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以為溫颯寒大怒之下提前離場了,沒想到他換了套衣服,幹幹淨淨的又回到會場,正逢梵音被主持人追問有沒有福利帶給大家。
梵音淡淡說,“沒有。”
誰知尚小苔個不長眼色的,突然在會場裏大喊了一聲,“她會拉大提琴,還會唱歌,超級好聽!”
今晚的突發狀況太多了,名流們短暫的寂靜之後,是哄笑,都嚷嚷著起哄讓梵音來一曲。
梵音看了眼尚小苔,滿座高喝,加上主持人一個勁兒的讓她發福利給大家,梵音凝神默然許久,若是這個時候下場了,便是駁了在場名流的麵子,以後她要在商界立足,該是開一個好頭,想了許久,她微微一笑,“清唱一首歌吧,老歌,唱的不好大家多包涵。”
全場起哄鼓掌。
其實今晚全場身份最尷尬的人應該是她,那麽多的黑曆史,夜總會小姐,被包養,經濟犯罪,疑似性愛視頻流出,入獄潛逃,洗白回歸……
太多太多的灰色標簽貼在她的身上,又無強勢的家族背景,單槍匹馬的闖入名利場,被人定義為潛規則上位,如今又莫名奇妙的成為那位備受敬仰的神秘慈善家的委托人,自然是引人遐想,臆斷紛紛。
這個女人的背後,一定站著無數的男人,不然不可能捅破天之後,卻又全身而退。
梵音拿著話筒沉默,四麵八方的視線齊聚在她身上,漫漫百人的大廳,獵奇的,厭惡的,嘲笑的,鄙夷,各色的眼神交織,她的皮膚白皙到透明,與白發相得益彰,腦海中的歌庫詞曲那麽多,她確實喜愛唱歌,私下信手拈來隨意哼吟,然而此刻仿佛無一首適合,任何偏向情愛的歌曲,都會被人為的扭曲解讀,杜撰出來明豔豔的桃色故事。
想了許久,似是有風輕輕吹過心頭,她說,“一首《好人好夢》送給大家,祝在座的各位都能夢想成真。”
她於滿座高喝聲中,輕輕低唱:
燭光中你的笑容
暖暖的讓我感動
告別那昨日的傷與痛
我的心你最懂
盡管這夜色艨朧
也知道何去何從
我和你走過雨走過風
慢慢地把心靠攏
就算是人間有風情萬種
我依然情有獨鍾
親愛的我永遠祝福你
好人就有好夢
……
這是孫悅的一首老歌《好人好夢》。
她的聲音低沉,宛如被天使親吻過的喉嚨,在大廳裏靜靜流淌,一曲終了,她緩緩抬眸,全場靜悄悄的,所有人沉浸在她溫柔低沉的聲音中,半晌才倒抽一口冷氣,太好聽了!
掌聲雷動。
她頷首,低眉下了舞台,在溫颯寒身邊坐落。
她坐下的那一刻,溫颯寒起身,到他作為主嘉賓上台做抽獎環節,主持人照例開玩笑的說,“好像從沒有人聽溫總唱過歌,大家想不想聽溫總唱歌?”
全場附和,“想聽!來一曲!”
熟悉溫颯寒的人都知道他從來不聽歌,也不聽什麽音樂,更別說唱什麽歌了,直男是不會唱歌的,鋼鐵般的直男更不會唱什麽歌,當久久等不到他回應,眾人曉得這位喜怒無常的爺怕是不高興了,再起哄下去,就要尬場僵局了。
主持人驚覺溫颯寒不會接這個梗,正要轉話題的時候,溫颯寒忽然說,“那我也清唱一首吧。”
噗嗤……
薛冗和範衛剛入口的茶水就這麽直直的噴了出去,就連坐在薛冗身邊的溫祈都嚇的一屁股從椅子出溜下了地,他今晚特別的乖巧,因為溫颯寒提前警告過他不準離開薛冗身邊半步,所以他少見的收斂了皮性遠遠的觀察環境,又見溫颯寒今晚被一個陌生女人栽了大跟頭,溫祈本以為溫颯寒會大發雷霆,沒想到他居然就這麽認栽了,這一切太反常了,反常到溫祈提高了警惕,如臨大敵,不敢造次。
薛冗被水嗆得劇烈咳嗽起來,他活了大半輩子了,從沒有聽過溫颯寒唱歌,甚至不曾見他聽歌,這個看電視都不聽聲音的人,哪來的歌要唱?
溫颯寒若無其事的拿著話筒,低低清唱:
看不穿你的眼睛
藏有多少悲和喜
像冰雪細膩又如此透明
仿佛片刻就要老去
整個城市的孤寂
不止一個你
隻能遠遠的
想像慰藉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又不是你的誰
不能帶給你安慰
內心裏枯萎凋零的玫瑰
仿佛希望化成灰
要不是痛徹心扉
誰又記得誰
……
特別老特別老特別老的一首情歌,好像是朱銘捷的一首《曾經最美》。
他的聲音很清雅,亦深情,如深邃莫測的眼神,有舊時光的悲悲沉沉,也有夏日香樟樹下炙熱到爍痛肌膚的滾燙感。
薛冗目瞪口呆的看著舞台上優雅自如的溫颯寒,這家夥居然還會這麽老!這麽俗!這麽爛大街情歌?不像他的高逼格啊,這對他來說是難以啟齒的事情啊,居然當眾就這麽赤裸裸的唱出來了?難道是被摔開竅了?
