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梅太妃
嘎吱!韓瓊緩緩推開養心殿破舊的木門,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咳咳!韓瓊幹咳了幾下,用手撲了一下灰塵。
韓瓊將菜刀拿在手裏,透過門縫,向著黑洞洞的殿內望了一眼,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殿外月光已全然被烏雲遮擋住,殿內亦是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定了定神,韓瓊深吸了一口氣,光著雙腳緩緩邁進殿內,第一腳落於殿內,腳底便有陰寒之氣生起,從腳底蔓延至全身各處,每走一步,都是步步生寒,韓瓊走了幾步以後,謹慎地觀望了一下,隻可惜殿內漆黑幽暗,什麽也看不到。
吱吱,一隻如花貓般大的老鼠從腳下飛速跑過,遛進黑暗中消失不見。
老鼠都能吃這麽大了?看來梅太妃大概率在這裏作古了,畢竟從先皇的時代就被關進了這裏,這都多少年了,恐怕早已是一堆白骨,而且是風一吹就散架的那種。
砰!殿門自動關閉,唯一可以借助的暗淡夜光消失不見,無邊的黑暗徹底將韓瓊籠罩。
韓瓊悚然一驚,看了一眼來時的方向,心跳開始加快。
“請問,有人嗎?”韓瓊悄悄地問。
死一般的寂靜……
按照翼橋老道所言,養心殿東麵牆從左數第三排第七塊磚後,有保他半生安穩的東西。
韓瓊吹著黑衣人給他的火折子,照亮了四周方寸之地,發覺眼前有一條暗白色的綢子直通殿頂黑暗之處,腳下是暗灰色的地磚,四周空蕩蕩的,仿佛有吞噬火光的能力,令韓瓊的火折子大打折扣!
韓瓊緩緩向東麵前行,一步,兩步……直至百步,仍是沒走到盡頭。不對,養心殿哪有這麽大,剛才我在殿外大約估摸過,二十步足以走到牆邊,難不成此殿當真有古怪?
倏然,西麵的一扇竹窗忽然打開,一陣涼風襲來,韓瓊的火折子奮力掙紮了片刻後啵的一聲熄滅了。
隨即西麵的竹窗又砰的一聲關上,將黑暗重新還給韓瓊。
“裝神弄鬼!有本事出來,跟老子光明正大的見上一麵!”韓瓊拿著菜刀,壯著膽子喝了一聲。
依舊是一片寂靜,韓瓊的話早已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的幹幹淨淨。
晃了晃腦袋,韓瓊用力一吹,將火折子吹著之後,拿起菜刀,在眼前的暗白色綢子上劃了一刀留作印記,然後繼續向東走去,二十步之後,韓瓊依舊未走至牆邊,卻又碰到了一條暗白色綢子。
韓瓊將火折子放在暗白色綢子近前觀望,發現綢子上有一道破口,正是自己剛才所劃。
我在原地轉圈?韓瓊滿臉驚愕之色,他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鬼陣,並且無限循環。
這麽走下去不是辦法,必須想到相應的對策,可是,該怎麽做呢?
韓瓊冥思片刻,忽然想到,引他來此的是翼橋老道,那他最起碼應該知曉這裏的情況,他就應該識得梅太妃!而梅太妃也應該識得翼橋老道。
甭管這梅太妃是人是鬼,先套套近乎再說,想到此處,韓瓊普通一聲跪在暗灰色地磚上,揚聲道:“梅太妃,在下是奉翼橋一白眉老道之命,來此地取一物品,還望梅太妃看在白眉老道的份上,不要為難在下。”
半晌無聲,韓瓊便起身換了個方向前進,既然東麵不通,那就走南麵。
走了不下十步,韓瓊的眼前便出現了一個燭台,燭台上有三根紅白金色的蠟燭排列成一排,插在香案上,蠟燭後麵有一座銅像,由於韓瓊的火折子的光芒太過暗淡,隻得看清銅像的一小部分,而韓瓊看清的那部分,是一支極為特別的梅花簪。
為了看清銅像全貌,韓瓊用火折子點燃了紅色的蠟燭,周圍豁然亮開一片,石像的全貌也顯露出來,這是一位美麗
女子的銅像,五官精致,體態婀娜,頭戴一支梅花簪,想必此人便是梅太妃當年的樣子。
韓瓊看到這銅像的第一眼便知當年為何梅太妃能深受先皇寵愛,讓先皇的心隻為她一人而忠,因為沒人能抵擋住梅太妃的一顰一笑,九天仙女下凡塵,萬載千秋梅太妃,一副銅像尚且如此,何況真人?
