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神力盡失
古裳和古衣顯然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眼神裏滿帶著迷茫。
“可是師父――”古衣一句話還沒說完,顧青袂就打斷了他:“記住了嗎?”
“我……”古衣頓了頓,這才點頭回答:“記住了。”
“以後我可能無法再向以前那樣保護你們了。”
這句話,他是對著古裳說的。
他變成普通人了,像她一樣的普通人,不會再有任何法術的普通人,古裳是這樣理解的。
“那當然,在我們凡間就得有個凡人的樣子。”古裳裝作沒聽懂的樣子,笑眼彎彎的看著顧青袂。
有些人表麵看起來不諳世事,可其實心裏明白的比誰都透徹。
顧青袂知道,古裳就是這樣的人。一個會適時的偽裝自己,隻會把最好,最燦爛的那一麵表現出來。
古裳回過身去收拾桌子,在碗筷清脆的碰撞聲中,她的聲音也一如銀鈴般清亮:“這是個好地方,山青水秀,而且安靜,以後啊就可以把家安在這裏,多好。”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對古衣說,還是在對顧青袂說。
整個屋子在瞬間變得無比安靜。
可古裳的心在那一刻是砰砰跳得厲害的。
毀心門內,在她奄奄一息的瀕死之際,她看見顧青袂出現在自己眼前,那一刻她心中是欣喜的,她的欣喜,隻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多麽的濃烈。
她不怕死,可她怕在死前都無法再見到顧青袂一麵,她怕自己帶著遺憾永遠的離去了,所以在顧青袂的麵容映入她眼簾的那一刹那,她終於卸下了所有的堅持。
她想自己該是活不過來了,雖然最後見到了他很好了,但心中還是有小小的遺憾,遺憾一些來不及說的話。
“你和古衣這麽愛熱鬧的人,住在山裏,怕是會悶。”顧青袂的聲音輕描淡寫的響起在這寂靜之中。
或許是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古裳的神情有那麽一瞬間的落寞,但馬上又恢複了正常,笑臉盈盈的,點頭附和的說道:“也對。”
也對,隻有神仙才是清心寡欲的。
他是,可他們不是。
古衣看著古裳把碗筷都疊在一塊了,急忙走過去,從古裳的手上拿過那些東西:“姐,你小心著別又弄到傷口,這些我給送廚房去就行。”
古裳也沒說話,任著古衣把那些東西給端走了。
“你腿上這傷,雖然不嚴重,但還是要多留著心眼才行。”顧青袂把藥和紗布都收拾好了,對古裳說道:“別整天都莽莽撞撞的。”
“我可沒那麽嬌貴。”古裳無所謂的搖頭:“從小到大,比這重的傷也多得去了,我不照樣還是好好的。”
何止嬌貴,神界公主,應是尊貴。
顧青袂沉默了,沒有再說話。
近正午時分,一行三人便進了遂州城。
要是直接就這樣跑去曲府找酒酒的話,不免會多些麻煩,古裳本隻是想了解一下她和段子懷的近況,然後就離開,不打算多做逗留。
權衡思考之下,古裳打算去曲酒酒安置段子懷的那個屋子裏去看看。
也多虧得是她幸運,剛剛走到院門口,就遇見了出門要離開的曲酒酒。
曲酒酒看到他們的那一刹那顯然是有些驚異的,不過幾個月的時光,古裳和古衣倒是什麽都沒變,但是他們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乍一看倒是眼熟,但是那般好看的容貌,曲酒酒一下便想了起來,是那日幫了她和子懷的人。
“聽說洛都的武林大會可都沒結束,怎麽又回遂州了?”曲酒酒露出一個笑容,開玩笑的說道。
“那什麽子的武林大會,實在是不好看。”古裳一臉嫌棄的搖頭,上前挽住曲酒酒的胳膊,說道:“所以我一路過遂州,就想著來看看你。”
曲酒酒自然也是滿心歡喜的,但忽然間想起了什麽,目光往四周看了看,然後才轉過身去,打開門,向古裳他們招手:“先進來坐吧。”
這座獨立的小院子離曲府不遠,但在周圍民居的環繞之下,倒是十分隱蔽,若不是走過一次,那恐怕也是不大容易找到地方的。
院子裏也隻隔了兩間房,段子懷在裏麵房間的床上躺著,曲酒酒帶他們在外麵這間房坐下,倒了三杯茶遞到他們麵前,然後問道:“是急著就要走嗎?”
