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眼下正是飯點,宋知鳶估摸著阿翁多這會子正在主院裏用膳,若是趕得早還能蹭上些。畢竟今早震驚於重新活過來之餘,便是過來收拾自己上輩子意氣用事遺留的爛攤子,連飯也是顧不得的。
一進主院便看到十來個丫鬟從前廳依著規矩走出來,想必是才傳膳不久。
那些個丫鬟們見到宋知鳶也倒是沒有過多的驚訝,隻是淡淡行了禮便在一旁候著了。
宋知鳶自然不計較這些,衝周圍的丫鬟們點了點頭,便稍微整理了一下裙擺進了屋門。正對上阿翁多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那眼神先是見到她之後驚喜異常,似是放著光,轉而又偏向一旁再不看她。
宋知鳶心下一慟,想必上輩子阿翁多也是如今日這般,因她的事情而鬧心,麵上掩不住的疲憊,她真是不知好歹的過分。
思忖到這兒,宋知鳶便抬步朝飯桌走過去。
安國公麵上不悅,索性放了筷子,沉聲喝道:“來人,把大姑娘給我帶回去,身旁伺候的看管不力,罰!”
屋裏侍奉的丫鬟雖知宋知鳶不好惹,不過畢竟家主發話自然也不好違背命令,隻得硬著頭皮朝著宋知鳶走過去,心頭念叨著不要被宋知鳶給報複了。
卻見宋知鳶滿臉笑意,徑直坐到安國公身旁,從袖中掏出一雙筷子,自顧自的吃起來:“阿翁多可真是小氣,連女兒過來蹭個飯也不許了。”
見安國公怔愣幾分,便抬手為他盛了碗藕粥,語氣也緩了不少:“昨兒個是女兒不好,阿翁多可不要生女兒的氣。”
叫人聽了倒覺得是安國公在欺負她了。
不過安國公也是坐得住,隻淡淡的瞥了那粥一眼,把宋知鳶當做空氣,又慢斯條理的用膳開來。
宋知鳶心下忐忑,偷偷望了望對麵的當家夫人柳氏。
後者隻微微朝她笑笑,便給她夾了一塊肉脯:“阿鳶可嚐嚐,今兒小廚房做的肉脯味道倒是鮮美的很。”
“別理她。”安國公心頭不悅,眉頭比打濕的書頁還皺。
這當家夫人柳氏便是安國公的繼室,雖說隻是京城一富商之女,倒也難得的通情達理,於繼室而言這便就夠了。況且柳氏這麽多年一直無所出,盡心的撫養著宋長仕,實在是叫宋知鳶沒法討厭起來。
沒有了繼室的嫡子嫡女相爭,便就意味著她們毫無利益衝突,宋知鳶與她的關係倒也和睦,這便是最好了。
若是當年安國公沒有另娶,而是將花房丫鬟出身育有兩位姑娘的姨娘扶正,那姨娘怎麽著也會為著兩位姑娘的婚事好好地算計上宋知鳶一筆,可有的宋知鳶好受了。
“果真是好吃的緊,母親的小廚房妙絕,改日我遣香梨過來偷學上幾個式樣可好?”自柳氏那接過肉脯,宋知鳶興致缺缺可終究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
“宋知鳶。”安國公許是覺得被無視,又或是生氣宋知鳶是誠心誠意的想要嫁了三皇子。
不過看她今日過來低頭認錯態度誠懇,他實在是拿這個寶貝女兒一點辦法都沒有,淡淡開口:“我再叮囑你最後一句,三皇子如今是皇上最不受寵的皇子。”
心下壓抑的難受,安國公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繼續道:“更何況三皇子年長你三歲有餘早已娶妻,你若是過去隻能做妾室。你可明白是什麽意思?”
堂堂安國公的掌上明珠,靜安縣主所生的嫡姑娘,竟然甘願跑去一個勢單力薄的皇子府上做妾。單不說別人笑話,光是想想自己姑娘會受到的折辱,哪個父母不心疼。
安國公長歎一聲似是妥協:“若是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多加阻撓了,隻是……”
“阿翁多說的什麽話。”宋知鳶撅了噘嘴,直截了當的打斷安國公的話:“我本就無心嫁了那三皇子。”
這一句話說出,把在場的幾個人驚住了。不僅安國公驚喜萬分,連一直隔岸觀火不摻和進來的柳氏也甚是欣慰。
隻不過對於香梨來說卻是驚嚇,自從年少時安國公帶著宋知鳶參加宮宴,宋知鳶可是一眼便相中了宛如謫仙的三皇子,成日裏便將三皇子念在嘴邊。不說別的,便是昨日也喊著要學話本子裏,同以安國公為代表的腐朽一派抗爭到底,一定要嫁給三皇子,怎的今日又變了卦。
“那你昨兒個怎的……”柳氏握著竹筷的手輕輕顫了幾分,脫口而出後才覺察出失言。
宋知鳶輕輕抿了抿唇,垂著頭攪著帕子。便急忙跪在安國公眼前:“還望阿翁多和母親不怪罪。”
安國公府最傲氣的小嬌嬌啊,平日裏誰不小心伺候著。平日裏做錯了事情隻消稍微撒個嬌便無事了,這會子竟跪了下來。
“但說無妨,我不追究便是了。”安國公眉頭舒展了幾分,因著心中愉快的緣故,倒顯得似乎年輕了不少。
宋知鳶這才深些一口氣,細聲開口:“前幾日不知怎麽的,二妹妹跑我院子裏來煞有介事的說什麽阿翁多不要女兒了。”
話音到這,已經如蚊子般的聲音了,宋知鳶仔細拿了帕子沾沾眼角。屋內的時間似乎靜止了,誰見過一向跋扈囂張的嫡姑娘有這麽委屈的模樣,定是被人攛掇了心裏難受。
