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染紅塵

  其實我是感謝清洛的吧，至少是他收留了當時無所歸處的我。 我依然記得，那個落葉飄飛的日子，清洛站在風塵的台階上，看著無言走過的我時說的話。 他說：“你不像個流浪的人，這裏不問來處不問去處，你可願在這裏停留？” 也許就是因為這句不問來處吧，我就這樣來到了這裏，踏足了風塵，開始了我的贖罪。 不同於一路來的驚異眼神，這裏的人似都對我這個穿著一身肮髒卻還能辨出血跡衣服的陌生人全然的淡然，後來我才知道，這不是淡然而是淡漠。 我來了這裏，僅僅作為一個人，沒有名字，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清洛笑著看著洗淨之後的我說：“從今天起，你叫遠音，飄渺之意，亦如你一臉的出塵。” 我臉上帶笑心中黯然，出塵嗎？那是多久以前的評價了？ 清洛問我會什麽時，我很坦白，我告訴清洛我不會彈琴，不會高歌，不會跳舞，會的隻有參悟和茶藝。於是清洛讓我從最下品的倌開始做起，依然記得當日清洛聞言後的淺笑，和那句“試著活下去”。 後來上了二樓，不知怎的被那妖異的人知道了當日的情景，卻是切切實實的被好好損了一頓，那個叫染諸的紅倌笑著罵我是繼跡顏之後的又一個成了紅牌的傻子。然而當時的我卻覺得沒有欺騙的必要，或者說那日的我依舊抱著出家人不打誑語的信條。 然而當初的我畢竟還是太過幹淨純粹，直到後來無數的曲折中，我才漸漸的明白，原來即使是所謂的活下去也是那樣的不易。 還未成為紅倌的那些日夜，使我餘生難忘，然而我卻僅僅是很短的不適便不再排斥，我漸漸發現隻有肉體刻骨的折磨，才能得到靈魂片刻的安寧，也是在那樣的折磨中我慢慢尋找著贖罪的可能，漸漸頓悟，也許對於深入靈魂的罪孽，不論是生前死後都是需要更大的痛苦去贖罪的吧。 在那些稱不上美好的那些日子裏我依舊執著的泡著茶，與在禪院一樣，用著那人教我的手法，然而不倫我試了多少次，最後總會發現再也泡不出記憶裏一摸一樣的原味。 時間荏苒，無數的歲月洗禮後我成了紅倌，“一語解千愁，茶香意境幽”的京城紅倌遠音。 然而寰宇蒼茫卻早已沒有一人會去知曉我心中的萬千愁緒和那難訴的衷腸，亦沒有人清楚我愛茶道卻不飲自己所泡之茶的背後，是那如何也化不去的綿綿哀思。 然而我終究隻是個倌，一個不算特別，不算普通的倌，一個隻能在人前笑語嫣然左右逢源，卻依舊忍不住午夜黯然神傷的倌。一個為贖罪而來，卻卑劣的借著贖罪麻痹靈魂的倌。 我曾作為了凡身處五行之外，曾是師傅最寵愛的小徒弟，然而最後終為一個情字身染紅塵，也因這個字，身負罪孽。然而奇妙的是我竟不悔，即便這是我的劫，是終要我自己用盡餘生背的業。 現在的我是遠音，沒有過去，沒有未來，隻有現在，一個隻為贖罪身染風塵的紅倌，一個名喚遠音擁有所愛人身體的孤寂魂魄，一個從不自飲卻鍾情茶道的怪倌，一個愛與恩客說道的奇倌，我叫遠音，此生僅叫遠音，餘生隻叫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