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抉擇
晚風從陽台吹了進來，他手指上香煙的煙霧被風吹散了，空氣夾帶著淡淡的煙焦味。
陳逸軒似乎沒有感覺到我的到來，他專注地眺望著遠處，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到院子裏被逐漸變大的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滿天星。在路燈下，它們還在嬌豔盛開著，白花花的一片，偶爾還起著波浪。看來台風又要來了。
站了不久，我胳膊上都豎起了雞皮疙瘩，夜風吹得多了，也是冷的。我走了上去，把玻璃門拉上，把風阻擋在外麵，假裝很自然地說“夜風涼，吹多了容易感冒！”
陳逸軒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他還是很安靜地凝視著我，一言不發，我和他就四目相對著，許多的情緒摻雜在其中。我先移走了視線，看到他食指的煙已經燃盡了，都快要熾傷到他的手指，我從他食指裏拿過煙頭，熄滅掉，背離著他往不遠處的煙缸走去，以一種很認真的語氣說“抽煙不好！”
在我剛放下煙頭，後背有溫熱的氣息襲來，我被陳逸軒從後麵抱住了，身子僵了一下，我轉過身子，也環手抱住陳逸軒，頭埋在他的懷裏，一種很難受的情緒繞上心頭，我的臉貼在他的睡衣上，低聲說“對不起！”
我終於把憋在心裏的三個字說出來，他下巴擱在我的頭頂上，一隻手順著我的發慢慢地撫著，我雙手緊緊地攬住他的腰，更加靠近他，鼻子酸酸的“我不想胡思亂想的，也不想無理取鬧的，可我就是怕，我沒有一點自信。”
我揪住他睡衣光滑的布料，好似要捉住什麽“陳逸軒，我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你，你總是那麽完美，那麽溫柔，那麽優秀，好得看不出真假。每次我見著你對我好，就想賴著你，占著你。可你一不在我身邊，我就忍不住胡思亂想。一有什麽風波，我就想把自己藏得好好的，不讓自己受傷。我也知道自己很自私，可也不知該怎麽辦了。我沒有一點安全感。”
我整個人都依偎在陳逸軒的身上，我覺得那樣會不會就靠他近一些，就能多了解他一些。
陳逸軒的手停在我的後背，輕輕地撫著我的後背，他柔聲道“你說的，我都明白。我已經是三十三歲的人了，你們年輕人看重的愛情，我可能無法給你，也給不了你答案，因為我也不清楚自己還能不能去愛一個人。但我說過會對你好的，那是我許下的承諾。我不年紀了，隻想過著平平靜靜的生活。”
他的下巴摩挲了一下我的頭頂，聲帶沉啞“我是一個商人，隻賺不虧，你沒有必要責備自己自私。小亦，你還年輕，總有機會再找上一個自己心儀又憐愛你的男人。”
我和他依舊在擁抱著，清晰地感知到彼此不一樣的體溫。陳逸軒總是理智的，他在此時此刻直接明白地把所有的話都挑明。他給我出了兩個選擇，而自己在一邊冷眼旁觀。
很早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他很溫柔，也很殘酷。
我的心是亂得，腦子也是迷迷糊糊的。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抉擇，也不想去考慮這一個問題。大腦主動讓我去回避，忽視這一個問題。
許久後，陳逸軒聽不到我的回應，他淺淺的歎了一聲，低頭親了一下我的額頭“現在也不早了，女孩子家熬夜不好！如果你現在想不明白的事情，那以後再想起吧！你先去睡覺吧！”
他的口氣和態度總是把我當作小孩子，可我早就不是女孩子了啊！
我的雙手鬆開，無力地垂在自己身體的兩側，我低著頭，算是聽從了他的話。
我望著他問“你不睡嗎？”
他揉了一下自己眼角，那裏有著不易察覺的細紋，我徒然間想起他說自己不年輕時，聲音裏稍許的傷感，我抬頭仔細地望著陳逸軒，他臉龐看上去還是很年輕，可歲月還是在他的眉宇和眼角留下痕跡。我的心疼了。
他攏了一下我的發笑著回“我還有一些工作沒有完成，你先睡吧！”
我應了一聲，正想轉身離開，他突然喊住了我。他揚嘴對我輕笑，眼睛完成月亮，深邃的眼眸裏有著淺淺的柔情，他凝視著我道“聯姻的事情子虛烏有，可能是新科那邊為了打擊泰鼎的股市故意放出的消息。我陳逸軒無論是挽救家業，還是擴張家業都不屑於用聯姻。一個男人想要達到成功，就應該靠真功夫去奮鬥。”
我立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終於消化掉他沒有要結婚。那被一層層道德倫理包繞的心輕鬆不少，我也對他笑了笑。
在走出的前刻，我習慣地回過頭看一眼陳逸軒，他已經埋首工作了，幾絲發絲垂下來，貼著他的眼皮，我有一種把發絲揮開的衝動，卻僅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還是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趕回了家裏。我躡手躡腳進了屋子，打算製造出昨晚自己還是回了家的假象，但是我並沒有那個機會。
媽就坐在沙發上，雙手放在膝蓋上，她臉色陰沉地盯著我看。這種臉色，我見到的機會不多，但也是知道那是媽要發怒的前兆。
我笑了笑，低聲地喊著“媽，你怎麽起得那麽早？”
媽的目光仍是一動不動地望著我，那種沉默讓我害怕。我心虛地走到她的身邊，又喊了一聲“媽！”
媽的目光把我上下都打量了一番，她語氣陰森“你去那裏了？”
我握緊包，保持著鎮定，假裝自然地回著“一位女同事過生日，我喝多了，就在她那邊睡下了。本來想打電話給你的，可是太晚了，我以為你睡著了，不想打擾你睡覺………..”