“倒也沒什麽急事。”古裳端起一杯茶潤了潤喉,接著說道:“就是我想著也不太好打擾你,所以我們就是來看一眼情況便打算離開的。”
曲酒酒倒是沒有再說什麽客套的挽留之話,畢竟古裳說的不無道理,自從子懷變成這樣之後,她一邊要掖著話應付父母親,另一邊又要盡力照顧著子懷,實在已經分不過身來了。
“我就按你說的話去做了,央求了母親去那院子裏找段夙的屍體,果然在荷塘之下發現有一具女屍,好生安葬了之後,又找了靜安寺的大師超度,想來怨氣也該化了。”曲酒酒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和古裳簡單的說了一遍,然後看了一眼裏麵房間正躺著的段子懷,神情顯得有些落寞:“隻是子懷的事,在父母親那邊不好解釋,我一直找理由瞞著,可母親急,一邊又在提我和沈灝然的婚事,我也是――”
曲酒酒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這還隻是開始。”一直安靜的沒有說話的顧青袂突然開口了,像是在自顧自的說話:“以後會有更多的困難。”
曲酒酒這才想起了什麽,起身對著顧青袂鞠了個躬,說道:“那日你就走了,我還來不及說聲謝謝,要不是你,可能就沒有我們的今天。”
顧青袂沒有說話,反倒是看了一眼古裳。
古裳怔了一秒,馬上就反應了過來,笑著把曲酒酒拉了過來,說道:“你的心意他領了,但是感謝的事也翻篇了,你現在就好好的過好日子,等著段子懷醒來。”
曲酒酒看看古裳,又看看段子懷,眼角染上了笑意,尾音帶著疑惑的上揚:“好好過日子?”
古裳見她看著她和顧青袂,眼神奇怪,略微一思索就猜出了她心裏在想什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解釋,隻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答道:“說你和段子懷呢,我們可等著喝喜酒。”
曲酒酒臉上就寫著“不信”兩個字,回過頭去看古衣,笑道:“小衣,透露一下。”
古衣也是處於糊塗狀態啊,雖然是感覺師父和姐姐之間的變得有些奇怪,但他一直都沒有多想過,在他心裏,姐姐是他最親的人,但師父,也是他的親人。
古衣向後退了一步,向著曲酒酒搖頭,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這就沒意思了。”看他們都閉口不提的樣子,曲酒酒硬是沒套出什麽話來,也就覺得無趣了,不再探究。
在聊了一會兒之後,古裳看著天色,想著要在天黑前出城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向曲酒酒道了別,出城了去。
洛都,楚恪王府。
不過十幾天的日子,王府裏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盡管前幾天靈柩就已經抬走,安置入土了,但是靈堂卻沒有撤,一片片白布飄蕩,慎的心慌。而就在靈堂設置的大廳處,正中央的椅子上,擺了一個靈位――先兄蘇燁之靈位。
就在椅子麵前,站著一名白衣女子,麵色蒼白,不施粉黛,整個人分外憔悴,眼珠子就緊緊盯著那靈位,仿佛沒了靈魂一般,一動不動。
一陣風自外麵刮過,一片片的白色飄揚晃動,有腳步聲響起,急急的走著,越來越近,伴著風聲,在門口處戛然而止。
“郡主,有消息了。”
原本完全失了神的一個人,在聽到這句話後,眼睛突然就亮起了一點顏色,嘴唇微微顫了下,慢慢抬腳轉身,太久沒有說過話的喉嚨顯得有些幹澀,“說!”
醉江上前幾步,走到蘇綰麵前,從腰間掏出一張小紙條,雙手呈著給了蘇綰,然後說道:“這是遂州那邊剛剛傳來的消息,說是發現了古裳姐弟出沒。”
蘇綰打開紙條,很快的掃了一遍裏麵的內容,問道:“他們見的女子,是誰?”
“屬下調查過了,那名女子,是遂州曲家的大小姐,名喚曲酒酒。”醉江自然是把一切都調查清楚了再來向蘇綰匯報的,他和郡主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想要抓住凶手,“而且在幾個月前,古裳和古衣就在曲府住過幾日。”
既然這樣,那去曲府,就一定可以得到他們的消息,要是腳程快的話,說不定他們現在還沒離開,。
蘇綰一想到這兒,瞬間整個人都來了生氣,把紙條往手裏狠狠的一揉,捏在了手裏邊,然後抬腳就大步的往外走,吩咐道:“帶上人,馬上出發去遂州。”
“是,屬下馬上安排。”醉江點頭應下,也跟著她出去了。
當日,夜色升起後,一大波的人馬騎著馬自楚恪王府疾馳而出,留下一座空蕩蕩的王府,沒有絲毫的人氣,隻剩下一道道的白布,在寒風中飄蕩,悄無聲息。
馬不停蹄的速度,在翌日的清晨,整整一對人馬就進入了遂州城。
就在馬蹄踏起塵土飛揚的同時,城門的另一邊,古裳一行三人也正打算離開。
隔了一座城池的距離,卻是在一瞬間就隔了無數條的人命,隔了一場無法挽回的殺戮,和那滿地遍流的鮮血。
“不要.……不要……我真的不知道……”在最後一聲的慘叫中,天空漸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