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冰棺中人
臨玉子微微一笑，麵色不驚，上前一步拉過元笙到身前，抬頭對晉衡道：“是我。”
古裳心裏一驚，顯然沒想到臨玉子會這麽回答，但還是強裝鎮定的看向晉衡，輕輕的點了點頭。
元笙就更是摸不著頭腦了，看著紫毛妖怪和娘親今天都怪怪的，還多了個要他叫祖爺爺的人，張口似要說什麽，臨玉子急忙拉過他，對紅素說道：“元笙今天練功也累了，先帶元笙殿下下去歇息吧。”
元笙聽臨玉子這麽說，就知道自己還是不要亂說話的好，抬頭疑惑的看了晉衡一眼，便乖乖的跟著紅素離開了。
晉衡並沒有懷疑他說的話，也或許是壓根沒有心思去探究，回頭對古裳說道：“好了，我想一個人待會，你們也先都走吧。”
“是。”古裳點頭，便和臨玉子走了出去。
走了有一段距離了，看著離魔魔殿遠了，這邊沒等臨玉子問，古裳先開口解釋道：“前幾日我去了一趟枯寂山，在那發現了母親存留下的最後一絲神識，是母親指引我來尋找父君留下的靈魄。”
神魔身死後，還能留下靈魄，此種可能雖有，但卻是少之又少，這三界萬把年來，倒還沒有過這樣的例子。
晉衡當年一劍殞命，可心裏極度的遺憾和掛念，竟讓他得以留下了這一絲的靈魄，如今再度醒來，實屬奇事一件。
“可是.……元笙他.……”古裳話還沒說完，臨玉子就開口解釋：“你怕還是不太明白他的性子，晉衡殿下，麵冷心冷，終其一生心裏也隻有落亭這一個掛念，當初為了兩人可以永遠相守，他甚至打算與魔界脫離關係，落亭的死，在他眼裏顧青袂絕對是罪魁禍首的，你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的女兒，竟然喜歡弑父仇人，他恐怕.……”
臨玉子話中的意思，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既然晉衡已經醒來，那在魔界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便好了，最好不要再去沾染上神魔兩界這些糟心事了。
“不，臨玉子。”古裳看著他，搖頭回答：“我不可能永遠都瞞著父君的，難道要這樣一直都在他麵前做戲嗎？而且……有一句話你說錯了。”
古裳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不喜歡顧青袂，以前或許有，但現在已經什麽都不是了，如果父君要因此而責罰我，那我也無怨無悔。”
紙畢竟是包不住火的，更何況，她不想騙父君。
“我去和元笙解釋一下。”古裳說著便走開了。
臨玉子看著古裳離開的背影，心裏似是想起了什麽，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此時元笙正一個人蹲在池塘旁邊，一手撐著下巴，目光隨著那些遊來遊去的魚兒一起轉著，看他那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元笙。”古裳停著看了他一會兒，走到他身後，也在一邊蹲了下來，偏頭對他說道：“剛才紫毛妖怪就是和你開了個玩笑。”
元笙的目光從池塘裏收了回來，點點頭，說道：“元笙知道父君是誰。”
他的心裏可是跟明鏡似的，臨玉子對他來說就像父親一樣，甚至甚似父親，可是他知道，自己是有親生父君的。
隻是那個人拋棄了娘親，也不願意要他。
古裳笑著點點頭，接著說道：“元笙知道剛剛見的人是誰嗎？”
元笙一臉疑惑的搖了搖頭。
“那是娘親的父君。”古裳解釋道。
元笙一張小臉上顯然是驚訝了一下，但馬上就十分乖巧的點頭道：“恩，元笙以後會喊祖爺爺的。”
“好了，起來吧。”古裳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來，伸手便去拉元笙，元笙一手握住古裳的手，卻忽然又怔住了，停在原地，眼珠骨溜的轉了幾下，抿著唇似乎在猶豫什麽。
“娘親。”元笙低低的喚了一聲。
“怎麽了？”
“父君說，哪怕放棄一切，也要創造一個最好的騙局。”這句話，是那日顧青袂對元笙說的。
元笙總覺得這句話另有深意，想著還是和娘親說說比較好。
古裳身子一震，但馬上就麵色如常，拉著元笙往前走去，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關於他的那些事，她不想再去了解，再去苦苦的猜測了，她累了，她想，或許一直都像現在這樣，那其實也是蠻好的。
現在的她，有父君，有元笙，有一個自己的家，她已經擁有了這麽多以前都不曾有的，還有什麽好去抱怨的。