媽的手突然間撩起我披下來的發，露出脖頸，上麵還殘留著紅青色的吻痕，往日陳逸軒隻會輕吻，昨晚他也太霸道了，在我脖頸上印下瘋狂的印記。
媽掃了一眼我的脖頸，她冷笑著“你還要繼續撒謊嗎？”
我立馬閉上了嘴巴，聲帶在軟了幾分，伸手想拉住媽的袖子，在我的手剛碰到她，她頓時就揮開我的手，眼睛好似點上了兩把燃燒的大火，我膽怯地低下了頭，就像小時候那樣，一旦做錯了事情，我就會低下頭，不敢得再發一眼。
媽的怒氣也在這一刻爆發了，她猛地撕開我的薄外套，肩膀和脖子徹底袒露在空氣重，她尖銳的眼神在巡視了一遍，她硬是拉扯著我到了鞋櫃上的鏡子，拉住我的發，看上鏡子裏的自己。她紅著眼，大聲地質問著“你看一看自己什麽鬼樣子？我怎麽教你的，女孩子要懂得自尊自愛，潔身自好。你把我的話都當作耳邊風了嗎？”
媽的眼眶盈著水光，看著她那個樣子，我也難受，拉著她的胳膊喊了一聲“媽！”
她再一次揮開我的手，朝後退了幾步“你不要叫我媽？你不是認為自己長大了嗎？什麽都不用聽了。我叫你呆在家裏當初中老師，你偏要來深圳，現在倒是好了，瞞著我，對我撒謊，在外麵呆了一晚，還做出這麽不堪的事情出來，你還有什麽不敢得幹？我怎麽就教出你這樣的女兒？你讓我以後下去了，怎麽去麵對你爸？”
自小媽對我的要求就很嚴格，初中時代，有一位男同事送我回家，她就罰我跪在大廳一個晚上。她可能是收到外婆的影響，思想是極其守舊的。若是我呆在家的時候，不得晚於十點鍾回家，更不能留宿，那怕對方是我的好朋友。她一直都在教導著我女孩子家要注意自己的名聲。
她轉過身子就往屋子跑了進去，我急忙趕了上去，她打開行李箱，拉開衣櫃就把衣服往箱子裏裝。我伸手拉住媽的衣服，哀求著“媽，我知道錯了，你罵我，打我也行！你別走好不好？”
她使勁地拉著衣服，咬緊著牙齒，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我也不敢得再招惹她了，放開手。
她在屋子裏忙碌著，很快就把東西都裝進行李箱，我拉著行李箱一邊哭著一邊說“媽，我都聽你的話，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她回過頭盯著我眼，一字一句地說“你和那個男人斷了，馬上跟我回去！”
我木了一下，她搖著頭，聲音拔高，就似破了音的笛子，刺耳得很“你都變成什麽樣子了？你要是和那個男人是正常情侶關係，我那我也認了。但你和他正常嗎？你才工作不到一年就有十萬塊的存款。”
聽到媽用這種尖利的話語質疑我，心無比難受，立馬反駁著“那些錢是我銷售樓房的提成！”
“外麵的人都怎麽說你們賣房子的。鄰裏問我你是幹什麽的，都不敢得說出去，我怕別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你上了一個大學，難道就不能找一份正常的工作？”
腦子再一次想起自己剛找工作的難堪和無奈，我哀疼地開口“媽，深圳的大學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