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尋常治病的藥,我也不是很懂得。”宋嫣細聲回答。
“母親還未尋了郎中過來,你又如何配了藥?”宋知鳶盯了宋嫣半晌,似是要把她看透。
宋嫣也是膽子小見宋知鳶如此深情,須臾大顆的金豆豆掉下來,見宋知鳶還是凶巴巴的樣子,宋嫣又忍不住哭出聲來。
“罷了,難為一個小孩子做什麽。”尚躺在床上的柳氏半眯著眼睛皺眉,見宋知鳶與孫郎中過來後手撐著床費力起身:“是我配的藥方,若是尋常的病都能治得。”
說到一半,柳氏大口喘了會氣:“可不知怎的,如今這藥越喝越是拖重病情。”
先不說旁的,在伺候人這方麵宋嫣是討人喜歡的緊,見柳氏這般便急忙上前為她順氣。倒是叫柳氏的陪嫁丫鬟巴巴的走過來,撲了個空。
因著宋嫣在柳氏院子裏住下,柳氏身旁的丫鬟如今都近不了身了。
“夫人可否叫草民看看藥湯?”孫郎中深覺不對,這便要一探究竟。
“藥汁都是經我陪嫁丫鬟熬的,想來也是沒什麽問題。”柳氏接過宋知鳶遞來的茶杯,這才潤了潤喉嚨繼續道:“不過叫孫郎中看看總是放心些。”
柳氏見孫郎中遲遲不說話,覺出不對,這才支開了宋嫣:“三姑娘今日可去玉池喂魚了?莫要叫魚兒好等。”
孫郎中見屋裏並無旁人,也不屑於拐彎抹角:“湯汁裏兌了夾竹桃粉。”
“夫人還是好好排查些,莫要叫身邊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害了。”孫郎中輕輕敲了敲桌子:“若是夫人明日又進食這些湯藥亦或是摻了夾竹桃的其他東西,怕是回天乏術了。”
柳氏心下一跳,霎時間氣息不穩一點氣兒也喘不上來。
“依著母親的說法,便是煎藥的陪嫁丫鬟所為了?”宋知鳶順著柳氏方才說過的話推測:“可闔府上下夾竹桃也隻有一處地方種著。”
因是安國公府的家事,孫郎中也不好插手,隻坐於一旁寫著方子。
宋知鳶見柳氏不答話,自顧自道:“不過說起來陪嫁丫鬟又怎的會突然起了殺機,更叫人深思的是若是三妹妹做的,何苦用夾竹桃招人懷疑?”
“搜房吧。”因著驚恐與不可思議,柳氏的語氣也悶悶的。雖是被人下了毒,當家主母的體麵還是有的,倒也沒有叫人瞧出心頭的慌張。
哪知門外“哐啷”一聲響,是陶瓷瓶子被打碎的聲音。
宋知鳶順著聲響望去,半人高的身影不慌不忙的邁過了門檻,對上滿屋人各異的目光報之以淺淺笑顏:“我方才想去喂魚,竟忘記拿手帕了。”
說完宋嫣便去了床邊,從柳氏枕頭底下取了一方絲帕。
眼見著宋嫣要出了門,宋知鳶懶懶的掀了掀眼皮:“站住。”
“既然來了,急著走作甚。”宋知鳶輕輕抿了一口茶,玩味的笑浮上嘴角。
“大姐姐這是說什麽話?”到底是年紀小,這會兒被揣測不到心思的宋知鳶叫住,宋嫣說話的聲都帶顫的。
卻看宋知鳶慢斯條理的兩手交疊放於腿上:“我說的什麽話?方才你打碎了母親的陶瓷瓶子竟沒哭,還衝著我們笑?”
“夠了。”柳氏分明是在袒護宋嫣:“大姑娘莫要疑神疑鬼了。”
這話聽得宋知鳶莫名其妙,難不成柳氏與宋嫣相處都有了愛護之情,竟比柳氏的性命還重要?
不過現下宋嫣的破綻百出,若處理了一個便趁時機給除了才是。
況且不說以前,單是方才宋知鳶問宋嫣是什麽藥的時候,宋嫣都被嚇得抽噎。這會子打碎了柳氏素日喜歡的瓶子,倒是不哭了?
話音剛落,宋嫣方才啜泣的情感渲染的就很到位了,隻聽得細聲輕顫:“我我我,怕叫母親氣著,這才不敢說。”
偏巧這會兒前去搜房的丫鬟們帶過一小木盒:“夫人,這是自三姑娘房裏搜出來的。”
打開一看,滿滿一盒的夾竹桃粉呈現在眾人眼前。
“現下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宋知鳶冷冷的瞥了宋嫣一眼:“見你生的不錯,若是本分在府上,又豈會虧待了你?”
宋嫣靜靜的盯了木盒的花樣一會兒,話音未出眼淚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落下來:“大姐姐若是不喜歡嫣兒在母親身旁,嫣兒走就是。”
“何苦拿了個普普通通的木盒便空口白舌的來汙蔑我。”
“還是大姐姐指使母親身邊的丫鬟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急著尋替罪羊來了?”
“放在嫣兒屋裏,便是嫣兒的嗎?若我說是大姐姐身邊的香梨放到我屋裏的呢?”
