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一念為魔
如今古裳終歸是凡人之軀，又怎會是卿疏的對手，再加上她顧及著肚中的孩子，不敢有大的動作，眼看著兩把短劍朝她飛出，又在空中化作無數把利劍撲麵而來，一道道亮光在眼前閃起，古裳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抗，隻能下意識用袖子捂住臉，後退了幾步。
“姐姐。”一聲撕心裂肺的呐喊，古衣撲了上來，就在那一瞬間，似乎是一劍劍刺入血肉的聲音，和遲遲都沒有到來的疼痛感，然後一切都歸於了平靜。
古裳慢慢的睜開眼睛，隻看見滿身是血的古衣站在她麵前，嘴角還帶著笑容，動了動唇，似是想說些什麽，卻是已經說不出話來，整個人直接就往前倒去。
古裳伸出手去抱住了已經倒在地上的古衣，讓他躺在她自己的懷裏，就在那一瞬間，古裳的眼淚嘩一下流了出來，就如同止不住一般，不停的往下流。
“姐姐，痛.……”古衣說話的聲音細若遊絲，輕輕的在顫著，嘴角卻仍是一抹笑意的看著古裳。
“小衣不怕。”古裳手忙腳亂給他擦著臉上的血，聲音卻已經哽咽的不成樣子：“沒事的，有姐姐在，馬上就不痛了。”
古衣的意識一點點的在流失，他輕顫了幾下睫毛，慢慢的閉上眼睛，古裳看著他這樣子，眼神裏滿是慌張，輕輕的搖著，“小衣，小衣。”
“姐姐――”古衣一隻手緊緊抓住了古裳的衣角，眼神裏滿是不舍的看著古裳，那最後兩個字幾乎是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一個字音的落下，他全身幾乎都鬆了下去。
眼睛也閉上了。
“小衣，小衣!”古裳不敢相信，一手顫顫的摸上古衣的鼻息，猶豫了幾下都沒敢靠近，當她的手指觸碰到古衣鼻尖的那一刹那，古裳的臉瞬間慘白，整個人都崩潰的大哭了起來。
“小衣，你醒醒，小衣――”古裳把古衣抱得越發的緊了，幾近要在她自己的手臂上抓出幾道血痕出來，而隱隱的，她的右手胎記處，閃出了一道裂縫。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小衣會離她而去，以這樣殘忍的方式，永遠的離開了她。
再也聽不到他一口一個的喊著“姐姐”了，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和哭，再也不會有一條路，有一天會讓他們一起走。
小衣還該有幸福和美好的一生，怎麽可能會再也醒不過來？
小衣，小衣，小衣……
就在那一瞬間，那股一直在身體裏湧動的力量似乎終於突破了最後的屏障，隨之而來的，是古裳手上胎記處紅光一點大閃，然後胎記消失，隻剩一片光滑的皮膚，就像什麽都不曾有過一樣。
身體似乎有一股烈火在燒得無比難受，古裳緊抿著唇，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十分的痛苦，忽然之間，她抬頭睜眼，眸子裏是妖異的紅光和濃烈的恨意，緊緊盯著卿疏。
那紅光之中，原本及腰的長發緩緩變長，直至腳踝，披散而下，水滴般的紅色印記在她額頭出現，回首之間，絕世芳華，睥睨世間。
古裳站起身來，右手手指刺出五道尖利的紅光，身子一閃間就到了卿疏的麵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這是……魔界本源之力!
完全讓人置於之下而無法反抗的力量，一千年都未曾出世的強大，卿疏睜著眼，竟是是有了絲絲的懼意。
她殺了小衣，是眼前這個人，殺死了她的小衣。
她放在心裏，捧在手裏，從小關愛嗬護著的最愛最心疼的人。
古裳手指上力量大了幾分，連著她眸子裏的紅光越來越深，忽然一陣疾風而過，古裳感受到了什麽，手指一張放開了卿疏，同時卻是另一隻手往前，狠狠的從她脖子上劃過。
留下了幾道深可見骨的血痕，然後一襲白衣出現，伸手攬過即將倒下的卿疏，接著便攔在了她的身前。
已經太久沒有見到過的麵容，卻是曾經在心裏想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仍然是那般的清冷如墨，可眸子裏還多了幾分陌生。
古裳眼眸裏流露出的一線欣喜馬上又被仇恨所取代，她一手朝著卿疏，卻還未碰到她，顧青袂衣袖一揮，將古裳擋了回去。
“顧青袂，此前你棄我於魔界，而今你為她與我動手。”古裳一字一句，聲音沉然的不像以往：“小衣死了，是她殺了小衣，你若是再攔著，那我就是毀掉整個神界，也要她死!”
