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清風
“明鏡……”軒轅煜曄跟著她趕。
“說了叫你別過--嘔--”又是一陣昏天暗地暢快淋漓的嘔吐，軒轅煜曄以王爺之尊，和昨日一樣，成了她嘔吐物的載體。
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佟鏡遙眼巴巴的看著就在觸手可及的茶幾上擺放的幾盤看起來很美味的糕點以及隻有王孫貴族在萬物凋零的冬季裏才能享受到的鮮果，卻連伸手的勇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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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三個月，她開始了她悲慘的孕吐生涯。而這段生涯的開端，是以她那日在軒轅煜曄身上大吐特吐為標誌的。
雖然看書看電視知道孕吐很不好受，但不親身經曆，她也從未想過害喜會是這麽痛苦的一件事情。現在她幾乎是吃什麽吐什麽，而且每天固定的早上起床吐一次，三餐飯後各吐一次，還有不定時的一些小刺激都會引發她不自覺的嘔吐反應。甚至即使是一個小小的味覺或視覺刺激都可以叫她吐得昏天暗地、死去活來，吐得膽汁都出來了，就差沒把心肝脾肺腎都給吐出來供人觀賞。
自那天起，她的胃便一直都是空蕩蕩的，每次剛一填滿生理功能自動的就會幫她清空。但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她每頓飯都會盡力往嘴裏塞東西。隻是每每她剛把東西吞下肚，胃裏便及時的反應起來。於是，吃--吐--吃--吐，這個怪異的循環每天都在上演。不出半個月，她豐潤的臉頰就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得可怕，手腕處的那塊骨節突出得愈加明顯，麵上也呈現出不健康的黃色，令見者無不心生不忍。
“小姐，該喝藥了。”輕盈的腳步穿過門廊緩緩而來，小蝶和一碗熱氣騰騰的中藥同時出現在她麵前。
酸澀刺鼻的中藥味一竄入鼻腔，佟鏡遙立刻歪著頭對著地上的小盆又是一陣幹嘔。胃裏早沒東西了，她吐出來的全是酸水。
慌忙將藥碗擱置在離她最遠的地方，小蝶才又快步跑過來，給她拍背順氣。待她止了吐，又提來茶壺給她倒茶漱口。
心疼的看著她日益消瘦的臉頰，小蝶柔柔的道：“小姐，好些了嗎？還難受嗎？”
勉強消去口中酸腐的味道，佟鏡遙吞了口茶，含淚點點頭，虛弱的道：“好多了。你把藥端過來吧！”早死早超生。
聽了她的話，小蝶麵上憂色不減。她望望遠處桌子上那碗看起來就很苦的藥，猶豫著要不要把它端過來給佟鏡遙喝。每天看到佟鏡遙從早到晚吐得七葷八素，她實在不忍心再害她受一次這樣的苦。
“小蝶，怎麽了？”見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佟鏡遙推推她。
小蝶回神，蹲下身子給她續了一杯水，憂心忡忡的道：“小姐，這可怎麽辦才好？以前司徒府裏的各位夫人懷孕奴婢也不是沒見過，但從未見過誰吐得想你這樣厲害的！你看看你，才幾天功夫，就瘦了這麽大一圈，老爺看到了該有多心疼！”
“能怎麽辦？”佟鏡遙無可奈的笑了笑，“害喜是懷孕的必經階段。我可能天生體質就是如此，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現在隻能忍著，以後總會好的。”
小蝶皺著眉不吭聲，悶悶的神情擺明了不信她的話。
“哎！”佟鏡遙低歎了口氣，哀怨的道，“我的小蝶姐姐，你能不能給我表現得積極些？如果連你都這樣了，我還怎能說服自己相信自己的這些話，然後鼓起勇氣堅持下去？”她很痛苦的好不好？如果不給自己製造一點希望的曙光，她怎麽有信心走出這段不可預知的暗無天日的時光？
小蝶聞言扯扯嘴角，扯出一個很難看的笑。
佟鏡遙無語了。她無力的躺回床上，捏著鼻子道：“把藥端過來吧！我們不能辜負了曄王爺的一片苦心。”
半個月前薛太後容貌被毀，受驚過度，留下了後遺症——每時每刻都幻想著有人要來索她的命，因此精神高度緊張，日夜不能合眼，無心也無力再管他事，於是朝政便被皇上分配給各位欽點的皇子。當然了，能者多勞，十一皇子分得的分量最大，十三皇子次之。