說罷淚水已經濕了一條帕子,宋嫣一頭撲進柳氏懷裏:“到底嫣兒是姨娘生的罷了,怎麽也討不了大姐姐歡喜。”
“夫人。”柳氏身旁的陪嫁丫鬟見此急忙跪下:“夫人可要明察,並非婢子所為。”
“罷了。”柳氏淡淡掃了宋知鳶一眼,目光裏略顯責備。
宋知鳶心情也是差到極點,怎的宋嫣哭了一場反過來大家對她是百般信任。這樣便罷了,還懷疑是她栽贓宋嫣。
眼見著宋嫣埋頭痛哭,柳氏輕聲安慰著也把宋知鳶晾在一旁,孫郎中安心寫著自己的方子,竟沒有一個人對她好臉色。
“母親.……”宋知鳶斂了神色,才要說道一番。
卻聽柳氏虛弱無力的聲音悠悠傳過來:“若不是你的木盒,又怎會搜到在你屋裏?”
“你方才說是大姑娘指使,若是沒有證據汙蔑了大姑娘可是當罰的。”方才還溫聲細語的柳氏這會兒突然冷了語氣,倒嚇得宋嫣後退幾步。
“如今.……連母親也不信嫣兒了嗎?”宋嫣的眼睛因著不敢置信睜的老大。
“過來。”宋知鳶聽了也是無法,隻得稍稍擺手喚宋嫣到她眼前,輕輕握住她的手,表麵是安撫,實則是仔細打量。
直嚇得宋嫣身子細細的顫。
方才她便思忖,若毒不是柳氏的陪嫁丫鬟下的,宋嫣又如何尋了法子叫這湯汁有了夾竹桃粉。
果不其然,宋嫣左手的中指指甲處還有薄薄的一層粉末。
宋知鳶心下大駭,叫香梨鉗製住宋嫣,隨後取了粉末遞給孫郎中。
“是夾竹桃粉。”孫郎中頗是不解的多看了宋知鳶幾眼,叫宋知鳶也好生莫名其妙。
“你方才說先前那個木盒不是你的,這方可是?”柳氏聲音已經沉到了極點,這才將藏於床邊的小木盒扔了出來。
木盒自柳氏手上拋出,“啪嗒”一聲落到宋嫣腳邊。
先前還撲在柳氏懷裏大哭的宋嫣,這會兒像是全身的力氣被抽走,整個人跌在地上,張了張嘴終是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了。
這一場麵轉變的叫宋知鳶措手不及,方才柳氏不是還極力阻攔並且袒護著宋嫣,怎麽一轉眼成了這般。
難道柳氏一早便知道自己被宋嫣下毒一事?
“你便回李姨娘院子住吧,改日我回了家主再去定奪對你的處置。”柳氏嘴唇一張一合,短短幾句話便將宋嫣判了死刑。
庶女謀害當家主母,為人不容,這個家是留不下她了。
“母親一早便知道?”見宋嫣被丫鬟帶走後,宋知鳶忍不住開口問了柳氏一探究竟。
哪知柳氏當下便下了床,再無方才命不久矣的樣子:“是你將裝了夾竹桃粉的木盒放入她房裏的?”
這一問更叫宋知鳶摸不著頭腦:“母親這是什麽意思?”
轉而又想起孫郎中自進門便未給柳氏把脈,宋知鳶一臉狐疑的又望向孫郎中。
沒成想孫郎中專心寫著什麽東西,並未理睬她。
“我本想多留宋嫣幾日,最好是扯出李姨娘那邊的惡事才好,誰知竟半路叫你給攪渾了。”柳氏略有些嗔怪。
聽了這話,宋知鳶的臉上染了一層粉霞,她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誰叫母親並未提早同女兒說。”
“我隻當你不過是懷疑幾分,叫人搜房便罷了。我便提早叫丫鬟把宋嫣房裏的小木盒拿了過來。”柳氏頓了頓:“誰知你這姑娘心腸黑,竟叫人又在她房裏放了個木盒,還看了她的指甲。”
“再者說,先前李姨娘將宋嫣送於我房裏時,演技未免也太過於拙劣。”柳氏輕輕抿了嘴調笑:“你呀,未免也太沉不住氣。”
孫郎中這會兒也起身,拿了一張方子走到柳氏眼前:“夫人按著方子調理,不出一年便可恢複往日的三成有餘。”
柳氏滿臉含笑的接過,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恨意。被設計陷害了這麽多年,任誰都無法釋懷的。
“姑娘既然承了上天的美意,還需遵照規矩來才是。”出了院子,孫郎中破天荒的和顏悅色囑托宋知鳶:“姑娘本就經曆了先前的事情,怎能拿著先前的經驗欺負人。”
宋知鳶不服氣:“難不成我要眼睜睜的看著這群惡人繼續興風作浪不成?”
聽了此話,孫郎中倒是捋著胡須輕輕笑了:“這倒不至於,隻不過姑娘可曾想過若你判斷錯了可要怎麽收場?”
見宋知鳶愣住,孫郎中又補充道:“就如今日若毒就是夫人陪嫁丫鬟下的,姑娘將木盒放於三姑娘房中,豈不是嫁禍了?”
“那麽叫姑娘重來一輩子豈非喚了個禍水回來?”孫郎中句句在理噎的宋知鳶一時說不出話來。
宋知鳶仔細思量了片刻:“我記下了。”
可抬頭間見孫郎中已走出好遠了。
“真是個怪人。”宋知鳶搖頭喃喃。
要從柳氏的院子回宋知鳶的院子,總也得經過姨娘那邊。現下宋知鳶看了牆頭生長正茂盛的夾竹桃犯了惡心:“改日尋個花匠把夾竹桃給我砍了。”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小姑娘抽抽搭搭的自院子跑出,看那樣子許是往小花園處。
宋知鳶偏頭一看,不是近些日子一同玩樂的牧兒又是誰?
“牧兒。”宋知鳶輕輕招手。
待牧兒走近了,宋知鳶蹲下仔細的拿了帕子為她拭淚:“這是怎麽了?好好地怎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