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五章，遠方，愛的幻影
從東部沿海的家鄉乘坐高鐵到達西部的某市——我的目的地，需要一天一夜的時程。母親早已把我的行裝為我準備妥當，我懷著一顆既興奮又壓抑的心情踏向車站的路，父親在我的身邊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曦曦還在她的美麗的睡夢中，我沒有叫醒她，我知道這個小妹妹和我已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但媽媽的愛真的可以讓她重新獲得人間的溫暖，去慢慢撫平那幼小而已經傷痕累累的心靈……
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裏，我感到我就像一隻會遷徙的候鳥，在祖國廣闊的大地上來來回回的飛翔，我曾經感歎人生的美好，沉醉在那甜蜜醉人的生活，但現在我又像一頭迷失在心靈沙漠裏的駱駝，在艱難的一步步的跋涉。我想象著那遙遠的遠方，我想象著我的孤獨，我想象我就像那西部荒漠裏迷入眼裏的沙粒，需找著它渴望的濕潤，那曾經溫暖心靈的泉源……
前天夜裏的夢還曆曆在目，不時的幻入我的腦海，愛人那難以忍受的恐懼切割著我牽掛她的心房，但現在，我又能怎樣，我隻有用背棄，和叛逃來逃離束縛我的絲繭。
父親一聲不響的幫我處理著所有的事情，我木然的在那擁擠的人流中跟隨在父親身邊，我感到我就像一座孤立的小島，任憑周圍海浪喧囂，再也驚擾不了我的夢，我隻願在我的世界裏保持著我那麻木不仁的心跳……
終於，我們坐上了列車，我迫不及待的坐在了靠窗戶的座位上，爸爸坐在我的外麵，我能感到他的興奮，就好像去求學的不是我，而是他……但我卻絲毫的興奮不起來。透過車窗玻璃，我能看到這個巨大的漂亮的車站，它那透明的屋頂在早晨陽光的映照下，簡直就是一個放射出五顏六色的水晶，穿著各色服裝的滿臉映著笑意的遊客，簡直就是順著透明的河水流動的秋葉，那麽的匆忙，那麽的悠然……
我突然感到我的心被這繁華感動了，我有些興奮，我微笑了一下，向著我的父親，他額頭的汗珠還掛在他額頭的皺紋間，他頭發已經花白，那蒼老的魚尾紋卻像透明的秋水一樣滿含著笑意，我知道他對我取得的成績滿心的歡喜……我突然覺得我那陰鬱的心扉突然有一縷陽光射了進來……
我凝視著爸爸，感激的心在我的胸中滿溢著，我想對他說些感激的話，但我還是保持著我的沉默，任他忙個不停的包辦著這一切，現在他正在把我們的行李放在行李架上，他那微黑的臉上依然漾著慈祥的笑，那笑容讓他的皺紋顯得更深了……
“給你水，宇坤，這將是一個漫長的旅程，但西部真的是一個非常空曠而美麗的地方，在那兒學地質專業也許是最好的了”爸爸非常內行的說道，我知道他也算是個有些知識的農民。
“我知道，我對這個學校很滿意，爸爸，您坐下歇一會兒吧，不要再忙了”我說道。
“如果你累了，你可以靠在這兒睡一會兒，我看你這些天總是很累的樣子”爸爸說道。
“謝謝，爸爸”我說道，我真的感到又累又困，自從朱彤心不辭而別。我總是感到魂不守舍，我總是那麽的疲乏，而在那一個個睡夢裏又總可以和她不期而遇，這讓我總是有意無意的尋找著那迷人的夢境，但那夢境又是那麽陰森，令人恐懼害怕。
前天那可怕的夢依然曆曆在目，讓我心有餘悸，但我就像一個酒徒迷戀著酒的醇香，就像一個癮君子貪戀著虛幻的迷醉，又把那些撕心扯肺的嘔吐和醒來時的空虛和迷茫忘得一幹二淨……
我眯著眼睛讓朱彤心那熟悉的身影再次漸漸地纏繞在我的腦海，但我又時刻提醒著自己不能沉沉的睡去，因為我知道，我隻要墜落那漆黑的夢境，就會有可怕的噩夢再次來臨……於是，我就這樣默默地靠在車座的後背上，和我的困倦對抗者，卻又依賴著它——依賴著那海市蜃樓般的美麗夢境……
迷迷糊糊之中，我好像是被往事催眠了，但我能感到列車在緩緩地啟動，我能感到一個美麗的少女正在朝陽的霞光裏隨我緩緩地起舞，和我一起向著我們的夢想纏繞飛舞，纏繞飛奔……
“彤心，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記得，當然記得，我記得你說過，我們要永遠的相隨，哪怕是天涯，哪怕是海角，哪怕是高山，哪怕是草原，我們將永遠的相隨，宇坤，你不要懷疑我，我將永遠的陪伴在你的身邊，永遠，永遠”朱彤心伸出了她溫柔的小手……
