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做夢
好怕好怕,好怕一睜眼這份真實的感覺便會消失。與其麵對清醒後可能的失望,她鴕鳥的選擇沉醉在這個自認為的夢境裏,享受這難得的一刻。
任熟悉的暖暖的令人心安的陽剛之氣將自己團團包圍,粗糙的大掌刮得她柔嫩的臉頰時不時一陣刺疼,女子緊緊閉著眼,略顯蒼白的唇蠕動幾下,終於顫抖著吐出一個極低極低的泣音:“衡……”
多日的痛苦委屈壓抑化作串串清淚,滾滾聚集在眼角,緩緩滑落臉頰。
兩片溫熱的唇觸上她的臉,吻去滑落的以及即將滑落的帶著苦苦的鹹味的水珠。
薄唇輾轉陣地,無數細碎的吻落在她的發、額、鼻、臉,最後貼上她唇畔。溫熱的唇舌將她的紅唇含入口中細細吸吮,小心翼翼的,似乎怕弄壞了她。
女子流著淚,幸福的抱住對方的頸項,急切的回應著他。
受到她的鼓舞,加在唇上的壓力加重,細細摩挲著,濕滑的舌竟然分開了她的唇瓣,挑開她的貝齒,探入口中。久別重逢的唇舌熱切的糾纏在一起,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在兩個人口中心間……
一夜好眠。
帶著幸福的微笑睜開眼,下意識的往身邊看去,佟鏡遙發現和以往一個多月一樣,她獨自一人躺在偌大一張床上。強烈的對比之下,她孤單的身影下顯得如此渺小。
心下一涼!
倏的坐起身,她拉開紗帳,發現屋內空無一人。
慌亂的爬下床去,她赤著腳在房中奔走,尋遍每一個可以藏人的位置,嘴裏一遍又一遍喃喃的呼喚著心中那個人的名字。
外屋裏還打著瞌睡的小蝶鶯兒聽到屋內傳來不小的響動,急忙隨便撿了件衣服披上便衝了進來。
見到隻著中衣,還打著赤腳像隻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的佟鏡遙,小蝶臉色大變。她拉著她的手,驚叫道:“小姐你快回床上躺著去!今天下雪了你知不知道?外麵冷得很呢!你不多穿點衣服會凍病的!”
佟鏡遙沒有聽到她的話。她反身緊緊抓著小蝶的手,急切的道:“衡在這裏是不是?他昨晚來了是不是?”說話間她還不忘四處觀望,期盼著能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裏看到那個偉岸的身影。
小蝶回給她的是一個驚訝到驚嚇的表情。“將軍在這裏?怎麽會?”
“怎麽不會?昨晚他還抱我了來著。”佟鏡遙道,白嫩的臉上不知是因為凍的還是羞的,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小蝶的眼眶紅了。她搖搖頭,把自己身上的棉襖給佟鏡遙披上。有些話叫她怎麽才能說出口?龍將軍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過世了呀!他怎麽能來,除非……
鶯兒走回裏間,給佟鏡遙取來狐皮披風,納悶的也跟著到處看看,疑惑的道:“王妃您看錯了吧!王府戒備森嚴,尤其是您的這個院落,王爺部署了三倍於別的院的兵力,閑雜人根本沒有機會靠近半步。”
“是嗎?”佟鏡遙滾燙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是啊!”鶯兒似沒有注意到他臉上明顯的濃濃失落,老實交代,“昨夜是奴婢和小蝶姑娘一起守的夜。到亥時我們交班,恰巧外麵飄起了雪,我們還在外麵賞了好一會的景才進去呢!一夜無事,安靜得很,奴婢什麽別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一個月來好不容易快樂起來的心轟然墜落,掉進外麵的冰天雪地之中。
難道真的隻是一場夢嗎?佟鏡遙自問。是因為太想念他而做的荒唐夢境?淡淡的苦澀盈滿心頭。佟鏡遙垂下眼簾,嘴角譏諷的往上翹了翹。
冰涼的手指摸了摸凍得已經開始發紫的唇。夜裏被人徹底愛憐過的唇瓣似乎還在微微發麻,舌頭上似乎還才留著被席卷過後的些微疼痛,嘴裏似乎還殘留著某人專屬的味道,醇厚的呼喚似乎還在耳邊不斷回響:“紫兒,紫兒……”這是他對她專屬的稱呼啊!
“小姐?”小蝶憂心忡忡的看著陷入沉思的佟鏡遙。
“嗯?”佟鏡遙傻傻的回頭,眼中是全然的茫然無措。
忍下欲奪眶而出的眼淚,給她係好披風,小蝶哽咽著道。“小姐,外麵冷,你回床上躺著吧!就算要出來也先加幾件厚實的衣服啊!”