軒轅煜曄每日早早的出門去，晚晚的才回來。盡管如此，他每天都會抽出時間來關注她的情況，晚上回來不管多晚還會來看看她。自從她開始孕吐以來，他表現得比她還要緊張。每天她的院子裏太醫來來去去，查看她的身體情況、給她調配安胎止吐的藥物，把她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說不動容，是不可能的。但她心中早進駐了一個人，而且被他占得滿滿的。況且她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身邊除了小蝶，沒有一個親近的人，軒轅煜曄是罪魁禍首之一，這件事讓她久久的不能釋懷。所以對軒轅煜曄，她是恨多於喜歡。現在她能對他做的，隻有直接的無視他，除非必要，她不會跟他說一句話。
晚上，剛上飯桌她便又吐了。
正吐得一塌胡塗身心俱疲，一盤散發著幽幽酸味的酸梅從天而降，落在她眼前。
似是收到無形的訊號，她的胃馬上收縮，孕吐停止，口中唾液分泌。
伸出手去，拈起一個梅子，放入口中。
酸酸甜甜的味道滿布口中，佟鏡遙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
酸！好酸！好酸好酸！可是－－又酸得好舒服！
接二連三的丟了幾個酸梅進口，久違的除了酸澀之外的味覺讓她幸福的閉上眼。
再吃一顆，再吃一顆！待惡心的味道消失殆盡，盤中的梅子已經被她消滅一半。佟鏡遙這才想起來要感謝送梅子來的人。
起身，回頭，發現正是消失了一天的清風。
“你從哪裏找來的酸梅？真好吃，謝謝你！”半個月來首次擺脫恐怖的孕吐，佟鏡遙開心的想抱著他大跳大叫，但對方的一張冷臉讓她卻步。
見她笑了，清風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欣慰。“你喜歡便好。”他以一貫清冷的嗓音道。
又撿起一顆酸梅扔進口裏，嚼一嚼。這顆似乎特別酸，酸得她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享受完酸梅帶來的快意，佟鏡遙又輕快的問道：“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麽猜到我需要酸梅的？”
“……”清風的神色變得有些拘謹，他動了動唇，始終沒有吐出一個字。
“是禦醫說的，所以軒轅煜曄叫你送來的？”他不說話，佟鏡遙便猜測道。
清風的身體猛的僵了僵。他愣神一會，才垂首淡淡道：“是。”
“不管怎樣，謝謝你！”佟鏡遙笑嗬嗬的道，再吞一顆酸梅，滿足的閉上眼。有酸梅萬事足，她的全副心神都灌注在手裏的酸梅上，沒有分多少注意力給清風，便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失常。
在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的地方，站立一旁的小蝶驚奇的發現：在閉眼的小姐麵前，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清風眼中竟然滿滿的全是溫柔，不比軒轅煜曄，甚至不比龍衡少的簡直可以掐出水來的溫柔！
戊時，軒轅煜曄歸來。
佟鏡遙正半躺在床上幸福的抱著裝酸梅的盤子邊細細的品味著邊等著他，還沒有入睡的打算。
見她在笑，軒轅煜曄不由的也跟著笑了。他走到床前，鶯兒搬過一張椅子給他坐下。
“今天你的氣色似乎好了不少？”他道。竟然還能笑的這樣開心，臉色紅潤了不少，也沒有像以往一樣病懨懨的躺在床上，時刻準備著抱起臉盆狂吐一番。難道是禦醫的藥奏效了？嗯，明日一定記得派人去重賞那幾名老禦醫。
“是啊！說起來，我還要多謝你呢！”佟鏡遙愉悅的笑道，撿起一顆梅子扔進嘴裏。她以前怎麽就沒有發現酸梅這麽好吃呢？
難得她這麽和顏悅色的對他，軒轅煜曄也笑得開心極了，他隻覺得渾身的疲累一掃而光，冷硬的五官也柔和了下來。
“謝我？我有什麽好謝的。”他淡笑，“要謝你就去謝謝那幾位老禦醫吧，是他們給你探脈開藥忙了大半個月。明日我也自會獎賞他們。”
“別忘了清風，是他給我送來的酸梅呢！”佟鏡遙不忘叮囑道。
“清風？酸梅？”軒轅煜曄皺眉，如墜雲裏霧裏，“這關清風什麽事？又哪來的酸梅？”
佟鏡遙心猛地一跳，小小的懷疑在心底萌芽。唯恐他是忙昏了頭，她把懷裏還剩了幾顆梅子的盤子遞到他跟前，提醒他道：“就是這個啊，不是你叫清風送過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