“我知道，彤心，但現在，我卻陷入深深的痛苦，我總覺得你已經離我而去，我總覺的我已經把我們美好純潔的愛情徹底的毀棄了，彤心，對不起，我是不是不應該那麽的放肆，那麽瘋狂的索取……”我看著我的愛人，我幾乎為我的狹隘而無地自容“我真的不該，彤心，那一次在那個小湖邊，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你怎麽了，宇坤，為什麽要提那些過去的事，難道那些過往不是非常美麗嗎？難道它們已經不值得我們回憶嗎？……”愛人看著我的眼睛，我感到我內心的齷齪已經被愛人看穿，我感到我不是用愛的泉水在滋養愛人，而是用我青春的火焰焚燒了我的愛人。我知道我此刻並沒有陷入沉睡，我在努力控製我的神經細胞……
我甚至覺得睡眠就是另一種死亡，在那裏我們已經滑入永恒沉淪的深淵……在這半睡半醒之間，我能感到列車就像半空中的浮雲，在這溫暖的秋風裏飛速的飄向遠方……
“當然值得記憶，值得珍藏，但我……”我支吾著，不知道如何麵對我的愛人，是我自己讓我們的愛情走到了這陰暗的角落……“彤心，是我騙了你，是我用我那卑劣的欲望騙了你，我真的不該那麽做，你知道嗎？彤心，在那之前，有多少次，我……我垂涎著你青春的肉體，在無數的夢裏我都幻想著把你占有，我貪婪的欲望就像那奔騰的濁流，衝垮了我理智的防線……”
“我不信，你不是這樣的人，宇坤，你是一個純潔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不會被這麽髒髒的欲望占據，你不要這麽看自己，我也不會相信你是這樣的人，無論怎樣我都相信，我們的愛，還有我們為愛而燃燒的渴望，宇坤，我們不能那樣把愛和欲徹底的分開，就像不能把那幽蘭的大海和那蔚藍的天空分開一樣，如果沒有了天空，那大海又是多麽的單調和孤寂，又怎麽會有那麽絢爛多彩的畫麵”愛人說著輕輕的偎在我的身邊，我知道這是虛幻的夢，但我卻留戀這，半閉著雙眼，我真的不敢睜開眼，因為當我環顧四周的時候，我的心中就真的隻有絕望和淚水……
“我知道，彤心，你說的都是真的，都是發自內心的，但這世界是這麽的殘酷，卻讓我們品嚐到人生的苦澀，和離別的思念……彤心，也許，如果不是我這樣的狂暴的自私的索取，也許我們的未來將更加的美好”我說道。
“你為什麽要這麽說，你的性格不是這樣的，為什麽要這麽的後悔已經無法改變的事情”
“看啊，看啊，那麽大的草原，這應該就是內蒙古的草原了”我突然聽到有人大聲的喊道，我知道我根本就沒有睡著，我從來沒有見過什麽大草原，隻是在電視裏看到過……
我不可抑製的睜開眼，向外看去，隻見碧天綠草之間，是朵朵自由飛翔的白雲，一群群雪白的羊群在草地上自由的徜徉……
但我的愛人在轉瞬之間就消失了，我知道她正在另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孤獨的生活著，而這一切完全是因為我的貪欲，還有那些惡魔……
我的心不禁猛烈的抽搐著，我感到自己的痛苦已經無法抑製，人生啊！我們為什麽連自己最簡單的渴求都無法得到，我們在人世上，總是受製於這樣那樣的所謂的文明。
我知道車窗外的景色是迷人的，那墨綠色，金黃色，雪白的顏色交織的地平線是溫柔的，那蔚藍的天空是純淨的，那白色的雲朵是飄逸的，但這些和我心中的愛人相比，總是那麽空虛或者是空洞，總是偏離我內心狂戀的主題，就像一個炫耀華麗衣服的乞丐，說話總是笨拙，那麽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在我看來，這些空自美麗的自然總是切中不了人們心中的要害，取悅不了一顆最虔誠的心靈！因為，它總是缺乏你心中愛人應有的帶電的眼神，如果這時，你的 愛人恰好就在你的身邊，你就知道我話中的意思了……
於是，我又閉起了雙眼，渴望我的愛人的光輝再次降臨……
“是的，彤心，和你策馬奔騰是我最大的心願，啊，愛人，你看那寬廣無比的草原，難道它不是為我們而設嗎？彤心，如果你不在這兒，那些草原又算什麽呢？我想，它們不過是馬兒嘴邊的嫩草，徒然為馬兒充饑而已……”我說道，在我微閉的雙眼裏，愛人又漂浮在我的眼前。