“哦。”佟鏡遙淡淡道,木然的在她的攙扶下往回走,躺回床上。
厚厚的被褥將她緊緊包圍,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小蝶!”突然,佟鏡遙從被子裏伸出手,抓住小蝶的手臂,死水一般的眸中流竄起一抹靈光。
“小姐?”剛準備去給她取衣服的小蝶回身,訝異的看著她。
“給我把鏡子拿過來。”她道,手指在唇上輕輕撫著,似乎還在不死心的感受某人留下的溫度。
話音剛落,便見鶯兒畢恭畢敬的呈上銅鏡:“王妃,鏡子在此。”
小蝶接過,遞給佟鏡遙。
鏡子到手,佟鏡遙迫不及待的坐起來,細細的將自己的臉在裏麵的影像看個仔細,尤其是唇。
看了許久,始終找不出一點明顯的變化,她失望的將銅鏡隨手一丟,無力的躺回床上。拉過被子蓋著自己的臉,灼熱的液體再也無法克製的刺痛了雙眼,滑下麵頰。
小蝶心痛的看著裹在被子裏抽泣的佟鏡遙,輕叫道:“小姐。”
“小蝶,我沒事,你放心好了。”過了一會,佟鏡遙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叫人聽不太真切她的真實情緒。
“小姐”,小蝶小心的扯扯被子,“你好歹出來透透氣啊!這樣悶著會憋出病來的。”
原以為佟鏡遙不會照辦,沒想到此刻她非常合作的從被子裏探出了頭。她看看擔憂不減的小蝶,淡淡笑笑,道:“小蝶,天色還早,我想再睡一會,你們別來打擾,好嗎?”說完便垂下眼眸不再言語。
“……是。”小蝶垂首道,拉著鶯兒關門出去。
聽到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佟鏡遙抬手捂住自己的臉,自我嘲笑真是個白癡。
夢,果然都是假的。再真實的夢,都也不過隻是虛幻一場。龍衡的手掌,龍衡的氣息,龍衡的嗓音,龍衡的親吻,假的,都是假的。
還有什麽是真的呢?
她撿起落在枕邊的鏡子,看著裏麵自己紅腫的雙眼。隻有自己,才是真的。
紛紛揚揚的大雪下了半夜加一個早晨,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佟鏡遙的回籠覺一睡就睡到了正午。當她起身之時,鵝毛一般的雪花剛變成雞毛一般大小。
仿佛清晨的那一幕隻是三個人共同的了無痕跡的一池春夢一般,再次睜開眼時,佟鏡遙渾身上下哀傷的神色一點蹤影不見,如常的穿衣吃飯說話,害得小蝶小心預備下的一籮筐寬心的話語毫無用武之地。
聽說下雪了,用過早飯加午飯佟鏡遙便軟磨硬泡著小蝶打開一點點窗戶看雪景。開始說好隻是看一眼就好的,但她的視線一觸到外麵漫無邊際的雪野便再也挪不開了。她扯著小蝶的衣袖,孩子氣的興高采烈的叫著要出去堆雪人打雪仗。
來這裏十六年了,南城處於建祥最南端,是建祥最溫暖的城市之一,連冬日都暖和如北城的春天,從不見哪怕星星點點的幾片雪花飛舞。眉城好一些,但最冷的時候也不過飄一些零星的小雪片聊以應景,叫她這個在現代最愛在雪地裏打滾的人直呼無趣。現在好不容易來了這個機會,她當然要善加利用。
小蝶被她纏得煩了,迫不得已答應下來。但兩個人約法三章:隻是看看而已,而且僅限於屋簷下。佟鏡遙點頭答應那叫一個爽快--腹中的孩子才三個月,正是敏感時期,她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唯恐對它有哪怕一絲絲的傷害。
被人裏三層外三層用厚厚的棉衣包得像個大粽子,外麵再披了一件華貴的紫貂披風,開門前手裏又被塞進一個熱騰騰的手爐,她才艱難的‘滾’了出去。
打開緊閉的房門,迎麵而來的雪花叫佟鏡遙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寒戰。小蝶忙又給她緊了緊披風,佟鏡遙對她感激的笑笑。把手伸到外麵接回一片雪花,看著它一點一點在手中融化,佟鏡遙的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輕快笑意。
清秀的臉龐上漾開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配上一雙澄澈慧黠的閃亮明眸,並不出眾的五官散發出一股有別於美麗的迷人風情,平凡卻自有著一股獨特的迷人風采。這是她自來到曄王府後第一次笑得這般清爽毫無雜質,不止小蝶,隨旁伺候的鶯兒秋兒等人都看呆了眼,隻聽到一時心兒漏跳了好幾拍,臉兒也跟著灼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