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千絲萬縷(1)
冗長寒冷的冬季很快就離去,萬物複蘇的春季踏著歡快的步伐,一步步向大梁城靠近,帶著幾分女子的俏皮。
如沛菡正式接管了稻香春,說是接管,也不過是偶爾在偏廳內轉轉,其他的瑣事都還是由先前的老管家代勞。
那日與君昊分道揚鑣後,他已經許久不曾出現了。問了家裏的很多下人,都不知道君昊公子去了何處。不過她也不擔心,她深信,君昊一定會將父親留下的其他生意打點妥當。他那麽感謝父親的撫育之恩,不會就此消失的。
她每日呆在稻香春裏,也在等待著如家死士給她查出消息。
話又說回來了,如家的死士還真是訓練有素,在這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裏,就幫她查出了些端倪。
她娘當年其實並沒有死,而是被人綁走了。她爹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暗查她娘的下落,已經有些眉目了。可能也就是這個原因,她爹才會被仇殺的。因為死士及如家其他的消息,她爹經商這些年,都不曾得罪過什麽人,更別提哪兒來的仇家了。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爹的死跟她娘有關。
得知這些後,她不免有些懼怕起來。綁走她娘的人究竟是誰?這人怎會有如此大的能力,竟然殺害了她爹還不為人所知?
其實她很清楚,君昊對所有的事情,一定了如指掌。可現下君昊早已不見蹤影,就算找到他,以他那天強硬的態度,他是斷不會跟自己透露半分的。
這件事著實讓人頭疼呢!日日想著這些惱人的事,她覺得自己都要頭痛欲裂了。
回來大梁之後,魏無忌經常會來稻香春找她。失去了她爹的反對,他們在一起便是理所當然了。
其間她也見過他的妻宋若南,但不知為何,她一看到宋若南就害怕,盡管她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記起那次她騙自己,讓她徒步跑到城北郊外,她就對這名女子感到莫名的恐懼。
她得體大方的笑容背後,似乎在醞釀著什麽見不得人的陰謀,企圖致人於死地。
她們之間別扭的交談相處,魏無忌真切地看在眼裏。他很想改變這種境況,無奈他一跟她提起這事,她就推三阻四地拒絕,或者索性岔開話題。
以為她是小肚雞腸,他也不加責怪,就由著她來吧。她性子活潑,來日方長,她們一定能夠和睦相處。
魏無忌跟她提了很多次,要即刻娶她,以便更好的照顧她,但都被她拒絕了。如兆風屍骨未寒,加之父親生前一直極力反對他們在一起,她說什麽也不能這麽著急就嫁給他。
他明白她的難處,也不逼迫她,心甘情願地等著她把父親逝世帶來的傷痛淡忘,等著她可以毫無芥蒂地嫁給她。
對於他的諒解,如沛菡從心底感激他,並且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是值得自己托付一生的良人。盡管他身邊還有個妻,她也已經不在乎了,隻願陪著他一世。
相識相知的日子,默默地守著彼此,然後就是一生。抱著這個美麗的幻想,他們都在為彼此的未來在計劃著。
如沛菡大多時候都呆在稻香春,她在心裏暗自發誓,一定要查出父親死因的真相,然後跟魏無忌幸福地在一起。她明白自己是父親的希望,所以她一定要好好的,那樣父親才不會死不瞑目。
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大梁的春季總是微風彌漫,天高氣清。它既少有霖雨綿綿的時候,所以這個時候的大梁,總是遊人眾多。
稻香春裏生意依舊紅火,賓客絡繹不絕。打扮華麗的王公貴胄,溫文爾雅的士子文人,在稻香春裏進進出出,昭示著這家酒肆的盛勢。
如沛菡接管了稻香春後,每日午後,她都會獨自到二層的偏廳裏坐坐,觀察來來往往的人群。
她所在的位置極好,正好能將整個前廳和二層看得真切,將所有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目光移到下麵的前台,她突然出神起來。記得前年這個時候,她剛剛到大梁,每日坐在這裏品酒,抬起頭就能看到下麵的父親,與前來的各種遊人招呼寒暄。
去年春季她從墨家大營回來,因為魏無忌的事情跟父親鬧得不可開交,那時候她幾日見不到父親一麵,甚至有時候能見麵,她也故意躲開不見。現在想起來,自己當時怎麽能那麽殘忍?他們是血濃於水的父女,可她不僅閉著父親不見,更過分的是,每次吵架都跟他針鋒相對,毫無保留。
離開安邑之前,他們父女依舊生疏,還未回到之前的親密。她現在是後悔萬分,如果當時她不要那般倔強,選擇跟父親好言相談,而不是一直那麽僵持著。
深深歎了口氣,酸澀的眼睛又開始氤氳起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舉起案幾上的酒爵,淺抿了幾口,哀傷之色沒有絲毫消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