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吳姐

  夜已經很深，我完全沒有睡意。


  “妹妹沒睡？有啥子心事盡管和吳姐說說！”吳姐親自端著燈台，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吳姐我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英姐，小時候英姐也總是這樣，用一兩句親切的話語來為我驅散噩夢。


  “吳姐，我很想回玉荷園看看！”


  “我今天已經幫你問了，那個園子早在兩年前就賣到了老爺的手裏。現在裏麵還留著一個傭人。”


  我想碧玉姐姐一定還在……她會把我們的玉荷園保護得完好如初！


  “這個園子，空置了兩年。我猜老爺的心思，就是希望你能成為它的主人。”也許，英姐已經在冥冥之中為我作好了安排。她把我帶入險境，又讓老爺把我從中解救出來，從而為吳姐的策反工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你認識我的英姐吧？”


  “應該見過麵……對了，老爺在玉荷園還為她立了衣冠墓！”


  吳姐把自己的外衣掛到了衣架上，揭開薄衾貼著我的身體躺到了床上。


  “妹妹的身體好暖和！”


  吳姐把冰涼的手伸進了我的頸窩，翻過身子用自己的口壓住了我的嘴巴。


  “你想喊就喊出來吧！除我以外，沒有其它的人能夠聽到！”


  我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對手，有點委屈地聽任著她的手在我的肌膚上遊走。她壓著我的一支手，有力的雙腿控製我腰身……


  “妹妹，我想告訴你，生命就在我們的身上！它才是我們可以依賴的希望！”


  我的身體燥熱而不安，根本就沒有聽清楚她在說什麽。我意識到，她其實是在教我，怎樣和自己身上最神秘的欲望打交道，她想告訴我生命的真諦。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潮連海，月與潮生。在這個清徹澄明的天地間，純淨而活潑的生命一片燦爛也一派浪漫……羨宇宙之無窮，哀吾生之須臾，還有什麽放不開的呢？


  “妹妹！無論什麽都是生命的一部分！”


  吳姐不失時機地抓住了我的雙手，她一隻右手就把我的雙腕抓得死死的，然後讓左手懸空的拇指，觸及著我高高湧起的心浪。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我喜歡讓生命綻放的感覺，我也喜歡泉水在青石上跳起的浪花。


  桌上的紅燭燃盡了，最後一朵火苗跳上了我的心頭，讓我看到自己的血在脈管裏奔流。


  浪奔浪流，萬裏濤濤永不休。心喜心愁，世事紛紛不回頭……


  英姐的執著和吳姐的灑脫，在那個災難深重的歲月裏，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寒往暑來，春華秋實，根本不容你有所取舍。


  最後，我問起了沈子溪的故事，吳姐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說了起來。


  原來，遠古時期，蜀國占井鹽和絲稠之利，最早確定了以太陽神為崇拜以農業為基礎的燦爛文明。他們的腳跡遍及山山水水，留下了一部瑰麗的山海經。


  稀世古玉昆侖玦既是他們溝通神靈的法器，也是他們傳位執政的國璽。


  秦滅掉巴蜀以後，蜀王子曾三次舉玦起事，都陷入了失敗。李冰守蜀後，雙方最終達成了共同修建都江堰的協定。按照約定，蜀方沉玉，秦方出糧，百姓得利……小紅的祖父對我說，他們一脈就是蜀王子的傳人。改姓為沈也是為了銘記這段曆史。


  萬籟俱寂，我們仿佛看到蜀王子，帶著玉獨自沉江的神聖與莊嚴！


  秋風蕭瑟，血色黃昏。殘陽用最後的餘暉，給陰沉沉的天空抹上一層暗紅的亮色。遠遠的竹叢中，突然騰起一團團鴉群，動地的鼓聲一陣陣傳來……


  大鼓就壓在陣後。


  隨著越來越急促的鼓聲，方陣中不時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吼聲。


  “殺”


  “殺”


  “殺”


  如歌如泣的岷江，從原野邊獨自彎過。


  一個瘋癲癲的婦人招搖著逆江而上。她在為自己的親人招魂？寒冷的風帶走她的呼喚。無邊的夜吞噬了她的身影。


  秦軍的方陣猛地擴散開來。與一股股急速馳來的蜀軍輕騎糾纏起來。刀戟相加，戰車縱橫。這是傾國一戰。乘著夜色逼進秦陣的蜀軍將士們，個個且舞且歌，奮勇爭先。


  都聽得到秦軍的鼓點。


  那鼓點時輕時重，時急時緩。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屍伏大地，血沃原野。


  半邊殘月從雲層中鑽了出來，為窒人的死寂投下了一抹柔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