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無相之城(23)
“阿川, 我沒病, 我不要做什麽心理疏導,我要去找溪格格——”
池也也從桌上跳了下來, 就要去隔壁找池溪。
可它還沒跳到門口呢,柏彥川就又把它給抓了回去,放回到了桌上,嚴厲警告。
“滄也, 以後不準靠近池溪, 更不準碰他, 知道嗎?”
“為什麽啊?溪格格那麽可愛, 為什麽不能靠近他?”
滄也痛苦的哀嚎, 覺得這簡直就不是人能提出來的要求!
“阿川,你不可以這樣的,沒有溪格格我會死的——”
“沒有池溪的六千年你都活下來了, 不會死的。”
柏彥川眉心緊擰,他的理智告訴他,已經不能再把滄也放在池溪身邊了。
否則,他會失控的。
“解決完這裏的事情以後,你就跟我回家,沒有我的允許, 不準再離開家一步。”
“阿川……”
出乎意料的,滄也聽到這話,竟然沒有像以往那般,暴躁的開始反抗, 而是以一種柏彥川幾乎沒有聽到過的語氣,低聲問道。
“阿川,你真的覺得,過去的六千年裏,我是活著的嗎?”
“而你……也是活著的嗎?”
柏彥川搭在桌上的手指微顫,薄削的唇,緩緩抿緊。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過去的六千年裏,滄也到底是以什麽狀態存在的。
六千年前,他的身體,突然出了一些問題,真身氣血一夜之間全部耗盡,他不得不進入空間裂縫沉睡休養,直到前些日子,才又再次醒了過來。
醒過來的時候,他的真身如同一具死屍,雖然氣血已經恢複了不少,但是沒有絲毫生氣。
他隻能把真身封印進了蛋殼裏,以此才蘊養滄也。
後來過了一段時間,滄也醒了,但是不說話,也沒有任何情緒。
柏彥川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畢竟,活了那麽長時間,很難再因為什麽而挑動心緒了。
沒有情緒,才是正常的。
直到有一天,滄也突然消失了,回來以後,活蹦亂跳的,像個興奮的小孩子……
再然後,滄也就徹底變了。
變得連他都快不認識了,像個快樂的二傻子,成天溪格格長溪格格短的……
“阿川,一想到不能留在溪格格身邊,我就很難受……那種感覺,跟快要死了一樣……”
池也也幾乎是哀求的開口。
“阿川,你就讓我留在溪格格身邊吧,不然,我真的會死的……”
心髒,都被扼住的窒息感,從池也也身上瘋狂的湧入柏彥川的身體裏。
男人搭在桌上的手,猛然握緊成拳。
“叩、叩、叩——”
門外,響起輕微的敲門聲。
不需要開門,柏彥川便知道,是池溪過來了。
池也也呆在桌上,聽到敲門聲,蛋身晃了晃,卻沒動彈,仍舊麵對著柏彥川,等著男人的回答。
“阿川,可以嗎?”
“哢嚓——”
實木的桌麵上,出現深深的裂縫。
沉默半晌,柏彥川驀然鬆開了拳頭,把手放了下去。
“去吧。”
他已經,沒有辦法再阻止滄也了。
因為,滄也的情緒,就是他的情緒。
無論他願不願意承認。
“歐耶!溪格格——我來了——”
終於聽到柏彥川鬆口,池也也所有的鬱悶情緒一掃而空,興奮從桌上跳了下來,然後就蹦蹦跳跳的去給池溪開門。
“溪格格,以後沒人會拆散我們了,嚶嚶嚶——”
池也也假哭著跳進了池溪懷裏,肆無忌憚的在少年懷裏亂蹭著。
柏彥川:“…………”
現在提刀殺了滄也還來得及嗎?
“咦?溪格格,你手裏拿的是什麽啊?”
池也也跳到了池溪肩上,這才注意到池溪手裏還拿著一個大冊子。
“是曆任城主的畫像。”
池溪進了屋,然後把大冊子放到了桌子上。
大冊子大概有掛曆那麽大,製作十分精美,紙頁也十分厚實。
當時溫初夏忽然從懷裏摸出來這麽一個大家夥,他也稍微有點驚訝,不知道溫初夏是怎麽把這東西藏起來的。
“曆任城主的畫像?”
柏彥川抬手翻開大冊子,大冊子頁數不多,也就八頁,每一頁,都是一副城主的畫像以及生平。
當翻到第七頁的時候,柏彥川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這一頁記錄的是上一任老城主,也就是蘇驚雨父親的生平。
畫頁上,老城主年紀已經很大了,留著白白的胡子,看起來和藹可親。
柏彥川盯著老城主看了幾秒,看向第八頁。
第八頁的畫像是一個年輕人,黑色的頭發,溫柔的眼睛。
而關於這一任城主的介紹,隻有一行字。
蘇驚雨,生於1X41年2月3日,於1X67年5月20日死於屠城……
蘇驚雨已經死了。
而,現任城主雖然看起來很可怕,周身裹挾的氣場也極為陰冷,但,是個活人……
“也許小白要找的人,並不是樓雪鴉……”
池溪把小白當初給他的那張照片也拿了出來,照片上兩個少年的模樣依然清晰。
當時小白說自己的父親是蘇驚雨,池溪又剛好知道樓雪鴉的長相,所以就直接把照片上的另一個少年給排除了。
而現在,現任城主的真實身份存疑,那麽小白要找的人,就很有可能是真正的蘇驚雨了!