“女兒害怕,所以就……就.……聽了妹妹的話,沒成想女兒脾氣衝竟然與阿翁多頂撞起來了……”宋知鳶點到為止,說到這兒再不繼續,可話裏的意思已經明顯的很。
自然是知道了宋知鳶是被宋珊攛掇了,昨日才有了那麽一個難收場的局麵。
“哢嚓—”安國公指關節微微泛白,手中的筷子不知怎的給掰斷了。原本他也納悶,雖說宋知鳶脾氣倔強了些,怎麽也不至於如昨日那般,原是被姨娘那邊的庶女給設計了。
自先夫人去後,他那姨娘便看府中隻她一個育有兩女,便牟足了勁鑽營安國公正室的位子。安國公雖然年紀漸長,識人的眼力卻愈發老道,早就摸透了那位姨娘的心思,這才尋了柳氏過來主持府中大小事宜,沒讓先夫人留下的兩位孩子受苦。
如今隨著孩子們長大,姨娘那邊竟還想鑽營些什麽,看來他是該好好留意一番了。
“好孩子,如今話說開了便好,別難受了。”柳氏見宋知鳶這副模樣也是心疼。雖說宋知鳶非自己所出,可作為安國公府主母,心中的愛護也是少不了的,而且安國公也是惜女如命,她得表示上幾分。
更何況,柳氏私心也是不喜府中那位姨娘的。
宋知鳶這才展了個笑容,好讓他們無需擔心,卻見阿翁多好似想著什麽正出神,便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阿翁多。”
“阿翁多!”宋知鳶又扯了一回,賭氣一般皺著眉頭。
安國公的思緒這才被拉回,正對上宋知鳶水汪汪的眼睛。
“阿翁多可莫要怪罪了妹妹,是女兒沒有多加思考,便沒規矩的同阿翁多吵鬧。”這麽說著,宋知鳶眼角的淚又垂下來,小臉略有些慘白,叫人看了好不心疼。
宋珊一向習慣於賣弄可憐博取同情,她又如何不會?
安國公輕輕“嗯”了一聲,隨即又換了雙竹筷繼續用早膳,不過眉頭再也沒舒展開來。
宋知鳶卻是心裏滿意的很,此事原本就是宋珊跑來挑唆的,添油加醋的說說讓阿翁多與宋珊離心也不打緊,畢竟從前宋珊在她身上不知做了多少惡事。
比方說雨後宋知鳶約她去假山玩,一時失手將宋知鳶推了下去,末了還低聲下氣求她不要告訴阿翁多;比方說為宋知鳶繡了件衣裳,竟然將銀針藏了衣服裏,委屈的說自己粗心大意;比方說送了宋知鳶她自己做的風箏後,叮囑莫要白費了她的心思,可風箏破破爛爛讓她在一眾玩伴中丟醜。
她不蠢,隻不過將姐妹之情看的過重。如今,是時候要清算一筆了,她有的是時間,一筆一筆的同宋珊算完。
“說起來你也及笄了,可有什麽心儀的人家?”
正喝著茶的的宋知鳶差點被嗆著。
觀察到宋知鳶的反應,柳氏抿唇笑了笑:“良人怎的這般糊塗,大姑娘隻是一待字閨中的女兒家,平日裏也都是同手帕交一起的。”
“也是,那便交給夫人留意著。”安國公沉思良久:“倒是左家那公子也不錯,家世顯赫與否倒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對阿鳶好便可。”
“妾記下了。”柳氏淡淡的應下,打量著宋知鳶的反應,好似對左家公子也沒什麽心思。
左家公子便是安陽侯左家的嫡出大公子左承宣,這安陽侯當年在安國公麾下一同抵禦外敵,如今歲月流逝,他們兩人的交情不減當年。自宋知鳶年少時,安陽侯還常帶著左承宣登門拜訪。
這會兒宋知鳶坐在這兒不免尷尬,怎麽又說上她的親事了。上輩子那般模樣,現下她是壓根沒往嫁人這方麵想,更何況雖說左承宣一表人才,可她分明記得左承宣做了駙馬來著,她可不能拆了人家的姻緣。
不過至於是哪位公主她倒是記不太清了,畢竟她的心思一直在劉瑾身上。
隻是柳氏與阿翁多的毫不掩飾的打量倒是嚇了她一跳。
“阿翁多,母親,女兒吃好了,院裏還有事情,告退。”還沒等說完,宋知鳶便離了桌子快步走出房門。
偏巧正碰上過來傳話的管事,宋知鳶微微點頭示意,連忙帶著香梨回去,生怕又被阿翁多他們叫回去商議婚事似的。
那管事也著實驚異,怎的大姑娘這般平易近人了些,方才是同他點頭示意打招呼?要知道宋知鳶以往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的。
待回了自己院子後宋知鳶才知道,原就是方才阿翁多口中的安陽侯家左公子登門拜訪,還好她早早的便回來,宋知鳶長舒了一口氣。
“姑娘不去前廳看望左公子嗎?”香梨聽了傳話,看宋知鳶愜意的翻著話本子,不禁皺了皺眉頭。
宋知鳶隨意撚了一頁細細看著,聽到這話漫不經心的挑眉:“不過是年少時見過幾麵罷了,倒也沒什麽深厚的感情。”
“婢子聽聞,左公子昨兒個才從西北塞外回來,今兒個急忙趕來來府上可是為著姑娘?”香梨試探的向宋知鳶說出心頭想法。
香梨的這句話倒是把宋知鳶聽愣了。
作者有話要說:啊 蠢作者這個腦子 忘記說了
本文架空,但是仿漢朝的
“阿翁多”在漢朝是爹爹的意思
“良人”在漢朝是妻子稱呼丈夫的習慣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