一道淒厲的聲音赫然從銅像的身上發出!銅像額頭上竟緩緩出現裂紋,隨即遍布全身。
韓瓊暴退數步,緊緊盯著碎裂的銅像,握菜刀的手心漸漸有了汗珠。
年久失修,要碎了?
銅像的雙眼逐漸染上了一層猩紅之色,香案也在不斷的抖動,紅燭搖晃,淒厲之聲越發恐怖,銅像身上的裂紋也越來越密。
轟!銅像轟然碎裂,碎銅塊四射而飛,韓瓊側過身去,將菜刀橫在麵前,鐺……鐺……鐺……
待動靜消失,韓瓊抬目望去,悚然一驚,一位滿頭黑發遮住麵容的女子立於他的麵前,女子身著一身繡著五色梅花的破舊的宮裝,光著雙腳並且……是飄離於地麵的。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女子頭上的梅花簪!
倏然!東麵的竹窗豁然打開,一陣陰風掠過,吹開了女子麵前的發絲,顯露出一張蒼老的麵容。
女子臉上溝壑縱橫,滿是皺紋,除雙眼猩紅之外,一切都看起來極為腐朽,像是曆經多年,早已不堪重負。
待風停後,女子露出了她那衣袖下修長的手,令人驚奇的是,女子的手白玉一般,可纖纖玉指上卻留著腥紅色的長指甲。
呼!女子發絲無風自動,瞳孔中仿佛有一潭血水,吸引韓瓊往下跳去。
韓瓊雙眼漸漸的變得空洞無神,整個人無意識地來到香案之下,竟不知從哪裏撿起了一件破舊的喜服披在身上。
一身喜服的韓瓊木訥地來到女子身旁,與女子並肩而立,二人背對著香案,對著北麵的天地緩緩一拜,二人又轉身麵對香案上的紅燭,齊齊拜了一下,而後韓瓊與女子又麵對著麵,對彼此拜了一拜,待拜完,韓瓊緩緩走向女子。
女子也緩緩飄向韓瓊,嘟起嘴吧,唇紅如血,欲封上韓瓊的唇。
吱吱,一隻大老鼠不知何時蹦到了香案上,撞翻了燭台,紅色的蠟燭掉落在地,緩緩熄滅。
韓瓊猛然驚醒,竟發覺女子滄桑的麵容離他隻有一個拳頭的距離,那張臉上所有的風霜和曆史的沉澱皆清晰可見。
韓瓊轟然後退,已是驚出了冷汗,他根本沒發覺自己竟著了對方的道,這若是再前進一分,豈不是要吻上?
此時,麵前古怪的女子立於原地,一動不動,雙眸中的猩紅色也漸漸歸於平淡。
如此怪異的景象,令韓瓊不禁心生後怕,白眉老道不至於如此害自己吧?一定是自己的方法錯了!錯在哪呢?
嗯?韓瓊突然發覺自己竟身披一件喜服,當即給脫了下來,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
舉起火折子,韓瓊照了照燭台,紅燭已掉落在地,剩下白燭和金燭。
難道……是蠟燭點錯了?
這次點白的!韓瓊拿起火折子,將白燭緩緩點著,森冷的燭火燃起,點亮了半個養心殿,可四周的溫度卻是驟然一降!韓瓊隻覺得通體生涼,扭頭謹慎地望向女子,靜靜等了一會,毫無反應。
韓瓊這才放下心來,轉身便準備去尋找東麵的寶貝,剛走了幾步,便覺得身後勁風襲來,下意識的就地一滾!
韓瓊隻覺得背上一涼,隨即火辣辣的疼痛傳來。
嘶……!
