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生冤枉
西穀，臨淵城，安平宮，是韓瓊暫且下榻的地方。
這一日，雞未打鳴狗未叫，豬在窩裏拱白菜，天上尚有三分月，仙師門前客已來。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韓瓊從夢中驚醒，“何人？”
“仙尊，是我，馬六，外邊有個人自稱是工部士郎董中冶，有要事求見於你。”
董中冶？此人是誰？找我何事？來求長生？韓瓊沉思片刻後喊道:“讓他到正堂等我！”
“是！”馬六應了一聲。
董中冶在正堂等了足足有一個時辰，韓瓊才睡眼惺忪地到來。
“拜見仙師！”董中冶趕忙拜道。
“董大人今日來此，有何貴幹？”韓瓊斜躺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問道。
“皇上認為仙師乃萬金之軀，住此破舊腐朽的宅院有損仙家威儀，便欲建臨仙閣供仙師居住，今特派下官來詢問仙師關於建造臨仙閣的相關事宜。”
“哦……你問吧！”韓瓊的表情很麻木，隻是木訥地答話。
“請問仙師，臨仙閣搭建三層可能彰顯仙家威儀？”董中冶微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問。
韓瓊搖頭，“天有九重，地獄有十八層，臨仙閣三層可不夠，建九層！”
董中冶皺了皺眉，大蕪之地，屬南井擎天塔最高，那也不過七層，今臨仙閣竟要九層，這得耗費多少錢財？
“請問仙師，占地一千方如何？”董中冶猶豫了一下問道。
韓瓊又搖頭，“本尊昔日仙豬窩棚，尚需三千方，今臨仙閣乃仙人住所，豈能還不如豬圈大？”
“那依仙師之見？”
韓瓊伸出一根手指頭，“一萬方！”
董中冶臉色倏地就變了，皇上的寢宮才占地三千方，一萬方都能圍獵了！不過這是仙師的意思，他隻能照辦。
問罷，董中冶拱手一禮，“稟告仙師，下官已無問題，這便告辭了。”
韓瓊隨意地擺擺手，他感覺自己快睡著了。
剛剛送走了工部侍郎董中冶，韓瓊正準備大夢一場，誰料禮部侍郎田仲春又來拜訪。
“仙師！大喜啊！”田仲春滿臉喜色。
“哦？田大人已經知曉？哎，區區臨仙閣，算不得什麽喜事。”韓瓊按了按眉骨，打了個哈欠道。
“臨仙閣？”田仲春眼神迷茫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雙喜臨門啊！恭喜仙師，賀喜仙師！”
“嗯？雙喜臨門？”韓瓊撓了撓頭，狐疑道:“田大人，除臨仙閣一事外，還有何事？”
田仲春嘿嘿一笑，“皇上給仙師物色了一位道侶！”
“什麽？”韓瓊猛的跳了起來，雙手緊緊地抓住田仲春的雙肩，“此事從何而起啊？”
“嗯？仙師日後普度長生之術，必定勞心勞神，雖有遊……六大人侍奉在側，但畢竟是個粗手笨腳的男人，端茶倒水，洗腳按摩，伺候起居之事還得是個女子為好。”田仲春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聽聞此言，韓瓊揉了揉額頭，麵現為難之色。
田仲春見韓瓊這般模樣，不由問道:“仙師，可有難言之隱？但說無妨。”
韓瓊看了田仲春一眼，歎了口氣，給自己倒了一杯翠雋，品了一小口，又放了下來。
“難道……仙師不近女色，而是……”田仲春大膽猜測。
韓瓊翻了個白眼，一把將田仲春揪過來，惡狠狠道:“田大人，你當本尊是何人？”韓瓊一把推開田仲春，重重地哼了一下！
田仲春眼睛轉了轉，“如此看來，仙師對是否結道侶一事尚未下定決心，想來這大蕪四大美女的畫像也不必看了。”
說罷，田仲春便欲辭行。
大蕪四大美女？韓瓊發覺自己的心不靜了。
“田大人！今日本尊新招了一位名廚，聽聞其一手好菜名震臨淵，午時，還請田大人光臨寒舍，共謀大事。”韓瓊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一手好菜名震臨淵？田某平生並無所好，唯有對美食情有獨鍾，這個仙師剛來臨淵，便了解我的嗜好，不容小覷！
田仲春咽了一口口水，微微點頭，“仙師邀請，下官卻之不恭。”
待田仲春離去後，馬六便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苦著臉道:“仙尊，這要是打架我在行，可做飯我是萬萬做不出來的！您這不是……這不是逼公雞下蛋嗎？”
