀心門下風霜雨雪,春秋數年,而那個紅色的身影始終未動,就如同已經石化一般,百年後靈脈覺醒,毀心門上異光大作,那個身影,這才終於動開了來。
又是數年,臨玉子上神界,看到那個悠悠躺在玉柒殿的女子,笑問道:“聽說你在毀心門受了點傷,現在都沒好,怎麽一點都不上心呢?”
“等青袂回來再說。”古裳隨意的回答。
“讓他回來本就是難事,更何況,他的記憶,或許會遺失。”臨玉子說著竟是有些忐忑,可無論過了多少年,他都永遠記得那個女子淡淡的眉眼,“沒事,我記得就好。”
臨玉子沒有告訴古裳,他真正放棄了她,就是在那一瞬間。
又是一個豔陽天,元笙帶來了毀心門那邊的消息,原來眨眼的時間裏,九百年都又過去了。
古裳起身,茶水掃了滿地,可她卻沒有心思去顧及這些,著急忙慌的往毀心門趕去,心裏越想越急,竟是連站都不太得了穩當,踏入毀心門的瞬間,她的腿一軟,若不是臨玉子扶著,可差點就摔了下去。
毀心門氣息濃鬱,那模糊中似乎有一個身影,但還是看得不太真切,古裳站著不敢再往前,心裏緊顫顫的緊的要命,那從迷霧中走出的白衣男子,容顏依舊。
古裳握緊了袖子,卻不敢出聲,她怕那個人,已經不記得了她是誰。
她的歎息聲尚未響起,一個冷清的聲音卻是依舊。
“阿裳,我是青袂。”
無論千萬年的時光,原來她等的,不過就是這句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