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章，餘生
看著那一群烏鴉一樣的人都擠了過去，我不知怎麽的還是湊了過去，也許我是擔心黃擎信的病情，因為出於這心中本能的善良，我還是想知道他現在的病情。但我也真的擔心萬一黃擎信撒手西去，這群惡魔會不會拿我們出氣。
“你們先走吧”我小聲的對身邊的朱彤心和彤雨說道。
“你怕什麽，難道他們還會讓我們殉葬不成！我們一定要再見黃總一麵，也不枉我們認識的這一天”朱彤心說道。
“是的，我看黃總的良心未眠，不然他也不會氣成這樣”朱彤雨說道“繼天，你真的不應該這樣對待你的爸爸！難道你就沒有錯嗎？他是你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你為什麽不能好好的對待他呢？這樣他也許還會彌補他的過錯”
“我不知道，彤雨，我看到你……我不知怎麽了，我想我不應該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黃繼天看著彤雨“我比什麽時候都想我美好的生活，珍惜美好的生活，和內心那份純真的感情，但這一切都結束了……我的生命隻剩下餘生……”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永遠的過去了，你又何必折磨自己呢？……”我聽到朱彤雨說道，然後她就站到我的後麵去了。
我聽到這一群人嘰嘰喳喳的在議論個不停，我根本聽不清醫生在說些什麽……
“……拜托，你們安靜一下好嗎？病人的病情很不穩定，恐怕會有生命危險，他得了嚴重的腦溢血，而且血壓很高……根據醫院的規定和應有的手續，我希望他的直係親屬過來簽一下協議，以便我們進一步治療，不然醫院無法承擔意外的後果……”醫生還在繼續介紹這治療的方案和計劃。
“什麽，什麽，這麽說你們也沒有把握了？讓我們承擔你們治療失敗的後果，這不應該吧？這和拿病人做實驗又有什麽區別呢？”我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喊道。
“是啊，這太危險了吧？沒有把握的治療方案你們要我們怎麽信任……”下麵七嘴八舌的說道。
“不是這樣的，這些治療方案是非常成熟的，醫院作為一個救死扶傷的機構是會盡百分之百的努力的，但病人和病人的家屬作為獨立的法人有權選擇決定自己和親屬的命運，並應該為自己的親人選擇負責”醫生解釋道“病人發病的時間還很短，現在如果進行積極的治療，會為以後的康複打下紮實的基礎，如果那些破裂的血管得不到及時的處理，那些溢出的血液得不到及時的清理，會對大腦的實質造成不可逆的損害，就會留下永久的後遺症！你們想想看吧，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但不要等的太久，病人是沒有時間等的！我們現在正在積極的搶救！”
醫生說完，轉身離去……
“簽還是不簽？”我聽到黃繼龍說道“哥哥不在家，如果我簽了，結果又治療失敗，哥哥會拿我怎麽樣？以哥哥的脾氣，別說我分家產，他還不把我殺了……”
我聽出來了，是那個叫黃繼龍的人在和他的那幫手下人商量。
“我看龍哥不能簽，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如果龍哥簽了，就等於把我們集團所有的利益押在了這兒，隻要治療失敗，那麽龍哥將成為眾矢之的，恐怕永遠不得翻身了”他的一個手下說道。
“退一萬步說，隻要黃總能保著命，或者撒手西去，這不也不是你龍哥的過錯，那麽你哥哥也不會責怪你，公司董事會也不會剝奪你繼承財產的權利！這是萬全之策，龍哥，三思啊！”我想那個人應該就是他的謀士了。
這幫人說著向那邊醫生的辦公室走去，我知道黃繼龍已經拿定注意，就要告訴醫院要為病人隻做保守治療。
“看來，黃總在劫難逃了！”我歎息了一聲對我身邊的黃繼天說道。
“那怎麽行呢？別說無法保命，就是能保住命對我爸爸來說也將是一個悲哀的命運，因為我聽說腦溢血後遺症即使保住命，智力和肢體都將留下嚴重的殘疾！這幫混蛋隻考慮自己的利益！”黃繼天說道“走，我們也看看去”
果然，當我們走到醫生辦公室的時候，這一幫人已經出去了……
“醫生，我也是黃擎信的兒子，我想了解一下，從病人的角度考慮，從您的經驗考慮，您能不能給我一個客觀的評估”黃繼天坐在辦公桌的對麵，誠懇的看著醫生“醫生，我想知道怎樣對病人更加有利”