“要是殺她，便先過我這一關。”顧青袂的話語裏陌生的仿佛並不認識她一樣，那感覺，比陌生人更冷漠幾分。
古裳看著他，忽然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她冷笑著，搖頭退後了幾步，耳邊卻是響起了他說過的一句句話。
不知從何處傳來，又息於何處。
“阿裳，你要記住，就算四海八荒，三界生靈都與你為敵，我不會。”
“從今以後，我們瀏覽四方，踏遍山河，過簡簡單單的生活。”
“走去哪兒？不帶著你，我哪敢走。”
……
古裳一手撫上自己的肚子，回頭看了一眼還躺在地上的古衣，手中紅光大盛，猛地朝向顧青袂，顧青袂也伸手，白光與紅光相抗，一時竟是僵持之勢。
卿疏見狀，也是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兩劍在手，反手一轉，就刺在了古裳的雙肩之上。
古裳肩上一吃痛，她一手未收與顧青袂神力所抗，一手朝著卿疏打出一掌，隻消是輕輕一下的工夫，本源之力的噴湧就已經差點讓卿疏靈脈盡毀。
而此時，身處在魔界的眾人，忽然感覺到魔殿充滿了一股強大而充沛的靈力，魔脈受這股靈力的補給，竟是開始慢慢聚攏，重新散發出了生機。
“主人回來了。”臨玉子低低的這麽說了一句，就消失在了魔殿之中。
黎衫和傅容相互看了一眼，便也跟著臨玉子離開了魔殿。
“顧青袂，你究竟有沒有心？”古裳猛地收回手，聲音隱隱的帶了威望和壓迫：“我愛你，我不悔；你傷我，我也不怨，可她一個渾身沾滿鮮血的人，憑什麽護著她？憑什麽？”
最後一句話字字回蕩，直擊心弦。
有顧青袂在，古裳終究是下不去手的，倘若她不留手，恐怕在這方圓百裏，再不能見活物。
神魔兩界的本源之力，是萬萬忽視不得的。
“你說什麽？”顧青袂微微皺眉，眸中一絲疑惑之色，問道：“你是落亭的女兒？”
古裳咯咯的笑了起來。
“你是不是要問我是誰？”古裳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一抬頭看著他無比淩厲：“我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顧青袂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表情無任何的異動，目光微微一轉，啟唇道：“你認錯人了。”
原來她活這些年，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笑話，她的父母，她從未見過，她的弟弟，離她而去，她心心念念愛著的人，也可以隨隨便便就將她拋棄。
那她又何必再顧及這一切。
既然沒人把她放在心裏，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古裳的雙肩還在流著血，可她心痛卻已抵過於此，雙手一張，她整個人便飛至空中，黑發帶著衣角在空中飛揚，隨著嘴角的一抹笑意，她周身開始覆上了紅光，就在那一瞬間，幾乎整個世界變得暗淡了下來。
顧青袂似乎是看出了她想要幹什麽，一手手掌攤開，斷魂劍出現在他的手上，劍身閃著銀光，劍氣淩厲。
古裳全身散發著令人驚恐而陌生的氣息，絕美的麵容冷冷而視，仿若神袛，尊臨世間。
一道道紅光直朝卿疏刺去，鋪天蓋地而來，是讓人絕望赴死的場麵，就在此時，斷魂劍劈下，擋住所有的紅光，一時相抵。
即使是神界戰神顧青袂，即使有上古斷魂劍，可依然是無法與本源之力所抵抗的，古裳目光一緊，手中再一發力，斷魂劍竟是被這力量驅使，調轉劍鋒，刺向了顧青袂，就在刺進他心口滲血的刹那，卻是停了下來，懸在空中。
“顧青袂，我恨你。”
這幾個字，幾乎透過了一千年再傳了過來，與落亭無奈的歎息，融為一體。
三界彼端，四海八荒，顧青袂，我隻願一切還如往昔。
若是可以，我甘願從來沒遇見過你。
隻願，我能恨你，此生不滅!
所有的一切都靜止的下來，而那空中的紅色身影，卻是至此，凝成了亙古不變的畫麵。
神界毀心柱上，那一片迷霧遮蓋的地方開始緩緩的散開，位於毀心柱頂端，紅色印刻的大字出現，赫然為“古裳”之名。
三界至尊，本源之身，在今日臨現世間，從此四海八荒，便隻以一位為尊。
廣耀的天際，一片灰暗，神鬼妖魔，百獸萬間，無一不震撼俯首。
臨玉子黎衫一行，於此時趕到，看著這讓人心悸的畫麵，眼底俱是臣服，低頭行下一禮，恭敬的開口說道：“恭迎魔帝。”
神魔之紛爭，至今日再起，便將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