韓瓊微笑著拍了拍馬六肩膀，“本尊當然知道你不會做飯，但你不會現在立刻馬上去外麵請一個有名的廚子回來嘛！”
馬六恍然大悟，“仙尊英明！”說罷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回來！”
馬六又趕忙跑了回來，恭敬道:“仙尊還有何吩咐？”
韓瓊伸手入懷，磨蹭半晌，方才掏出幾兩碎銀，略有不舍地交給馬六，鄭重道:“我等雖貴為仙人，但畢竟尚在紅塵之中，請人辦事還是要懂規矩的，這些……就當做賞銀吧。”
馬六接過銀子，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一品閣，臨淵城最豪華氣派的酒樓，來此之人，皆是大蕪威名顯赫之輩。
此時，馬六昂首闊步地走了進來，在大堂中尋一空座，四下打量一番，不太滿意地搖了搖頭。
“這位爺，想吃點什麽？”店小二熱情招呼道。
“將你們店最好吃的酒菜端上來！”馬六大手一揮。
“好嘞！”店小二屁顛屁顛地跑去傳菜。
不一會，就給馬六上了滿滿一桌子菜，還有一壇陳年佳釀。
馬六吃了幾口菜，略微點頭，又喝了一口酒，頓時麵生紅暈，有一種灼熱之感遊遍全身。
“好酒！”馬六大聲讚道。
喝了一會，馬六覺得一人獨酌甚是無趣，便左右望了望，竟發覺櫃台前算賬的婦人與那日見到的紅櫻女將有八分相似！
“小二！小二！”馬六醉喊道。
“客官，有何吩咐？”小二殷勤地跑過來。
“叫那婦人，陪爺吃酒！”
“客……客官，那是我們老板娘，不是陪酒的侍女。”小二小心翼翼地提醒。
“老板娘？”馬六晃了晃腦袋，甭管是誰，就她！過來陪爺吃酒！”
“客官，你醉了。”
啪！馬六一巴掌扇飛了小二，醉醺醺地道:“叫那婦人……嗝……陪爺吃酒。”
小二捂著臉狼狽地跑開，不一會就帶來了三個膀大腰圓地漢子將馬六團團圍住。
“鐵哥，就是這廝鬧事！”小二捂著紅腫的半邊臉，惡狠狠地指著馬六。
一位虯髯大漢立於馬六身旁，麵帶笑容，很是客氣道:“這位客官，可否通個姓名？”
馬六聞言輕笑了一聲，斜了一眼那虯髯大漢，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後，將酒杯輕輕地放下。
哢嚓一聲！桌子上以酒杯放下的地方為中心，出現裂紋向四周擴散，頓時就蔓延了整個桌子。
眾人皆被驚呆，這百年檀木桌就這樣在不經意間就裂了？
看著眾人驚駭的表情，馬六微微一笑，對著桌子吹了一口氣，道，“我乃臨淵六爺！”
轟！爺聲剛落，桌子便碎了一地。
大堂頓時鴉雀無聲，所有客人都驚訝地瞪大眼睛，望著碎裂一地的桌子，怔怔地出神。
虯髯大漢微微一愣，環視了一眼周圍，冷哼道:“在坐的諸位都看看，若想來我一品閣鬧事，就得有這種落杯碎桌的本領！”
“這位好漢本領超群，贏得了一品閣鐵三香的尊重！”一位看客點點頭道。
“落杯碎桌，對力量的掌握早已出神入化！放眼大蕪，恐怕也就隻有大將軍宮牧白了。”
就在此時，馬六覺得一陣香風撲麵而來，一具柔軟的嬌軀癱在自己懷中，一聲嗲叫響起:“六爺，本店新釀的忘憂酒，樓上正好有雅間，讓奴家陪您好好喝上幾杯。”
說話間，露骨身體已在馬六腿上來回摩擦，體態婀娜，極盡妖嬈。
馬六看著近在咫尺地美豔婦人，眼神中出現了一絲熾熱，雙手舉起卻停滯在空中，僵了半晌，馬六一咬牙，還是推開了美豔婦人。
“六爺？您是……嫌棄奴家嗎？”美豔婦人雙目含淚，泫然欲泣。
“我今日有要務在身，不便久留。”馬六麵有落寞之色，轉過身去背對美豔婦人。
“六爺，春宵一刻值千金！”美豔婦人從背後抱住馬六，臻首玉頸緊緊地貼在馬六寬廣的脊背上。
馬六虎軀一震，看了一眼窗外，東方正懸著那灼灼烈日，還不到正午，這離晚上可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呢。
“混賬，六爺我豈是那種酒色之徒！”
這一聲爆喝！嚇的四下裏無人出聲，皆驚懼地望著馬六。
馬六環視一圈，冷聲道:“誰是這裏做菜最好吃的廚子？”
靜待一會，竟無人應答，馬六不耐煩地又吼道:“誰是這裏做菜最好吃的廚子？給老子站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虯髯大漢身上，馬六的目光也隨即看向虯髯大漢
。
虯髯大漢哆哆嗦嗦地站了出來，小心翼翼地道:“小的鐵三香，是本店的廚子兼打手，做菜最好吃的廚子不敢當，勉強入味罷了，不知六爺有何吩咐？小的一定照辦！”
“跟我走！”馬六一把抓住鐵三香，徑直走出一品閣。
