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以血之名（14）
謝星雲從來沒有告訴過謝星夜通關結局，但是這並不妨礙謝星夜知道。
因為，星雲玩兒的生存遊戲，就是他親自編程設定好給星雲的，無論星雲怎麽玩兒，結局都隻有一個。
那就是，代表著星雲的角色，最後會安全離開。
“你是不是以為，每次活著離開的，都是星雲？”
池溪將遊戲界麵打開，調出數據檔案。
裏麵清楚的顯示了，謝星雲已經通關遊戲52次，遊戲時長365天，遊戲結局，謝星雲安全離開遊戲，回到正常世界，成為一名讓世界矚目的外科主刀醫生。
謝星夜盯著結局部分的文字看了幾秒，握著手術刀的手，忽然緊了緊。
星雲不喜歡學醫，長大後的夢想是當一個畫家，絕不是醫生。
而且，星雲也完全沒有學醫方麵的天賦，連動物屍體都解剖不了，更何況給活人動刀？
“謝先生難道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明明你編程的遊戲，正常情況隻需要三天就能通關，可星雲卻每次都要花費七天或者更多的時間才能勉強通關？”
“你到底想說什麽？”
謝星夜其實已經猜到了一些，可他不信！
池溪將數據回檔，退回到遊戲進度百分之九十八的時候。
遊戲機上，呈現密密麻麻的代碼，正常人看起來肯定是費勁的。
可是謝星夜一眼，就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他知道，終有一天，他會離星雲而去。
所以早在遊戲設定的時候，他就給自己設定好了結局，他的角色在遊戲進度百分之九十八的時候，出賣靈魂給惡魔，變成沒有理智的厲鬼，最後作繭自縛靈魂消散。
雖然，這樣的劇情設定星雲不喜歡，可玩兒的次數多了，星雲會慢慢習慣的。
以後等他真的死了，星雲大概也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可現在，池溪呈現在他麵前的遊戲數據，分明跟他預想的不一樣。
謝星夜伸出手去，把遊戲機奪了過來，將以往謝星雲通關的每一次數據都精確回檔到遊戲進度百分之九十八的時候。
無一例外，本該死去的謝星夜占據了星雲的身體，恢複了神誌，並以謝星雲的身份活了下去！
“怎麽會這樣？”
謝星夜“啪——”的一聲，將遊戲機捏碎。
他設定好的遊戲，怎麽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劇情！
“謝先生，星雲從來都沒有接受過你給他設定好的結局，每次活到最後的，從來都不是星雲，而是你。”
池溪跟星雲接觸的機會不多，甚至，每次見到星雲，他都隻是在低頭打遊戲，看起來十分玩物喪誌。
但是，星雲卻是池溪遇到過的所有人裏，眼睛最幹淨剔透的。
星雲的眼裏，沒有殺戮，他喜歡安寧而平和的世界。
不分晝夜的玩兒生存遊戲，隻是因為，哥哥告訴他，隻要通關，他們就能離開……
可即便如此，在遊戲裏，星雲也沒有傷害任何一個人，他以自己的方式，通關了充滿血腥的生存遊戲，並且讓成為惡魔的哥哥恢複神智，安全離開……
謝星雲，是他們所有人裏，最善良的一個。
“謝先生，你總是單方麵的把自己認為好的給星雲，可曾問過，星雲願不願意接受？”
謝星夜低頭，看向星雲，已經來到這裏一年了，星雲的眸子依然幹淨，他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星雲的這份純真和幹淨。
可是……真相……
“哥哥，你……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嗎？”
謝星夜張了張口，可他到底，還是沒有勇氣在星雲麵前承認他做過的那些事情，於是輕輕搖了搖頭。
“沒有……星雲，不要聽他胡說。”
謝星夜撕下一條衣服上的布料，遮住了星雲的眼睛。
“星雲，聽哥哥的話，接下來，什麽都不要看，也什麽都不要聽。”
謝星夜重新站起身來，擋在了星雲麵前，麵向池溪，冷厲決然。
“我定好的結局，不會更改，星雲必須活著！”
話語落下，男人指尖翻轉，數十把手術刀又狠又準的朝著池溪扔去！
然而，神色冷淡的少年隻是站在原地，連手指，都沒有抬一下。
可惜了，謝星夜……
下一秒。
“噗嗤——”一聲。
似乎是什麽被割斷的聲音。
隨後，就見著即將抵達池溪麵前的手術刀盡數消失不見。
而謝星夜身首分家，一雙女人柔軟的手，準確的抓住了男人的腦袋，愛麗絲旋轉著曼妙的身軀，優雅落地。
另一隻手抬起，撥了撥自己微卷的金色長發，殷紅的唇微微彎起。
“星夜，我已經在你手裏死過一次，怎還會死第二次，愚蠢的人，是你才對……”
先前的煙消雲散，不過是假死，謝星夜竟然還真的就信了。
“哥哥……”
謝星雲眼睛上蒙著布條，什麽都看不見。
可他的臉上，卻沾染著溫熱的血。
不祥的預感，瘋狂充斥著謝星雲的心髒，星雲抬手，將遮住眼睛的布條緩緩扯下，映入眼簾的，是哥哥被鮮血染紅的頭顱。
