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軒轅煜楓

  父皇幼年就被立為太子，登基繼位是遲早的事。而身為太子妃之子的我，自然而然的就是繼父皇之後的下一任帝王。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


  小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研讀治國之策。皇爺爺曾問我以後的理想是什麽，我說，我立誌要做一名和皇爺爺一樣有作為受萬民愛戴的好皇帝，富國強兵，壯我建祥聲威。皇爺爺聽了笑得合不攏嘴，直誇我有誌氣，還叫我一定要好好讀書，以後建祥的未來就看我了，我直點頭說好。


  但我的童年、我的夢，在九歲那年被迫提前結束了。


  母妃出家前曾與父皇大吵一架。聲音之大，躲在門外大樹下的我聽得一清二楚。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素來溫婉的母妃如此的歇斯底裏，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的伯父一家的真正死因。


  原來，為了皇位，一個人需要付出這麽多，甚至是自己最親最愛的人，甚至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寧願不要這個位置。


  母妃出家，父皇繼位。他冊立嬪妃，卻獨留出皇後一位，一空就是十一年。他也沒有冊封太子，所以十一年來，皇室內部爭奪太子之戰硝煙濃厚。我看在眼裏，心中對那個位置更是不齒。


  但是我不稀罕那個位置，並不表示別人就會放過我這個榮登大寶之路上的大敵。第一個不會放過我的，自然就是一直隻疼愛十一皇兄的皇祖母。


  小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麽在這些長輩裏，獨獨皇祖母一直對我不冷不熱的。我問母妃，母妃隻是淡笑著說：“那時因為我的楓兒還不夠乖巧聽話啊！”所以我努力讓自己乖巧再乖巧，但皇祖母還是從不看我一眼。懂事後，我才明白，就算我是這世上最最討人喜歡的孩子，隻要我不是薛貴妃肚子裏出來的，我就不可能得到皇祖母哪怕是憐憫的一眼。


  母妃走後，我孤身一人留在皇宮，昔日母妃身邊的忠仆都被皇祖母巧立名目調開，留在身邊的身邊盡是些從各個宮排遣來對我心懷不軌的人。明眼人都知道她想借著他人之手除掉我。


  表哥知道了這個情況，在為伯父等人守孝的三個月裏，以代母妃守孝為名將我接了過去。他、我、軒兒，我們三人夜裏同塌而眠，白日裏在靈堂裏跪拜之餘，他手把手的教與我防身之術。臨走前，他還贈與我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教導我一定要時時帶在身邊，就算是睡覺也一定要放在枕下，以備不測。


  他的顧慮是完全正確的。如果不是他的先見之明，我肯定早就在數次刺殺中命喪九泉。


  等到十五歲那年，父皇指給我一門親事，是薛氏黨羽對立派的首領季太傅之嫡女。個中深意，我懶得去追究，反正大婚之後，我攜家眷前往黛城。黛城是除了南城北城碧城以及昆城之後最繁茂的城市。排名第四的昆城早在幾年前就被皇祖母定給了十一皇兄。


  黛城盛產玉石，那裏山清水秀，生活寧靜無波。在那裏的五年時間裏，我與我的王妃每日讀書飲酒，眼看孩子一個個出生，心中充滿的是無盡的輕快愜意--這樣的生活，正是我所想要的。我常常想，若是一輩子都能在這裏度過，那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自從伯父家被屠後，父皇一直心懷愧疚，以致積鬱成疾，到那時已經越發的厲害了。眼看時日無多，他召回了分散到各地的皇子，想在臨走前再看我們一眼，交代一些事情。


  接到聖旨，我在太監的催促下匆忙趕回，家眷都沒有帶。其他兄弟也是如此，除了十一皇兄。


  到了北城我才發現，由於當初走得匆忙，這裏竟然沒有我的府邸！皇宮是住不成了，表哥便將我接了過去。但好歹是嫡親的皇子，沒有自己的府邸，一直借住在親人家，這對皇家人來說無疑是打自己的臉麵。所以我回北城的第二天府邸就開始施工建造了，就在將軍府被焚前幾個月前建造完畢。隻是在將軍府住久了習慣了，我一個人住在那麽大的府裏也是寂寞，不願再搬回去，便一直住在將軍府。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遇見了她。