撲通！鐵三香直接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六爺你行行好，小的上有四位七年過七旬的長輩，下有七個不滿六周歲的孩子……家裏吃穿用度皆靠小的當廚子賺錢，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小的吧！”
馬六無奈地輕笑一聲，“三香啊，你多慮了，六爺隻是帶你去安平宮做一頓飯菜，事成之後……”馬六微微一笑，從懷裏拿出一大腚金子。
眾人望著那金光閃閃地金子，眼睛都直了。
看著眾人渴望地目光，馬六搖搖頭，又將金子揣回懷裏，帶走了不情不願地鐵三香。
安平宮在城南，此時馬六帶著鐵三香正在往南趕路，在路過一個綢緞鋪的時候，竟發現一俊美公子與一妙齡少女在大街上玩貓捉老鼠遊戲。
俊美公子如一隻發情的野貓撲向妙齡少女，而妙齡少女似一隻受驚的老鼠，倉皇逃離。
馬六見狀滿懷羨慕之色，“臨淵城不愧為大蕪國都，民風開放，尚未出閣的少女便可與情郎當街戲耍，此何等快意人生！”
正感慨間，妙齡少女竟慌慌張張地奔馬六而來，躲到了馬六身後！
嗯？馬六心神一緊。
俊美公子駐足在馬六麵前，一副頤氣指使的樣子，“你這賤民，你知道本少爺是誰嗎？敢管本少爺的事！”
馬六搖搖頭，“俺不認識你。”
啪！俊美公子給了馬六一巴掌！“來人，給我打！”
俊美公子身後冒出來四個滿臉橫肉的家丁，擼起袖子就要揍馬六。
馬六冷哼一聲，三拳兩腳便掀翻了這四個家丁。
“混賬，還敢反抗！”錚！俊美公子拔出腰間精美的配劍，惡狠狠地砍向馬六。
馬六伸出兩指，夾住配劍，用力一捏，叮的一聲，配劍被折成兩段。
誰知俊美公子仍不罷休，僅用剩餘的半截配劍戳向馬六眉心。
馬六本就是一介武夫，來人如此惡毒，馬六如何能忍？當即冷哼一聲，“聽說閻王缺一個端茶送水的小鬼，我決定舉薦你。”
下一秒，俊美公子淩空飛起數丈高，到最高點後，又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落下，便再也不動了。
握了握拳頭，馬六正準備走人，卻又聽見撲通一聲，低頭看去，卻是妙齡少女跪在馬六腳下，哀聲哭泣。
“恩公，今生今世，民女願伴隨恩公左右，做牛做馬。”
馬六睜大眼睛，有些驚訝。
“殺人了！殺人了！不知名莽漢當街怒殺鎮南王之子趙幡。”
鎮南王？馬六皺了皺眉，他對此人知之甚少。罷了，天塌下來頂回去就是了，憑我這武藝，當今天下除了那個小白臉，誰能傷我分毫？
“呔！大蕪臨淵城內，祥雲白日之下，爾等竟欺男霸女，取人性命！”一聲嬌喝聲從遠處傳來，馬六循聲看去，一道曼妙的淡黃色身影踏著漫天流雲，橫貫了熙熙攘攘的街市，飄然而落於自己麵前，似一簇灼灼而起的螢火，路過暗淡無光的低矮蔓草。
“是上官姑娘！”
“大蕪四大美女之一的上官瓶兒！傳聞上官姑娘不僅有傾城容貌，更是武功卓絕，俠名遠播，今日來此，定能主持大局！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馬六上下打量了一番上官瓶兒，麵無表情地回頭一把抓住鐵三香，大步一邁，就要逃離人群而去。
上官瓶兒豈能任由馬六離開，當即雙足一點，抽身換影，在眾人還為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形已亭亭而立於馬六麵前，將去路擋住！
“你還不能走！”上官瓶兒朱唇輕啟。
馬六看了看日頭，太陽已快到正中，眉頭微皺，不耐煩道:“這位姑娘，無論你有什麽事，去安平宮找韓仙師，俺還有急事，恕不奉陪！”
上官瓶兒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得罪了！”話音剛落，便叫上官瓶兒伸出一根玉指點向馬六胸口，不急不緩，穩穩當當。
馬六怡然不動，冷靜地看著這戳來的一指，隻是稍微抿了抿嘴。
見馬六不閃不避，愣愣地站在原地，上官瓶兒心下微怒，自己的武功好歹也是天下一流，此人竟如此小瞧自己！待會定要他好看！
青蔥玉指毫無意外地點在了馬六胸口上，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令所有人大跌眼鏡。
馬六毫發無傷，反而是上官瓶兒踉蹌倒退數步，麵色慘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