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命
我很驚訝我沒死,我很悲傷我竟沒死,我很坦然我終還是沒死。 我現在被安排在一個院落裏,有專人服侍照顧,這個院子並不大,卻很安靜明媚,園中有一顆有些年頭的老梨樹,我想如果是春天一定很好看。 我從來就不喜歡那些開的吵鬧的花朵,卻獨愛著一樹的白,似春雪初融卻清香入脾,院子裏沒有假山亭廊,卻有一張刻著圍棋棋盤的石桌,就在那棵梨樹之下,設置的極其雅致討巧,漫長的養傷生活,我一直都是白日裏坐在此處自己與自己下棋打發時間。 這裏伺候的人很乖巧不多說一句話,卻也不是全然無話可說,當然即便他們想要說些什麽也要我願意聽不是嗎。 我看著遞到眼前的藥碗,與平時一樣接了過來不問一句的一飲而盡,遞還時還不忘說了聲謝,便繼續埋頭開始研究眼下的棋局。然而讓我始料不及的,我的視野裏突然出現了一雙明顯不是女人的手,挪動了一子後破了當下的僵局,我詫異的抬頭望去,逆光中我看見了來人的麵容,那個此生即便算不得刻骨卻注定每每出現都要打亂我的人生的存在,他是——周瑞白。 我以為再看見他時雖然不會有什麽悸動,至少應該有點懼意,然而我到底低估了自己,此刻的我除了坦然就是坦然,如見路人,如視草木… 那人收回挪動棋子的手,坐到了我的對麵,看了我良久終於開口:“你,你還好嗎?” “我很好,謝謝。”我禮貌卻疏離的點頭道謝。 那人看了看我的表現欲言又止,卻最終還是開了口:“你不問問未央山莊,你不問問…” 他的話還未完便被我出聲打斷“教主,”我放了一子後繼續道,“教主,在我將信息傳回未央的時候,我就已經不再是那個未央山莊的穆桓倉了,”我頓了頓抬頭望進那人的眼中,嫵媚一笑道,“我是苛央,京城名館風塵樓的紅牌苛央。” 那人聞言一愣,也許想到了什麽突然顰了眉,半晌又道:“你似乎很久沒這麽笑過了。” 我一愣隨即又笑了,抬手摸了摸自己那張最近似乎略見消瘦的臉道:“是嗎,也許真的許久未笑過了吧。” 那人抿了抿嘴道:“你不恨我嗎?” “曾經恨過但是現在已經不恨了。”我笑著仰頭望著頭頂的枝枝杈杈平靜的道。 我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怎麽了,前幾日還對我任意施暴,而此刻卻能如此平和的與我坐著談天,似是老友。我那次的瀕死後發生了什麽吧,可是此時的我卻不願多做深究,因為不管發生了什麽都已經不重要的不是嗎,已經與我無關了不是嗎,因為在再次醒來的那一刻我就真的重生了,而此生我隻願自己是苛央,風塵的苛央,紅倌苛央…我望著院落外一片遼闊的天空不覺勾起了唇角… 那人看著我似乎帶了沉痛,卻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離開了小院,我沒有送,因為沒有理由,以前送行是因為不舍,後來送行是因為提防,現在呢?已經一切皆空的時候,已經早已失去了所有為那人做什麽的理由,原來人與人之間所發生的一切真的都需要理由的,原來真的從不存在沒有理由的舉動… 我收回了望向那抹背影的視線,抬頭繼續望著天空,也許我應該考慮辭行了…京城真的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