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司徒明煙1
“娘子！”門剛掩上，他就撲過來抱住我。我沒坐穩，兩個人一起順勢滾到床上，他壓著我。
我想叫他起來先更衣，但他接下來的話把我打入了十八層地獄：“鏡子，我們終於在一起了，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原來，他愛的，想著的，一直是六妹妹。
喜悅的心情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從頭到腳，從裏到外一片冰涼。滿屋的紅變成了對我最大的諷刺，他們都在嘲諷我的自作多情！
後來，多少個夜晚，我聽到他在夢裏大喊六妹妹的名字。我的心都碎了。
開始我還能忍，我打定主意，要用我的溫柔、我的美麗打動他。但我錯了，我低估了六妹妹在他心裏的地位。
他作詩，不管聽不聽得懂，我讚好，他隻是很古怪的看我一眼，問我哪裏好；他喝酒，我親自下廚給他做下酒菜，給他斟酒給他夾菜，他卻隻是很生疏的說一聲謝謝，便埋頭猛喝。
半年後的一個晚上，他又深情呼喚著“鏡子”，那已經變成我最敏感的名字。當即我火了，扯掉被子把他拉起來，大吼道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忘掉她？我一直在你身邊，你為什麽就是看不到我？我也愛你呀，你為什麽不愛我？我不想哭的，可是眼淚就是忍不住直往下掉。
他當時愣了好久，才說了句對不起。
可我要的不是對不起呀，我要的是他的愛！
但是他說，他的愛已經全部給了六妹妹，不可能再分給我，一點點都不能。
眼淚掉得更厲害了。我吼得更加大聲：“那你為什麽要娶我？你為什麽不去娶她？”
他的回答令我心寒：“因為父親說，你的身份對我的事業有幫助。可是！我已經後悔了！沒了她，我要這些虛名做什麽？我作畫，沒人給我題詞；我作詩，沒人給我指正錯誤；我說話，沒人跟我拌嘴逗趣。沒有人跟我共享榮耀，沒有人能陪我一起哭，一起笑。我就算做到宰相，又有什麽意思？”
“什麽留芳百世，我不要了行不行？從古到今，能人賢士還少嗎？有誰把他們全部記下來了？我好後悔好後悔，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現在擁有的一切去換回她！但是，已經不可能了。”說到最後，他也流下了男兒淚。
後來，他再也沒在我房裏過過夜。他把東廂房讓給了我，自己住書房。每次行完房事，他會把自己清理幹淨再回去睡。
他，從沒把我放進過心裏，從沒把我當作過他的妻。從小到大，他一直管我叫五小姐，五小姐！婚後還是這樣。隻有在公眾場合他才會不情不願的叫一聲夫人。在他看來，隻有六妹妹，才是他真正的妻。
晚年時，我們成了知己。我們之間從未有過愛情，但卻慢慢培養出了相濡以沫的親情。他說，老天對他負心最大的懲罰，就是讓他想了她一輩子，後悔了一輩子。
還記得回門那日，六妹妹嬌弱的身影。她帶動著我們每一個人的視線。
六妹妹在笑，笑得很開心。她大度的囑咐他要好好對我，因為我是一個好女人。嗬嗬，我不好，我搶了我妹妹的愛人，害得他們都這麽痛苦！
她還給我們備了禮物，她親手做的。那時候他的眼裏隻有她，什麽都看不到，做不了。所以我接了過來，謝了六妹妹，還把我最喜歡的鳳簪回送給了她。那時的我好傻，還以為隻要他在我身邊，我就能贏得一切，贏了六妹妹。
那禮物是什麽，我不知道。他一直寶貝似的藏著，不給任何人看。
和他大吵一通後不久，母親寫信來，說是六妹妹要出閣了，我們做姐姐姐夫的最好也備份禮物。
我找最好的工匠打造了幾件名貴首飾，還買了北城特有的綾羅綢緞。
告訴他這件事，是因為必要，也是想借此斷了他對六妹妹的念想。
當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具體多少，我不知道，我隻看到玄月一壇一壇的往他書房搬。酒壇的匝地聲，他的哀號聲，遍布這個家。很多仆人想進去看看，但我不準。第二天清晨，終於一切動靜都沒有了，我才帶了幾個人進去。