  那是午飯時間，我聽說表哥軒兒都在花園，便去尋他們。人還沒尋到，遠遠的我就聽見了軒兒的笑聲。那是我多少年沒有再聽到過的歡樂之音。


  走近了，軒兒興衝衝的把她推到我跟前。對上她的眼，我呼吸一窒，好一會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麽。


  年已弱冠的我，雖不能說是覽遍群芳，但是在眾人麵前向來都是沉穩淡定的，尤其是在女子麵前，從來隻有她們嬌羞得說不出來話的份，但那日，卻是我詞窮了。


  那張雪白的小臉上有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晶瑩透亮，仿佛上好的玉石，乍看無妨，但細細一看，卻越看越深，似乎要把我吸進去似的，讓我不由的心跳加快，口幹舌燥。


  全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微妙的緊張感。我不得不故作輕鬆的轉移視線，轉移話題，才能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


  而後，她成了軒兒的貼身侍女。不知怎的，軒兒很聽她的話，隻有她才管得住野馬般的軒兒。


  我喜歡她，這點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確定了。而她也喜歡我，從她看我的眼神裏我就可以看出來。但她對我的喜歡遠不及對軒兒的深，這點恐怕她自己一開始都沒有察覺到。


  那次，我伸手推開她，也是因為如此。我心裏明白，她喜歡我，但還不到傾情相許的地步，把自己給了我，我怕她會後悔。


  我原以為，送她回去，就是把她送回了軒兒身邊。她本來就是軒兒的人，真正成為他的也無可厚非，可誰知，陰錯陽差的，她被表哥帶走了。


  後來我才慢慢發現，表哥對她的態度很不尋常。


  自從十一年前那件事情發生以後，表哥的性子明顯的變了。他變得冷冷的，除了軒兒，他對任何事都是毫不在意。但隻要有她在的地方，表哥的眼睛裏總是有亮亮的光芒在閃動。在她麵前，他似乎和我一樣的不知所措，但我選擇了微笑以對，而他則是怒目相向。


  表哥不懂得談情。對於在意的東西，他隻會一味的掠奪，或者一味的給與，這便是他表達感情的方式。我不能說他錯了，但也不能說對。


  進宮探望父皇，他照例的問起表哥和軒兒的情況。原本不想提到她的事的，但最後我還是老老實實的說了。父皇知道他有了在意的女子，自然高興，便囑咐我無論如何要好好幫幫他。幫他？那我呢？我的情又該放到何處去？


  我還是盡我所能的幫了他們。他們在一起了，很幸福的。看到他們幸福的在一起，我的心中一般是欣慰一半是心痛。欣慰的是我在意的兩個人都獲得了幸福，心痛的是我的愛情終究是無疾而終。


  物極必反，正是應了這句話。他們的好日子沒過幾天，十一皇兄便帶著禦林軍來圍捕表哥。他們二人選擇一起去死。


  但十一皇兄也早看上了她，是斷不會放任她就這樣死去的。然後，昏迷中的她被帶回了曄王府，將軍府的一切被薛家黨瓜分一空，我帶著軒兒進了我新落成的楓王府。


  表哥在點火之前早上書父皇，言明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人所為。父皇便下詔，隻道軒兒天性純良，又是龍家最後的一條血脈，便免了他的責罰，隻要我好好看管他。算是搶在皇祖母前麵保住了他的命。


  而第二次經曆喪失至親之人的巨大痛楚，軒兒竟然一下子恢複了心智，也知曉了一切。他發誓要為家人報仇。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要想扳倒根深蒂固的薛家，又談何容易？


  我們謀劃了很久都找不到一個萬全之策。就在此時，命我出征的詔書下達了。明知道這是皇祖母故意叫我喪命的，但我也不得不從。


  在出征之前，我帶著軒兒又去了十一皇兄府上，終於又見到了她。


  上次在八皇兄處見到她時還看不出什麽，這次再看，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而她也很幸福很平靜的和我說話，照樣的跟軒兒親親熱熱的，讓人看不出一點不尋常。


  旁人看不出什麽，但是當我們走出曄王府時，軒兒手上已經多了一塊龍家軍的虎符以及一張寫著她的詳細計劃的紙條。


  當看到紙條的內容時，我震驚了。她很聰明，我知道，她心思縝密，我也知道，但我從不知她竟聰慧到了這個地步，我都自歎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