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用令牌
英姐陪著陳姨,整整哭了一夜。
天剛剛蒙蒙亮,英姐就拿著劉宗敏的令牌,急衝衝地將我帶出了田府。
同行的田淑英,是田妃的妹妹。天生麗質,又正值二八妙齡,剛出城門就引起守城士兵的注意。
“給我站好了,你們是劉將軍的什麽人?”
上來盤問我們的軍爺,年紀還不到二十歲,銳利的目光就象刀一樣,在我們的臉上蕩來蕩去。一起同行的還有兩個樂伎,頸部都帶著明顯的刀傷。昨天。陳姨把楊宛和顧壽要回來為闖王助興,本意是想盡可能地保護她們……哪裏想到竟差點斷送了她們的性命。
“我們也敢攔?你是不是扛著一個腦袋,還嫌它重?”性格豪爽的楊姨站了出來,火辣辣的目光讓那個軍爺低下了頭。“老爺的刀,你應該認識吧?我呈的茶稍稍涼了一點,一把刀就架在了脖子上。你說說看,我是他的什麽人?”
楊姨解開自己的領扣,拉開胸襟將一道長長的刀痕,展現在了軍爺的麵前。
“不信?你摸一摸看!沒有膽子我借給你!”一直跟著楊宛學琴的淑英姐姐,一張臉漲得通紅。
“好啦!放行!”那個軍爺早就已經亂了方寸,甚至忘記了應該搜一搜身。
帝問天下事,官貪吏要錢。
八方七處亂,十爨九無煙……
城門外,幾個背著竹篼的兒童,唱著童謠揀著破爛。
我們不知道,該從哪裏找到一輛馬車。我們也不知道,前途還有怎樣的風險。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今年北國的早春,不僅出奇地冷而且愁雲慘淡。
我們找到一處破敗的道觀,大家高高低低地就著石階坐了下來。
“我們走到通州,從那裏坐船南下,五天左右就可以趕到徐州。”楊姨的樂觀,給大家送來了久違的信心。淑英姐姐采來一捧清淡的野花,調皮地分到我們每一個人的手裏。
“來,我給你插在頭上。”楊姨一句話,竟把淑英姐姐羞得滿臉通紅。前年,田妃去世時,將她托付給我的父皇,父皇隨手摘了一朵菊花插在了她的頭上:“贈你一朵花,換回一顆心。這樣,你就算是我家的人了……”
可以想象,父皇手中的花,曾經為淑英姐姐撐開了一幅怎樣的圖畫。
“英子妹妹,沒有一個男人很不方便,我們兩個幹脆還是換成男裝吧!”不知道從哪裏?楊姨抱來了兩套半新不舊的男裝,遞給了英姐。
“噫,顧姐,一路上你可要把你的楊相公挽緊喲!淑英,你照顧好懷玉妹妹。”英姐一邊說著,一邊抽出行囊裏的短劍,瀟灑地翻出一串串劍花,英姿颯爽的樣子十分可愛。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顧姨沒去理會自己的相公,反倒是和我的英姐,跑上跳下地打鬧嘻戲起來……
“幹脆就隨了我,我天生就知道疼愛自己的女人……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顧姨平常沒有多少話,今天她究竟是怎麽了?兩眼橫波,纖指香蘭……
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
“打鬧夠了沒有?我們還有十幾裏路要走!半路而哭,看我不打腫她的嘴巴!”
聽到楊姨的話,顧姨收住了自己的笑聲。她對我伸了伸舌頭,趕忙過去扶住楊姨的雙肩搖晃起來……
男兒屈窮心不窮,枯榮不等嗔天公。
英姐用李賀的另一句詩,將大家帶出了那個破敗的道觀。
剛到通州城,就看到了通緝我們的公文告示。
十來個哨兵,站成兩排守著城門,所有的令牌都要核對號碼。
“這個時候,不知道圓圓姐逃出來沒有?否則我們就把她害慘了……”
英姐擔心得沒錯,陳姨帶著幾個生死相從的舞女,在北逃的路上被抓了回去。
“都說你會南下,隻有我說你會北去。”劉宗敏上下打量著陳姨,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拿著我的令牌,大搖大擺地雇著馬車,想向我示威嗎?”
陳姨不敢相信,僅僅相隔了一天,田府的大廳就變成了地獄。釘在木牆上的鋼釘銅壞,從橫梁上吊下來的皮繩鐵鏈,還有厚實的刑凳,熾烈的爐火……
“說,還有一個令牌呢?其它的人跑到哪裏去了?”劉宗敏兩眼噴著金星,把木案拍得咚咚直響,連佩劍也跳出了皮鞘。
“我不知道,你再吼也沒有用!”所有的後果都想到了,陳姨希望自己能夠更堅強一點。
“是這樣嗎?我看未必吧!你想先吃點苦頭再說?行啊!”不失機警的劉宗敏捕捉著劉姨臉上的變化,陰鷙地笑了笑:“聽說你的男人,還霸著山海關。不出十天,我就會提著他的頭當夜壺!”
臉色鐵青,陳姨緊閉著嘴唇一言不發。
兩個侍衛,擴了擴健壯的胸背,然後把自己的指關節壓得啪啪直響,晃悠悠地站在了陳姨的身後。
“先把她反吊起來,再不吭聲就給我打!”
抓住陳姨的手臂,反扭到身後用力外旋著,使她的雙臂並排手背貼著手背。然後,他們提起一根長繩,纏住兩腕,猛地一提……負痛之下,陳姨把頭勾了下來。
長繩翻過橫梁後,重新折了下來。將她身後吊起的雙腕越提越高,漸漸地一對足尖也離開了地麵。
陳姨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一身的冷汗濡濕了她的秀發。
蘸過水的皮鞭,落在了身上。撕裂的肌膚上,也浸出了點點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