而提著哥哥頭顱的女人，正在得意洋洋的炫耀著。
“星夜，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吧？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得太體麵的，我會把你的屍體剁成碎肉，全都扔去喂狗……”
“啊——”
一道淒厲的叫聲，卻忽然刺破雲霄，謝星雲緩緩站起身來，少年幹淨透徹的眸子裏，竟然緩緩流下兩行血淚。
緊接著，愛麗絲根本來不及反應，數十根尖銳的黑色骨刺忽然從星雲的後背鑽了出來，盡數刺穿愛麗絲的身體！
愛麗絲漂亮的美眸微微睜大，看著星雲背後的黑色骨刺，以及骨刺上流動著的暗紅色的血芒，忽然明白了什麽，低低的笑了出來，笑著笑著，眼淚卻是怎麽都止不住了。
“原來……我的心髒……在你這裏啊……”
她總算是明白了，謝星夜處心積慮的接近她，挖走她的心髒，竟然全都是為了星雲！
而她，竟然到現在，才發現事實的真相！
謝星雲尖銳的哀嚎著，瘋狂的揮動著骨刺，將愛麗絲的身體撕成碎片，把愛麗絲的靈魂全部吞噬。
視野被血色所浸染，所有消失的、遺忘的記憶，全都瘋了一樣的衝進他的腦子裏。
冰冷的，白色的、充滿消毒水的病房裏。
臉色蒼白的少年毫無生氣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無數的管子，卻依舊挽回不了少年那鮮活的生命。
向來溫和儒雅、舉止得體的男人，跪在病床旁邊，胡子拉渣，麵容憔悴，泣不成聲，不停的道歉。
“星雲……對不起……對不起……”
“他們都說，我是科室裏最優秀的外科醫生，可我救了那麽多人……卻唯獨……救不了你……”
畫麵一轉，又到了謝星夜的臥室裏。
男人坐在書桌後麵，握著鋼筆，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一筆一劃的，寫下一行毫無生氣的英文單詞。
——He"-dead.
而放在男人腳邊的廢紙簍裏，全都是寫給一個女人的求救信。
——To-dear-Alice，please-help-my-brother……
“啊——”
“哥哥——”
“哥哥——”
星雲雙眼通紅，布滿了血絲，愛麗絲的心髒在他的胸腔裏劇烈的跳動著，他的理智正在被逐漸侵蝕。
眼看著，星雲全身上下，連臉上，都布滿了血色的紋路，周圍白色的霧氣也逐漸被染紅，像開水一樣沸騰起來，李曉心態崩了。
“老大，星雲好像魔化了啊……”
池溪握緊了手中的長鞭，卻遲遲沒有動手。
謝星雲就是一直隱藏在他們之中的那位非幸存者。
已經死亡，卻依靠愛麗絲的心髒複活的星雲已經成為一個怪物，他根本無法打開禮盒。
他當初拿出來的布娃娃，其實是謝星夜的。
隻要殺死星雲，他們就能離開這個世界了。
可是，星雲雖為怪物，卻也是受害者。
所有的過錯，都由他來背負，未免太不公平。
“殺了我吧……”
耳邊，忽然傳來星雲微弱的聲音。
“哥哥造下的所有殺孽，都是因我而起。”
原本劇烈湧動的血霧逐漸平靜下來，消散些許，露出星雲那張血痕遍布的可怕的臉。
可少年的聲音，依然是幹淨的，清澈的。
“殺了我，這裏的悲劇就會終結，你們就能離開這裏了……”
謝星夜騙了他，騙了他整整一年，甚至，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取活人的心髒喂養他。
可他是哥哥啊，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讓他活下去啊。
他怎麽忍心去責怪哥哥……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以死贖罪，結束這一切……
“求你……殺了我……”
謝星雲輕輕閉上了眼睛，背後的骨刺無力垂下，卸下了所有的防禦。
池溪灰白的眸子盯著星雲看了幾秒，隨後將右手握著的長鞭換到左手，手腕微抖，一把血色長弓便在少年手中緩緩凝聚成型。
“老大——”
“也也，保護好李曉。”
池溪打斷了李曉未能說出口的話語，眸色微凝，咬破食指，以血拉弦，輕嗬一聲。
“淨化——”
一支燃燒著青色火焰的箭羽便劃破長空，徑直朝著星雲那被血霧籠罩的身體射去！
“阿川——”
抓著李曉跑路的池也也看到那青色的火焰，突然停了下來，驚呼出聲。
與此同時，正靠在梧桐樹下假寐的青年，驀然睜開雙眸，眸中掠過一抹幽暗的光。
“原來不是我的錯覺，同源血脈的氣息，又出現了……”
“嗤——”
燃燒著青色火焰的箭羽毫無阻礙的穿透星雲的身體，連帶著星雲周身的血霧都跟著燃燒起來。
逐漸的，星雲身上的血色紋路也燒了起來，身後的骨刺被燒斷。
可奇怪的是，星雲的身體，在那青色的燃燒的火焰中，竟然不見半點損傷。
“你……”
星雲訝異的睜開了眼，看向池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