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置於死地(3)
聽到她如此的請求,魏圉緩緩回過身,一絲不苟地盯著她,似乎想在她的臉上找尋什麽。
如沛菡感受到他懷疑的目光,也不抬頭,繼續低頭不語,眼角含淚,十分悲傷的模樣。
魏圉看著她眼中噙淚的樣子,依稀中又在熟悉的臉頰上找到當年的女子,一樣的燦爛漆黑的眼睛,一樣哀傷的神情,無不讓他為之動容。
輕歎了口氣,他終究是做下了決定。“你去吧!路上小心些。”幾句簡單的交待,疏遠隔閡。
如沛菡也不管他的弦外之音,隻當他是同意了自己的要求。她福身一拜,“謝我王的諒解。”話音剛落,她轉身欲離去。
魏圉卻在她即將挪步的那一刻,從後麵緊緊摟住她瘦弱的軀體,“沛菡。”沙啞的聲音輕喚著她的名字,宛如即將分隔的戀人。
她沒有掙脫他的懷抱,安靜地窩在他的臂彎裏。自己答應跟著她,卻又跟魏無忌糾纏不清,她心裏已經是內疚不已。加上他這大半年來,從未責怪她一句,怎能讓她不為之感動?
轉過身去,她依偎在他溫暖有力的懷抱裏,眼淚簌簌落下。“對不起。”她輕念著這三個字,簡單卻飽含情感。
魏圉抱著她的手臂漸漸收緊,仿佛她還活著,從來沒有離開過他。浼兒,她跟你長得如此相像,難道真就是你派她來折磨我的麽?
恍惚之間,往事曆曆在目,他竟已淚流滿麵。純淨的淚水滑過他不再年輕的臉龐。
冰冷的淚水落在如沛菡的耳邊,她抬起頭擦拭著魏圉臉上的淚水,認真地說道:“我王,沛菡答應你,等沛菡從安邑回來,就好好在你身邊,心無雜念。”
魏圉低下頭注視著她此刻嚴肅的表情,他還能再相信她麽?最近發生的事情,雖然得到了她,可沒有讓他高興起來,反而更加孤獨。
如沛菡捕捉住了他眼中閃過的懷疑,握住他寬厚的手掌,“我王,我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漆黑的眸子堅定而倔強。
一把將她揉進懷裏,他情難自禁地抱著她,幾乎要將她融進自己的生命裏。
相擁了片刻,魏圉放開懷裏的人兒,撫摸著她清麗的臉頰,“你去吧。自己小心。”說完,他轉身繼續對著那幅絹畫,沉默不語。
如沛菡隻當他是還在懷疑自己,不再解釋什麽。朝他一拜,她緩緩步出了紫宸殿。
遺憾的是,她沒有看到那幅帛畫裏的女子,跟她長得是那麽想像,不論容貌長相,還是氣韻神態。
在如沛菡離開後,吳蕨聽到魏圉接二連三的歎氣,鼓起勇氣步入殿內,輕聲問道:“我王,還要那麽做麽?”
當真要那麽做麽?從剛才見到如沛菡起,魏圉已經開始猶豫。她倆長得是如此相似,而且氣質神韻也日漸相似,他還忍心麽?
不!他必須那麽做,因為如果他不先下手為強,那麽日後被她知曉真相,找到他的時候,試問他如何自處?
為了以後,為了不與她當麵對峙,他隻能忍痛割愛了。怪隻怪,她是那人的女兒。
微微一擺手,魏圉輕聲說道:“你去安排吧!”聲音裏透著濃濃的疲憊,為這事他糾纏了許久,舍不得置她於死地,但又不得不如此,因為她是如兆風的女兒。
從得知如沛菡跟魏無忌的事情後,他就命人小心地打探如沛菡的身世。一查果然不出所料,如沛菡就是如兆風的女兒,也就是他所愛的女子——白浼的女兒。
他十六歲那年,偶然的機會跑到安邑遊玩,不料跟隨從走散。在安邑的街道上兜兜轉轉,他不但沒有尋得隨從,還饑餓不已。最後由於饑餓難耐,他走進了一家酒肆,點了許多酒菜,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酒足飯飽,他起身準備離開,卻被店裏的小廝攔住了去路。小廝問他要飯菜錢,搜遍全身他卻是身無分文。他跟小廝解釋,說找到同伴一定把錢送回。小廝卻不聽他的鬼話,看他衣著華麗,卻付不起飯錢,遂出口羞辱他。
他當時是魏國的太子,出門都有隨從跟隨,從來沒有受過那樣的窩囊氣,於是便與那小廝廝打起來。可店裏人多勢眾,他雙手抵不過,就被他們一群人毆打。
在他奄奄一息的那一刻,一個好聽的女聲猝然響起,打破了原本的吵鬧。“你們別打了,他的飯錢,我給。”女子從隨身的布包裏掏出些錢幣,交給那些小廝。
小廝得錢後自然不再理會他,由著他狼狽不堪地躺在僵硬的地板上。女子這時走過去扶起無力的他,拿出隨身的手絹擦幹他臉上的血漬。
女子笑吟吟地望著他,溫柔地笑著,“你跟朋友走散了是麽?這安邑城大,你又受了傷,先休息一陣。我幫你找朋友。”聲音婉轉動聽,她一雙漆黑的眼眸,燦爛如夜間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