古裳沒有回魔殿，反而是陪著元笙在四處走著逛了一會兒，自從她醒來之後，還從來沒有好好的陪過元笙，正好現在有時間，帶他散散心也是好的。
正好路過西苑的時候，古裳本是沒有察覺到什麽，但看那滿院的花兒都幾近凋零，枯的枯敗的敗，完全沒有了以往那般繁榮茂盛的景象，當時古裳心裏就咯噔一下了。
綠芙向來最珍愛的就是這些花兒，無論如何她都會好生照料著它們，而且這些珍品，生長存活力要比一般的花強，可如今這般景象……
聯想起那日在肅山中感受的血煞之氣，古裳的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她的指尖微微動了一下，卻是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
“娘親，你怎麽了？”元笙見古裳突然不動了，就輕輕的搖了兩下她的手。
古裳回過神來，沒有說話，目光仍是往院子裏投去。
元笙也跟著往那邊看了看，才注意到院子裏的花都已經敗落了，想起之前這裏的花都是開得十分好看的，不禁疑惑道：“黎衫姑姑不是說，要等紫毛妖怪處理的嗎？難道真的把她送去霧冥淵了？”
“元笙，你說什麽？”古裳聽見元笙這麽說，低頭問了一句。
元笙吐了吐舌頭，向古裳露出一個大大的討好似的笑容，支支吾吾的回答：“上次我就是開了個玩笑，說讓給她送霧冥淵去，黎衫姑姑說等紫毛妖怪回來讓他處理的，我以為，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元笙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小。
古裳對著院子裏施了點術法，可是依舊空蕩一片，什麽都沒有。
古裳心裏的感覺慢慢的明朗起來了。
若是她沒有猜錯的話，那恐怕就是她所想的那樣了。
古裳盡量的收拾了自己的情緒，再看了院子一眼便帶著元笙繼續往前走了，走著不經意間問道：“這幾天，紫毛妖怪是不是經常帶你去肅山練功？”
元笙毫不猶豫的點頭回答：“是啊，每天都去。”
“哦。”古裳頓了頓，繼續問他道：“那每次你練功的時候，他都在一邊看著你的嗎？”
一問到這兒，元笙還真是得好好想想了，扶額了會兒，才確定的說道：“沒有，每次我練著練著他就不見了，後來就又出現。”
元笙也不知道古裳突然問這個做什麽，隻是他被一問這才忽然覺得每次練功他都這麽認真，紫毛妖怪卻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拉過古裳就抱怨：“下次不要他去了，說好的陪我練功，一點都不認真。”
元笙說完又加了句：“得說他，好好說說。”
古裳心裏想著另外的事，也不知道是聽沒聽進去，隻是有意無意的點點頭。
元笙看古裳今天一直是心神不寧的樣子，隻道是她心情不好，突然就想起了什麽，眼角帶笑，看著古裳說了一句：“走。”，接著就拉著古裳消失在了原地。
古裳看著眼前的山洞，疑惑的看著元笙問道：“帶我來這兒幹什麽？”
元笙隻是笑著，一臉神秘的樣子，沒有說話，隻是拉著古裳往裏邊走。
走了沒多久，便看到山洞裏一個曠闊的大房間，古裳一腳踏進去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在睽違了許久之後再次傳來，當下一個念頭就在古裳腦海裏升起了，她身子一頓，馬上就跑了進去。
這房間裏空蕩的什麽都沒有，隻是在一個拐角的角落處安放了一副冰棺，古裳跑到那冰棺麵前，在刹那間就紅了眼眶。
“小衣.……”古裳顫顫的伸出手去，卻隻有冰塊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她的小衣，就這麽安靜的在裏麵躺著，一如以往的一般。
元笙也靜靜的在後邊站著，一句話都沒說。
這個地方，臨玉子帶他來過很多次了，隻是古裳一直都不知道而已，不知道古衣的屍身被安置在了這裏。
人死不能複生，何況古衣隻是一個凡人，古裳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他已經離去的事實，所以在她醒來之後，一直沒有去提，隻是怕自己想起，就會越加的傷心。
但她沒想到的是，竟然還可以再次見到小衣，哪怕他是已經不會說話不會動，也不會睜開眼睛，靜靜的躺在那兒，說起來就是一具屍體了，但起碼，還能看得見。
那就已經很好了。
“元笙經常都過來看小舅舅的，我和他說我的故事，紫毛妖怪說了，他能聽見的。”元笙奶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