“你問的很對，以我多年的經驗，你爸爸的病如果保守治療”醫生停下來，伸手指了指掛在一個桌邊的CT片說道“看，這就是你爸爸的腦CT片，這發白的部分就是溢出在大腦內的血液，如果等待這些溢出的血液自己鈣化吸收，那將是漫長的，並且這些腦細胞都將被破壞，我說的這種情況是保守治療的最好結局；更嚴重的是，現在這些血液會壓迫周圍的腦組織，造成這腦內高壓，壓迫這本來就鬆軟的腦組織向下發生位移，而這樣會形成腦疝，病人就會有生命危險……你看現在這些出血足足將近二十CC，量是非常大的……”
“別說了，醫生，我可以簽字嗎？您們就大膽的做手術吧！所有的後果我來付”黃繼天不知哪來的勇氣，我看到他現在完全是一個健康的人。
“你真的能承擔所有的後果嗎？”醫生懷疑的問。
“我是病人的兒子，難道不是病人的親屬嗎？”黃繼天說道。
“喔，那當然是！”醫生肯定的說。
“這就對了，讓我看看簽在哪兒”黃繼天說道。
“哦，你簽在這兒就可以了，你還是認真看看協議書的內容”醫生拿過協議書說道。
“好的，我已經看過了，您們抓緊時間準備手術吧，我就在這兒等待你們的好消息”黃繼天把簽了字的協議書遞給醫生說道。
“那好吧，我真替你的爸爸有你這樣的兒子感到驕傲，我們會盡一切努力的，一定會成功的”醫生說著堅定的走進了重症監護室。
“繼天，你瘋了”我說道，“如果萬一手術不成功，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是的，但我這輩子隻做了一次這樣的瘋事，我相信醫生的判斷，我相信父親吉人天相，我相信自己的判斷，我知道我這輩子真的沒有作對一件事，沒有從別人的角度考慮一件事，我總是在抱怨父親，怨恨我的母親，痛恨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我總是怨恨他們那麽不公平的對我”黃繼天說道“但現在，我卻不願父親病愈後麻木的活在這個世上，我希望他還能像以前一樣思維敏捷，高談闊論，運籌帷幄……我知道這才是他要的生活，如果讓他在餘下的生命裏在病榻上度過，我想他將痛苦無比，我慶幸我真的可以為我的父親做些什麽！宇坤，我知道，我的生命將不多了，但我從來沒有這麽留戀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像這樣感到陽光的透明，空氣的清涼，風兒的柔軟，……”
“繼天，不要灰心，我們好好的治療，我們好好地麵對未來的人生”我看著黃繼天，我感到他真的醒悟了“繼天，我們每一個人都活在餘生裏，我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餘生，但在我們能夠感知的世界裏，我們將珍惜每一天，每一縷陽光帶給我們的溫暖，用心感受世界的存在，是的，我們還會有很多的渴望，渴望那些美好的感情，但我們不在用傷害別人的方式貪婪的索取，而是盡自己的努力為我們所愛的人做些什麽，我們會感到一種寧靜而充實的快樂……”
“但是太晚了，宇坤，我曾那麽的放縱我的欲望，我貪婪的占有著世界上的一切，但我發現我漸漸地變成一個無底的黑洞，這個黑洞把我自己都完全的淹沒了，我再也感覺不到世界的存在，感覺不到自己的價值……”黃繼天說著，我看到他的眼角又留下了淚“但現在，我站在黑暗的世界裏，感到從天邊射來的一絲微光照在了我的身上，我是那麽珍惜這生命最後的美麗……我幾乎陶醉在這最後的一絲溫暖裏”
“不，繼天，你不要那麽的傷感，你曾做過很多有意義的事情，你的出錯，不是你自己的錯，但無論怎樣，我們都要勇敢的麵對今天……”我說道，我想安慰他，但我不知再說什麽，我感到他已經做得不錯了。
“劫後餘生，暴雨之後重見天日，不錯了，繼天，”朱彤雨突然說道“雨後的世界雖然一路的泥濘，但頭頂總有更加靚麗的天空”
“謝謝你，彤雨，就在剛才，你的出現還讓我無地自容，但現在你就像雨後藍天裏的彩虹……”黃繼天苦笑道“別怨我的目光，我感到我的內心就像那一個黑暗的黑洞現出了一絲微亮的光明，在我生命離去的餘光裏，我將永遠不讓我內心的黑暗將它吞沒”
“怎麽能那麽說呢？每一個生命都有追求美，追求光明的權利，他們都在永恒的向往著自由”我感到朱彤雨從來沒有這麽正視過黃繼天，但現在她卻這樣和他談論這些人性的東西，我真的看到了這個少女光輝燦爛的內心“你不要這樣自卑自賤，妄自菲薄，其實誰又比誰更加高尚，我們隻要相信自己是高尚的就可以了，我們隻要向著光明遙望，向著美前進，向著勇敢，向著堅強永恒的奮進，我們就對的起自己了……”
“你說的太好了，彤雨”黃繼天看了一眼朱彤雨，我感到那神色裏有無數的慚愧“但我醒悟的太晚了”