池也也見著池溪和柏彥川隻顧著分析大冊子,也不理自己,便自己跳到了桌上,增大體積,把大冊子給壓住了。
“溪格格,我很虛弱,需要休息一會兒,你可以陪著我嗎?”
池溪看了眼被池也也完全擋住的大冊子,抬手摸了摸池也也那布滿裂紋的蛋殼,應道。
“那就休息一會兒吧。”
反正,蘇驚雨的線索,他已經有了。
至於離開這裏的方式,得等到明天早上林管事來接人的時候,才能完全確定下來,這會兒急也沒用,還不如好好休息一下。
“好呀好呀,你抱著我睡覺吧!”
池也也說完,就立刻縮小體積,跳到了池溪懷裏,安穩入睡。
微涼的體溫,即便是隔著衣料也依然能夠感受到的柔韌的腰腹。
柏彥川霍然起身,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薄汗。
“我去洗個澡。”
池溪:?
不過池溪並沒有深究什麽,隻是道。
“我回房休息一會兒。”
“嗯。”
柏彥川加快腳步,進入浴室,關上門,就立刻打開了冷水的開關。
冰冷的水,從花灑淋下,隻是,水滴還未接觸到男人的頭頂,就已被他身上的高溫徹底蒸發。
他連洗個冷水澡的自由都沒有!
男人手搭在冷水開關上,想要把水關上,可那過於失控的高溫,卻瞬間將水管都給融化。
“嘩啦——”
大量的冷水從水管裏衝了出來,卻依然,未沾染到男人衣角分毫,就被完全蒸發。
池溪淺眠了一會兒,醒過來已經到正午。
池也也也醒了過來,蹦蹦跳跳的走在池溪前麵去敲柏彥川的門。
“阿川,吃午飯了——”
“你們去吧。”
門內,傳來男人隱忍喑啞的嗓音,與柏彥川平日裏風輕雲淡的語調截然不同。
池溪眉心微擰,抬手便要將門推開。
隻是,他才剛推開一條縫隙,門就忽然被什麽東西用力抵住,隨後“砰——”的一聲,完全合上!
“不用管我——”
柏彥川的嗓音極低,像是在極力克製著什麽。
池溪的手停頓在半空中,遲疑著要不要收回來。
柏彥川的情況,明顯不對勁。
可男人分明不想讓他多管閑事。
“溪格格,我們去吃飯吧,阿川沒事的。”
池也也絲毫沒有身為罪魁禍首的自覺,輕車熟路的跳到了少年懷裏,然後蹭了蹭。
“等以後阿川習慣了就好了。”
“嘩啦——”
麵前的門,卻忽然被融化掉。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扶在門框上,瞬間將門框也融掉了一大半。
柏彥川微微彎著腰,輕喘著氣,墨色的眸死死盯著池溪懷裏的池也也,神色緊繃。
“柏彥川,你怎麽了?”
眼看著,柏彥川就要把牆都給融掉,池溪伸出手去,扶住了男人。
少年獨特的清冷氣息將那滾燙的溫度驅散些許,柏彥川反手就緊緊握住了少年纖細的手腕,微涼的觸感傳入掌心,心緒躁動。
但,男人周身的溫度,卻開始慢慢降低。
因為……
不能傷了池溪。
“池溪,能去幫我拿一碟薄荷葉嗎?”
柏彥川鬆開了抓著池溪的手,勉強擠出一句話來。
池溪怔了怔,雖然不明白柏彥川要薄荷葉做什麽,但還是點頭應下了。
“好,你在這裏等我。”
話語落下,池溪便帶著池也也去拿薄荷葉了。
等到池溪走遠,柏彥川極力克製的溫度,忽然就失了控,瞬間將整個走廊,都融化掉……
他需要做點什麽來轉移一下注意力。
否則,真的會傷了池溪的……
“池溪……”
“池先生——”
“你怎麽了?”
康易斌本想回房拿點東西,結果卻意外發現柏彥川站在走廊上,而整個走廊連帶著房間,都被完全融化……
柏彥川抬眸,目光在康易斌那衰老的麵容上停留半秒,此刻並無心情搭理,邁開腳步,便要離開。
“池先生,你這是能力失控了吧……”
康易斌卻是跟在了柏彥川身後,喋喋不休。
“池先生,你這樣很危險的,需要我幫忙嗎?”
見著柏彥川仍舊不搭理他,康易斌抬手,按住了柏彥川的肩膀。
男人腳步驀然頓住,微亂的黑色碎發下,眼瞼微垂。
“別來惹我。”
冷漠的警告。
康易斌聞言,卻是忽然笑了。
“看來池先生是真的很虛弱啊……”
一縷黑色的霧氣,順著康易斌的掌心,悄無聲息的,融入柏彥川的肩膀,沒有受到絲毫阻礙!
康易斌更加確定了,柏彥川此刻是真的能力失控了,否則,身上的氣息怎麽會這麽亂,還對他的侵蝕毫無抵抗之力!
“不過不用擔心,很快,你就會好起來了……”
康易斌臉上笑容越來越深,不一會兒,一道黑色的霧影,就在康易斌身後凝聚成形。
赫然就是曾經在地底實驗室見過的那道黑色霧影!
黑色的霧氣,瘋狂的湧入柏彥川的身體,眼看著,黑色霧影就要與柏彥川完全融為一體。
“嗬……”
原本沉默的男人,卻忽然輕笑,驀的抬手,以雷霆之勢,掐住了那道即將完全融入他身體的黑色霧影,然後一點一點,硬生生的把那黑色的霧影從自己的身體裏,扯了出來,唇邊,勾起一抹冷戾的弧度。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