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生命隕落（3）

  魏無忌不想聽她的勸解，言辭拒絕：“不，我不會娶公主的。至於妻，我已有。”


  看他一時間不肯接受，魏婉也不氣餒，語重心長地道：“你沒見過公主就不要？要不等過些時候，我請她來家裏坐坐，你看看再說。”


  “姐姐！”魏無忌不耐地看著她，“我說了不要就是不要，你別費心思了。你的好意弟弟明白，但是弟弟已經心有所所屬，隻得辜負姐姐的美意了。”


  魏婉還想再說什麽，魏無忌卻作揖告退：“姐姐，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說完，他便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盯著他離去的背影，魏婉不解地搖搖頭，隱隱覺得弟弟身上肯定有什麽故事。既然他不肯說就算了，但是趙瑩公主之事，她得多費心安排一番了。


  打定主意，魏婉一掃剛才的陰霾，眼底露出了些許笑意。


  沸沸揚揚的雪花又飄灑起來，籠罩在邯鄲城上方的，是一種說不出的低茫，望不到盡頭的白。


  這一個動蕩的冬季，大雪紛飛，寒風冷冽，蝕心刺骨。最終，在這片寒冷即將遠去的時節，趙勝的心也隨之沉入穀底，再也激不起一絲漣漪。


  白雪皚皚的日子走到盡頭，漫天的潔白正在悄然消散。明媚的陽光重新普照大地，盡管沒有帶來太多的溫暖，倒也讓人驚歎不已。


  清晨醒來，早起的侍女端著水盆走進主人房間的時候，隻聽見“咣當”一聲水盆落地，隨後就是侍女恐懼的尖叫，滑坡了早晨的寧謐。


  趙勝懷抱著那個跟公輸碧長得相似的女子，長發散落在肩頭，一襲湖藍色的深衣褶縐不堪。白皙的麵孔毫無血色，平日那雙溫柔的桃花瓣一樣的眼睛，呆滯無神，瞳孔渙散。


  侍女的尖叫聲喚來了一行人。先是平原君府的管家，聞聲趕來，見到主子這副模樣，情急之下命人趕緊請主母過來。


  魏婉跌跌撞撞地跑進趙勝的房間後，看到趙勝懷抱著碧兒，身體僵硬，捂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之後便是魏無忌跟齊飛一同到來。所有人都愣在門邊，或是驚歎不已，亦或是惋惜地望著趙勝，暗自抹淚。


  魏無忌注意到，趙勝的左手腕間有凝固的血漬，刺入他皮膚的木刺又深了幾分，但他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抱著那女子默默無言。


  昨晚起了很大的風，呼嘯了整整一夜。


  趙勝來到碧兒的房間裏，原本打算勸慰她一番，叫她不要擔心，自己不會聽從門客的建議，殺了她給出交代。


  叫碧兒的女子一反常態，見他到來後沒有哭哭啼啼，而是乖巧地依偎在他懷裏，許久都不肯抬起頭，仿佛在眷戀那最後的溫暖。


  片刻之後，她抬頭盈盈笑著，眼裏含著淚光，“公子，讓我在為你舞一曲如何？記得公子見到妾的時候，說妾的舞姿動人，惹人沉醉。”


  摟著熟悉的女子，趙勝微微笑著，好像公輸碧就依靠在他的臂彎間。


  碧兒見沒有得到趙勝回答，淚眼滂沱地望著他，“公子，難道你不想看我跳舞麽？當時你讚我舞姿優美，還給我取名碧兒，要我一輩子留在你身邊……”


  趙勝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滴，柔聲道：“嗯，我看你給我跳舞。我給你撫琴。”


  碧兒躲開他的懷抱，徑自站立在房間寬敞的空地，亭亭玉立。隨著趙勝悠揚的琴聲響起，她翩翩若仙的舞姿飄起，曼妙的身姿舞出一個個優美的姿勢，醉人心脾。


  沉浸在她驕人的舞姿裏，趙勝的思緒恍惚起來。眼前的女子，跟她的交疊在一起，宛如飛舞在白玉蘭下的身影。


  碧兒。他默念著她的名字，心不住地抽疼起來。初遇那一年，她靜靜地站立在白玉蘭下，微風吹拂過樹枝，片片潔白的花瓣隨風飛舞。她的臉上洋溢著清澈的笑容，化開了他冰封多年的內心……


  當他沉迷於自己的回憶之時，碧兒腳下的步伐虛脫起來，靈動的身體猝然倒地。


  “碧兒！”他注意到她傾倒的身體，連忙衝到她身邊，緊緊摟她進懷裏。他以為她是體力不支，抬眼卻看到她唇角不停溢出的黑血。


  碧兒朝他微笑著，抓住他慌亂的手掌，“公子，謝謝你。這些年能夠陪在你身邊，我真的滿足了。”


  她淒美的笑容滿是哀傷，丹鳳眼裏絕望無比。他摟著她柔弱的身體，大喊道：“不，我不能讓你離開我，我決不允許。”


  能夠見到他無助的眼淚，究竟是為誰而流呢？她淒淒地笑著，斷斷續續地說著：“我不想公子為難……所以，唯有一死……隻是，請公子……記住我……我叫……無雙……”她的唇間不住地溢出黑血，呼吸漸漸困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