如果他沒記錯,這首歌應該跟伍佰、迪克牛仔、李宗盛、老狼差不多同一個年代感的吧,溫颯寒是什麽時候聽過這首歌麽?小時候?少年?還是成年以後?NONONO,成年以後不可能,躁鬱成那個樣子的人,怎麽可能聽得進去歌,應該是少年時期聽來的。
範衛手中的茶杯“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哆嗦的看向薛冗說,“我……我……我家小祖宗的病是康複了?還是嚴重了?他會唱歌?”
薛冗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完了,我二哥該不會要毀滅世界了吧。”溫祈驚訝地站在原地,“他是不是被鬼附身了,要不然他幹不出來這種事。”
歌聲深情款款,俊美如斯的容顏,天之驕子的優越感,資本家的光環,這一切的一切到將晚宴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顧名城是什麽時候離開的,梵音不知道,他的座位已經空了,大抵是梵音開口唱歌的那一刻,他便提前離席了。
舒豐匆匆去跟活動主辦方做解釋,原本接下來是顧名城上場致辭的環節,毫無征兆的他提前離席,主持人接到消息以後,緊急向在場的各位說,“萬隆嘉世的顧先生身子不適,提前離開,下麵我們的活動進行下一項……”
梵音默默聽著,一點都沒有變的,他半點都不想聽到她的聲音,甚至到了有她就沒他的地步。
這一晚的名流晚宴還算順利,離開酒店前,梵音和尚小苔站在路邊等車。
遠遠的看著溫颯寒站在酒店門口,一群人圍著他,似乎有要緊事說,溫颯寒麵色很冷,指間夾著一根煙,微微低著頭,似乎在聽那些人的匯報,夜風微微吹過路邊的法國梧桐,樹葉微微晃動,月光皎潔,在他臉上投射斑駁的光影,有狠戾的蒼白,不知是什麽事情惹著他了,他將手中的煙丟掉,彎腰上了車。
他身上有很重的戾氣,那是與平日裏的乖張截然相反的凝重狠戾,是屬於亡命之徒的氣息,隻瞧一眼,便知黑勢力上的頂天人物。
難得他沒有糾纏報複,想來應該有很重要的事情處理,梵音第一反應便是溫颯寒涉獵的那樁跨國生意,回到家的時候,接近深夜了,殷睿的電話第一時間打了進來,張口便說,“幕斯金運往內地的一批現金交易途中被警方當場查獲,但是警方的這次行動被泄露,大量的現金被人提前調包成了米糧,警方安插幕斯金的臥底又折損了一個,頌梵音,你要加快計劃取得鍾奎的信任。”
梵音靜靜聽著,說,“今天是上任的第一天,表現得怎麽樣?”
“非常好。”殷睿說,“有些黑錢為了避開警方的視線,無法走銀行流水,隻能通過最原始的方式現金運輸,類似於運鈔車一樣,涉嫌金額極其巨大,想要破獲這起案件,就要在他們現金交易的時候,動手,必須要把溫颯寒引至現場,人證物證俱在,就能名正言順斃了他。”
大概又有戰友犧牲,殷睿今晚的語氣顯得冷冽而果敢。
梵音說,“顧名城今晚能安全到現場,你們出了多少力?”
殷睿說,“警方為了不打草驚蛇,沒有貿然現身,一切都是顧名城自己策劃的,包括救出舒豐的家人。關於顧名城,你基本可以放心,他是一個深藏不露的精明獵手,與溫颯寒伯仲相當,這兩人很有可能展開複仇博弈,隻要不涉及犯罪,警方便不會幹涉,你也不能幹涉,你的任務就是盯緊鍾奎破獲這樁大案,那麽所有的人身傷害案,命案都能迎刃而解。”
梵音聽完他的話,沉默一瞬。
殷睿又說,“鍾奎有射擊的愛好,每周五下午三點,他會前往開塞的射擊場練習射擊,想辦法接近他。”
掛上電話,梵音去了衛生間衝澡,隱隱聽見尚小苔驚訝歡呼的聲音,這聲音持續了半夜,無外乎是今晚溫颯寒和梵音的事跡在網絡上廣為流傳,尤其是梵音的那一招過肩摔,在網友眼中摔出了真愛,大快人心,都知道頌梵音是溫颯寒都不敢惹的女人。
尚小苔半夜抱著梵音興奮的說,“徒弟,你厲害了,身手那麽好的男人都被你給栽了,你看到沒?他都沒敢還手!瞧瞧網上都炸開鍋了!可算是為我報仇了,太過癮了!”
梵音靜靜的看著天花板,今晚的白發是博取關注的第一步,借溫颯寒的勢站穩腳跟是第二步,殷正霆給她名正言順出席上流社會的身份是第三步,基本在名利場的第一戰,勝利滿載。
確實自這一晚後,她的應酬變得多了起來,很多節目做她的訪談,無論是人物專訪還是座談,她最初的時候,有意接這些通告,活躍在大眾眼前,她唱歌很好聽,便有節目邀請她獻歌一曲,她把自己經營成了昂貴的品牌,一時間風頭無人能敵。
洗白,不僅洗的非常白,還洗出了天價的身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