“但是，我更願意你就是那忠誠的馬兒，化為我忠誠的坐騎，陪伴我馳騁在這廣袤的草原，宇坤，我真的別無所求，隻要有你的陪伴，我就心滿意足了”朱彤心說道，她在我幻化的夢幻裏，真的無所不能。
“是的，我知道，女人的心總是那麽的容易滿足，但對於我，對於一個還沒有喪失靈魂的男人來說，我願意化作的不是一匹馬，而是願意化作一個騎士永遠陪伴我的愛人闖蕩天涯”
“啊，宇坤，你越來越會取悅女人了，幹麽要這麽的說，難道愛一個人就這麽複雜嗎？我相信對於女人，愛就是愛，應該越單純越完美”朱彤心說道，在我的幻想中，我們正漫步在這無邊的美麗的草原，在這裏真的就是人間的天堂，如果有一匹馬，我相信我們就可以盡享這天堂般的美景。
“彤心，我不是取悅你，這都是我真實的想法，我真的不願放棄哪怕是最短暫的時間，哪怕是最微弱的希望，彤心，你說在這人世間，人類有多需要愛，多需要理解，我是找不到合適的比喻，但我總覺得在人心，就是一個絕緣體，它完全的被上帝與外界隔離了，每一顆心靈都生活在獨立的空間，在這世界裏，沒有陽光，沒有綠葉，更不用說五顏六色的花朵，所以他們為了生存，拚命的賺錢，維護自己的利益——因為恐懼充斥在他們的內心，他們害怕被拋棄，或者說他們已經絕望，或者說他們這極度的不安全感，迫使他們極度的崇拜金錢地位”我說道，我這迷迷糊糊之中的話，不知道愛人能不能明白怎麽回事，但也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
“看，黃河，黃河，多麽壯闊的黃河！”我又聽到有人大聲的喊道，我不由得再次睜開了雙眼，隻見一輪燦燦的夕陽正徘徊在波詭雲霓的晚霞間，下麵是望不到邊的浩瀚畫卷，在那光影交接，雄渾壯美的天地間，黃河矯健猶如驚龍，沉靜猶如處子，寬廣猶如漢宇，仁愛猶如母親的雙眸……
飛駛的列車在這巨幅的畫卷裏，猶如一隻蟲蟻在緩緩的爬行，讓我得以一睹她的容顏……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這渾濁的河水竟然是我們偉大的母親河，這是我早有耳聞的，但現在親眼看到，還是絕對的震驚。
但我的腦海裏，越是在這樣的環境裏，越會記起我的愛人，我靜觀著那變幻的光影，那流水，那秋風裏已經金黃燦爛的水草，如果現在，我的愛人能在我的身邊會有多好啊！但我的愛人卻像那會隱身的仙女，我再也尋找不到她的蹤跡，我感到我已經和她人神兩隔……
這時我突然想到了洛神，難道她就是那位洛神嗎？難道我的愛人已經幻化為那滾滾河水中的洛神了嗎？這時隱時現的夢幻真的堪比洛神的出神入化，我凝視著和我們伴行的滾滾黃河水，我的心中不禁無限的感概，原來我們的祖先也難以逃脫這極其美妙的幻想……
“彤心，你比那洛神更加的美麗，你比那洛神更加的聖潔，你把人性的所有的美麗融為了一體，彤心，如果說我的母親給了生命，你卻讓我開始了真正的人生”我激動的說道，當我閉起雙眼，我就再次看到了我的愛人，她正像洛神一樣的站在不遠處的黃河水邊，她的美麗在太陽的光芒裏幻化出萬道金光，她潔白的裙裾像蓮花的花瓣在微風裏輕顫……
“說什麽，宇坤，我可不願意做一個神，宇坤，你現在真的與以前不一樣了，總是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宇坤，宇坤，你是不是思慮成疾了”朱彤心擔心的對我說道，我看到她踩著波濤在向我走來，我慌忙迎了過去……
“你說什麽，彤心，我哪裏有什麽病，當年曹植不也是這樣，和洛神默默的幽會，更何況我這個凡人……”我欣喜的說道，我能夠感到我正和我的愛人相會在波濤洶湧的黃河水上，那彭湃的黃河水多像我胸中的愛情，摻雜這愛欲糾纏的溫柔！
“我知道你沒病，宇坤，但，我們怎麽能和曹植，洛神相比呢？我們的愛隻是人間的小愛，她們的愛卻是人間的大愛……”
但正在這時，天空突然烏雲密布，我知道那可怕的一幕又要出現了，我拚命的掙紮著，叫著，但一切都無濟於事，我也知道這又是一個噩夢，但我無論怎樣都無法擺脫那個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