書房裏一片狼藉。酒壇的碎片遍地都是，書架倒了不少，許多書都已經被酒浸透了，牆上還有他的血。他倒在地上，抱著一根木棍睡著了，嘴裏還在底喃著“鏡子”。
忍著心痛，我幫他清理身體，包紮傷口。
之後，他半個月閉門不出，對外稱病。半個月後，他出來了，和往常無異，但我知道，他的心已經隨著六妹妹的出嫁死了。
年底回鄉，我向父親討了六妹妹院裏的兩個丫鬟給他做妾。他謝了我。但我明白，他還是不開心。
他一直對我很好，府裏的事都聽我的，什麽最好的都先給我挑。出門在外，先考慮我的需要。他是一個好丈夫。
再一年，聽母親說，六妹妹離開了李家。我已經對他的愛不再抱任何希望，隻希望能和他平靜相依相伴度過一生。讓他快樂，成了我最大的奮鬥目標。
我對他說，你去找她吧！找到了，接回來，我願意和她平起平坐。但他卻隻是搖頭，說不可能了，他已經配不上鏡子了，鏡子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義無反顧的愛他。
沒想到過還會遇到六妹妹。那時候的她已經成了許多男人爭奪的對象。我說，你回來吧，他還是愛你的。她笑了，說，牙刷和男人不與人共用，是我的原則，而且我已經不愛他了。
他幫助她離開，我知道。他想要她幸福，我知道。所以我一直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隻求和他平平靜靜度過餘生。隻要能留在他身邊，我就已經心滿意足。
其實，對他我很愧疚。因為我的身份不但沒有幫助到他，反而還差點害了他。
母親和先皇是同母所生的姐弟，因此母親在司徒家很受尊重。但母親遠嫁多年，和皇伯父極少聯係，我和在北城長大的表兄弟姐妹們都不熟，沒什麽感情。
等我來到北城時，天已經早變了。皇伯父年老體衰，軍權把握在龍將軍手中，而政權被十一表哥的母妃的姑母，當朝太後把持著，而龍將軍是支持十三表哥的，所以十一十三表哥分足鼎立，但其它表哥表弟也一直對皇位虎視眈眈。皇伯父一直沒有立太子，所以奪嫡之爭格外激烈，親兄弟都殺紅了眼。
他一直保持中立態度，從不支持任何一方，到了最後才站到十三表哥一邊。但十三表哥還是怪他觀望太久，不是真心忠於他，要拿辦他。最後，還是六妹妹說了一句話：單進有相才，不可殺，當重用之。十三表哥才放下怨念，君臣攜手，開創一代盛世。
他不知道的是，六妹妹是我親自送離的。那是我第一次拿出司馬夫人的頭銜來壓製人，否則那些官兵才不會放棄搜查馬車的企圖。
和六妹妹分別時，她第一次真心的對我笑了。她說，五姐姐你是好人，你們好好過日子吧！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分。你一定會幸福的。說得那麽肯定。
那是我們姐妹第一次談心，也是最後一次。
後來，他對我更好了。不是像以往那樣的淡漠，什麽都隨我，而是開始和我交心，一起商討家事，也開始和我談論一些六妹妹的事情，還跟我說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我們要抓住眼前。我想，是六妹妹對他說了些什麽吧！
但是，隻要能在他身邊，為他生兒育女，和他共度難關，我就是幸福的。
不要叫我鳳姨娘，更不要叫我二夫人。我不是，我什麽都不是！
我隻是小鳳，小姐的小鳳。
我是親眼看著小姐和那個男人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曾經，我以為他們會白頭到老，但他卻生生辜負了小姐。小姐為他買醉為他瘋狂真是不值！
後來小姐終於好了，嫁給了李公子。李公子性情溫和，對她百依百順。我為小姐慶幸：李公子比那個男人好上百倍千倍！
小姐出嫁，我原是想跟去的。但小姐不讓，她知道我的哥哥爹娘都是府裏的家奴，都舍不得我離開，就強製著把我留下了。小姐走後我哭了好多天。
那年年底，五小姐和那個男人回鄉過年，來過府裏很多次。小姐走後老爺還是把我和小香留在小院裏，以便小姐回來省親時有個地方住有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