韓瓊痛的冷汗直冒,將菜刀立在身前,瞪著眼前忽然暴起傷人的女子。
女子發出陰森恐怖的咯咯聲,雙臂突然張開,縱身躍起,像一隻巨大的鳥,撲向韓瓊。
韓瓊目露狠厲之色,單手舉起菜刀,怒不可遏地咆哮了一聲,運用起全身之力一刀劈向女子!
嘣!菜刀正中女子肩膀,卻好似砍在鐵塊上,震的韓瓊左手發麻,菜刀也因反震之力脫手而出,而女子一爪豁在韓瓊胸口,噗呲一聲,韓瓊倒飛而出,並在空中噴出一口鮮血!
敵方銅頭鐵骨,身手矯健,己方孱弱無力,不能力敵!
韓瓊瞅了一眼燭台,靈光一現,翻身爬了起來就跑向燭台,準備將那根白燭撲滅。
一隻枯瘦的手抓住韓瓊的衣衫,用力一拽,韓瓊便哀嚎著飛了出去,撞在了一根柱子上後又彈到了地磚上。
韓瓊一口鮮血咳了出來,隻覺得渾身劇痛難忍,五髒六腑都好像摔錯位了。
這鬼怪女子這般厲害,今日莫不是要飲恨在此?韓瓊緊咬牙齒,用手艱難地撐住地麵,緩緩坐起身子,蹦蹬!韓瓊感覺屁股上坐了一個異物,伸手去摸,入手冰涼,形如薄片,竟是跟隨他一起闖入皇宮的菜刀!
滋滋啊啊咯咯!
女子的喉嚨裏發出怪異的聲響,雙眼竟變成詭異的白色,五指成爪,抓向韓瓊。
罷了,賭一把!反正躲也躲不掉,韓瓊便不準備躲了,幹脆無視女子的攻擊,伸手揚起菜刀,瞄準白色蠟燭,義無反顧地扔了過去!
看著菜刀從白色蠟燭的燭火旁飛了過去,韓瓊的心也跟著涼了半截。
啵!燭火竟被菜刀飛過的勁風刮滅,
血紅色的爪子剛好定格在了韓瓊脖子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點紅色血漬緩緩出現在韓瓊的脖頸。
韓瓊擦了一把冷汗,呼出一口氣,軟軟地癱在地磚上,胸口不斷地起伏。
此又是在鬼門關外溜達了一回。
待歇息好後,韓瓊走到燭台邊,看著僅剩的那根金色蠟燭,陷入沉默之中。
到底該不該點燃那根金色蠟燭?
罷了,好運不可能眷顧我三回,韓瓊搖了搖頭,將這種可怕的念想驅逐出去,他可不想和這古怪的女子再戰一場了。
養心殿外,黑衣人焦急地走來走去,時不時地望一眼養心殿的大門,十指交叉放在腰間,“他不會死在裏麵了吧?”黑衣人擔心地嘟囔了一句。
眼看天光漸亮,黑衣人跺跺腳,擰身飛上高牆,又回頭看了一眼養心殿的木門,終是轉身離去。
韓瓊依靠著火折子又在養心殿內繞了好幾圈,就是抵達不了東牆,明明那扇竹窗近在遲尺,都能清晰地看到窗外的五色梅花,可就是摸不到!
這地方太邪門了!韓瓊暗暗想到,這世上看得到卻摸不到的東西不僅僅是光,還有這詭異邪門的養心殿。
最終,韓瓊又回到香案前,盯著那根金色蠟燭發呆。白眉老道總不會叫我來送死吧?咋說也得等我完成了他所期待的任務啊?我這仙師當的一直窩窩囊囊的,一直任人宰割,一直沒有底氣尋個仙侶!不管咋說,這起碼得讓我風光一回呀!
韓瓊回過神來,最終下定了決心,他若就此離去,依舊是那個窩窩囊囊的仙師,每個人都會在背地裏叫他妖人,想要將自己千刀萬剮,不對!又沒做啥壞事,幹嘛都這麽恨自己?
可能仙師這個職位侵害了許多人的利益……
將最後那根金色蠟燭點燃,韓瓊閉上雙目,嘴裏開始念叨他的無上真經:“白眉老道快顯靈,賜我仙術保性命!白眉老道快顯靈,賜我仙術保性命!白眉老道……”
“你是誰?”蒼老的聲音突然從韓瓊背後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